《沉默标记》无尽夏的影子

7、第 7 章

　　宿舍的地理位置很好，站在阳台上就正好能送别落山的太阳。
　　程默伸长手臂，散漫的抻了一个懒腰。
　　看向半开的窗，下午的暖光洒下，橘色弥漫在宿舍的白瓷砖地面上，一点点缓慢晕开。
　　合上笔记本，程默撑着桌面起身，慢吞吞的往阳台上走去。
　　许珂所说的负责确实负责，每天都定时定点给他送餐，只是，菜品却大大升级了。
　　程默也不问，反正又没毒。

　　不知道在阳台上站了多久，久到太阳真的就要落山了，久到他感觉自己支撑着整个身体的那条腿已经麻木了。
　　“程默？”
　　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还没回头，那人就已经走到了自己身旁。
　　是林清。
　　“你怎么还没回去？”
　　程默有些意外。
　　林清是体育特长生，每周的周五下午他都不会回宿舍，上午上完课后就收拾东西到体育场集合，结束后就直接回家了，根本不会回到宿舍的。
　　林清微微的笑着，没有回答，只是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给你送完晚饭就走。”
　　“啊？”
　　程默不解的看向他，再顺着目光的定格到他的手上，“给我的？”
　　“许珂拜托我的。”林清倒没什么奇怪的，只是扶着他坐到书桌边。
　　程默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盯着他手上的动作，非常惊讶。
　　“不用看了。”林清伸出两根手指在眼睛上比划着，耸了耸肩才说，“我也很惊讶，大名鼎鼎的许大少爷竟然认识我。”
　　许珂是跑到体育场去找的他，等他训练结束了，才说让他帮一个忙。
　　程默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他低头叹息，不由自主的挑眉，闭上了眼，抬手轻轻地揉了揉额角。
　　“麻烦你了。”
　　他不太好意思地说着，面色尴尬。
　　他跟林清的舍友关系其实一直挺客气，程默也不喜欢麻烦别人。
　　林清倒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
　　黑夜笼罩之时，简陋的巷子里连路灯都灭了。
　　巷子深处，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呜咽，最后便是铁棍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暮色里更加清脆，响亮。
　　许珂微喘着气，从巷子分支里走出来，左手上缠着的白色绷带随着刚才的动作松开了，表面又开始浸出了血迹，嘴里叼着的那根烟闪着一个细小的光点，他粗鲁随意的借着月光重新将松开的绷带缠回去，终于压紧后才将烟取下来扔在地上，运动鞋的脚尖将烟头上的火光碾碎。
　　“许珂！你他妈有本事打死老子！！啊！！”
　　里面又是一阵拳肉碰撞的声音，声音扰了夜晚的宁静。
　　吵死了。
　　许珂仰起头，抬起拇指揉了揉突起猛跳的太阳穴，舌尖舔了舔下唇，他又折身返回去。
　　接下来的哭喊声逐渐增加了求饶声，音量逐渐放低，越来越小。
　　许珂抬脚踩在一只手上，那缠着绷带的手狠厉的掐着地上那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往他脸上扇了过去，一巴掌后甩了甩手，再继续甩了第二记耳光。
　　“最后一遍。”
　　许珂半蹲在地上，一缕额发滑落，挂在眉间，点住他的眼角，明明是看不大清楚的一片黑，可偏偏那双桃花眼却像是泛着冷光，没有焦点，垂垂的半搭着，双眼皮格外突出，仿若没有生气的机器人。
　　“还敢不敢？”
　　他神色没有其他变化，像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平静极了，可他身上的气息却十分压抑，让地上的人感受到了来自地狱般的恐惧。
　　他确信，若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许珂会让他生不如死。
　　“许珂！你凭什么这么生气？怎么，你也看上他了……啊！”
　　许珂没有多话，抓着他的手腕掰过去，关琼狰狞的脸上多了点惊惧，他不敢动弹，直冒冷汗，痛得大叫出声。
　　那种惊恐让他意识到，许珂是真的不怕。
　　“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我错了！是我不守规矩！不该动你的人，原谅我这一次吧！饶了我吧！”
　　关琼哭得鼻涕流了出来，许珂还来不及收回手，指尖还是沾了一点。
　　“啧！”许珂皱眉放开他，起身的时侯醉已经把湿纸巾递了过来，地上的男人身体获得了自由，拼命的跪在地上磕头。
　　许珂擦着手，抬着脚踢了踢关琼的肩膀，然后将揉作一团的湿纸巾递过去，下巴往上点了点，男人识趣的双手接住，湿漉漉的脸在微弱投射进来的月光下反着光，许珂一阵恶寒。
　　他俯下身，压低声音，冷漠得如同判官定罪：“听好了，你若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我就让你半身不遂。”
　　他在笑，却和他话里的威胁一样让人生惧。

　　“人抓住了？”
　　熊哥将饭菜端了上来，随口提了一句。
　　“放了。”侯醉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含糊地说，“算他小子走运，要搁以前，我绝对打得他走不动道。”
　　熊哥懒得搭理，直接坐到许珂对面。
　　“就这么放过他了？”
　　“叫几个人看住他。”许珂面无表情地说，“宋楠回去之前都不能让他去找他。”
　　熊哥若有所思地应着，而后就摸手机准备打电话，许珂看了一眼厨房，突然又说:“熊哥，帮我煮一锅排骨汤吧。”
　　侯雄不解，疑惑地看着他。
　　许珂向来挑食，主动让做什么菜更是少见。
　　“你要喝？”
　　“不是。”许珂开了一罐可乐，指尖捻着边沿，似笑非笑地说，“给一祖宗喝的。”
　　“成啊。”熊哥爽快地答应着，而后又觉得稀奇，“啥节日啊祭祖？也没听你提过，在P市吗？”
　　许珂：“……”

　　程默整个周末都呆在图书馆，再加上腿脚不方便，几乎是下午回宿舍泡一碗面。
　　他走得慢，由于环境、氛围的需要，图书馆的位置又选择得比较偏，傍晚人少，清净。
　　“嘭嘭嘭”
　　篮球的声音突然响起，程默一怔。
　　他刻意选择了一条不经过操场的路，却还是没有避开带着篮球的人。
　　远远看着拿着篮球经过的几个男生，程默闭了闭眼睛，静止原地，泛白的指尖紧紧捏着书包的背带。
　　等那群人走远，程默才放松地吐了一口气，只是心却乱了，脚步也开始凌乱，接着脚上便袭来一股难以忍受的痛感，单肩挂着的书包直接落在地上。
　　程默下意识的咬着下唇，认命般闭上了双眼，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去。
　　一只手绕过他的胳肢窝一路沿下，轻轻的抓住他的腰，然后他感觉自己像是突然翻了一个身，来不及反应，后腿弯被一道不大的力控制住，接着他整个人都腾空而起。
　　程默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抓距离最近的支撑点，然后掌心就莫名其妙的一阵温热，他小小的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想要缩回来，头顶便响起了一道隐忍的声音。
　　“扶好！”
　　声音熟悉。
　　果然，睁开眼睛那一瞬，程默看到的就是许珂那张俊朗的脸，只是他似乎心情不好，明明天生妩媚的桃花眼此刻却收得恰到好处，阴沉沉的，一对上就是一阵寒意，让人心惊。
　　“许珂？”
　　惊呼一声，程默不动声色的将那只扶着他后颈的手收了回来，表情里略微有些尴尬。
　　“哟，还认得我呢？”
　　许珂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而后将他放了下来。
　　程默怔愣着，没有回答，目光四处搜寻，落在了地上的书包上，他抿了抿唇，刚准备上前就被许珂抢先了。
　　“腿脚不便就不要乱跑。”
　　许珂笑说，眸面上如同点破了一层薄冰，逐渐有了温度，慢慢的也终于浮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不受关注的左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一点汗，藏在额发下，难以察觉得到，他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放进裤兜里，将书包递给了他。
　　“谢谢。”
　　程默礼貌地道谢，缓慢地将背包拿了过来，担心又掉落，他又将它整齐地背了起来。
　　许珂瞟了瞟他的腿，细细打量了一会儿，这才问:“还走得动吗？”
　　“不碍事。”程默微微一笑，然后自顾自地走着。
　　许珂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慢了一步跟在他身后。
　　两人都不喜欢说话，程默也懒得询问他为什么在这儿，于是一路上都很安静，谁也没有主动扯话题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