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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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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燎原》
文/相思初醒
2010年春节过后,许燎进入清晟二中的那一天,可谓是轰动了整个校园。
黑色加长林肯,还配备了四个保镖,下车的时候只差没铺红毯,那场面,要多浮夸就有多浮夸。
当然,这并非他自愿,他向来对许国强这种酷爱显摆的性格嗤之以鼻,许国强却总是振振有词地反驳:“有钱当然要显摆啊,不然我赚那么多钱干什么?而且有钱才没人敢欺负你,你还可以在学校呼风唤雨,享受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多牛X啊对不对?哪像你爸我,当年穷得要死,穿个裤子还是从邻居家不要的,所以老是被别的小孩嘲笑辱骂……”
“得了得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家是暴发户似的。”许燎才没有耐心听他爸反复讲述过千遍的艰苦史,不禁懒洋洋地打断他。
“暴发户又怎样!有人想发都还发不起来呢!而且你见过哪位暴发户像你爸我这么牛X,短短五年就成为了本市的房地产大头和首富……”
清晟市和景承市都归属于兴安省,而景承是省会。
“得得得,您最牛X,短短五年还养了两个小情人呢。”
“那有什么?上次带你吃饭见的那位王叔,他的小情人可是您爸的三倍,在我们这圈子啊,女人越多代表……喂!球球!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给我站住!”
正奔向教学楼的许燎跑得更快了。
手机铃声却不依不饶地响起,他接起,不耐烦地大吼:“还有什么事啊?”
“你身上好像没多少钱了吧,要给你点吗?”
这倒还像句人话,他果断跑了回去。
“看吧,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不就把你给推来了吗?”许国强笑得褶子都叠了起来,一边从公文包里掏出两沓钞票递给许燎。
“两万?我哪需要这么多!”许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他在人来人往下就这么甩出来,也太现眼了。
“昨天又搞了个大项目,估计能赚八、九千万吧。而且你昨晚不是说手机摔了么,赶紧去换个新的。”
不得不说,许国强虽然老犯浑,但对他还是极好的。
“三千就够了。”即使心有触动,许燎面上还是装得不以为意,一边拿过一叠钞票准备数出三十张毛爷爷,一边冷冷地说,“我可没有那么多情人要养,能养活自己就行。”
没想到许国强更兴奋了:“那你养嘛!对了,你好像还没谈过恋爱吧?我跟你说,你爸我可开明得很哦!什么早恋,你这个年纪谈恋爱最好了!所以要谈赶紧谈,最好多谈几个!别像我,当年高中时暗恋一个女孩三年,就是因为穷而不敢告白,以致于错过了一段大好姻……”
“行了,走了。”许燎依旧没兴趣听他的纯情恋爱史,数完钱后就想立马离开,不过没走两步自己又转了回来,盯着许国强咬牙切齿地说,“对了!以后在外不准叫我小名!”
“好的,球球。”
“……”
因为许燎是插班生,还插入的是这所重点高中的火箭班,所以早在几日前班上同学就基本对他有所耳闻,对于他的自我介绍,大家也没有多大兴趣,而且上课前很多人目睹了他从保镖和豪车中间下来时的场面,心里都不由得生出几丝鄙夷。
许燎心里也很清楚,在台上只简单介绍了自己两句,说完更是向班主任何希文主动要求坐到最后一排去。
何希文教语文,她看起来四十出头,脾气好像也挺随和,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
许燎的同桌叫侯超群,身高也是超群,据他自称一米九五,许燎觉着他应该还少报了几公分。这么高自然是学校里不可或缺的体育尖子生。他衣着很酷,而且手持最新款psp玩个没停,许燎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他们俩是一路的。
也是,能坐最后一排的,可不就是一路人么。
侯超群见着许燎也没有陌生感,两人聊了两节课游戏就感觉相见恨晚,第三节课下课后更勾肩搭背地一起去小卖部买零食,搁现在来说,那就是妥妥的好基友。
作为新来的,许燎自然说他请客,可付钱时掏出钱包后,他发现里面的钱居然全部不翼而飞了。
“怎么了?没带钱吗?没事,我来付。”侯超群说着就往裤兜里掏钱。
“不是,我钱好像丢了。”
“啊?丢了多少?”
“3500。”
“你怎么放这么多钱在身上?”这对于高中生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爸早上才给的,说让我换个手机。”
“你确定是放在钱包里?有没有落在别的地方?”
“钱肯定是放在钱包里啊,我爸一给我就塞进去了。”
“说不定钱滑出来掉进书包里了呢,我们回去看看吧!”
然而回到教室后,把整个书包和课桌翻遍,都不见一张红色大钞的踪影。
看来是被偷了。
而那时候的教室普遍没安监控,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再找。
侯超群很是愤愤不平,“我这就去跟老何说去!”
“喂!别……”
还没来得及拉住侯超群,他就像个猴子似的蹿去了教室旁边的班主任办公室,没过两分钟,何希文就和他一起来了。
“钱丢了?”何希文问许燎。
“嗯。”
“什么时候离开过座位?”
“就第二节课课间操。”
“那你呢?”何希文转向侯超群,“你和许燎坐,没什么发现?”
侯超群忙进行解释:“许燎早上一来,我就一直和他聊天,做操也是一起走一起回来,啥都没注意到啊。”
“嗯。”何希文淡淡地应了声,继而又转向他们周围的同学发问,可都一无所获。
“老师,没关系的,实在找不到就算了。”许燎拉住还要继续问下去的何希文说,他本来就没打算告诉她,他不想上学第一天就被人认为他炫富还事多。
谁知何希文很是严肃:“怎么能算了?3500又不是三块五,何况最有嫌疑的还是我们班的人!我是绝对不可能容忍这种事出现在我们班的!”
接下来的物理课,许燎看到每一位同学都被何希文单独叫出去了一会儿,下课铃一响,物理老师前脚刚走,何希文更是大步跨进了教室。
“等一等,午休前有件事还需请大家协助。”何希文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柔和与商量的语气跟同学们说话,“我本来是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会发生在我们班,我也充其量信任你们每一位。”
“但是,我也不愿意姑息偷窃这种行为,这种事第一次在我们班发生,我希望是最后一次。而且这些话在这一节课里我对每一位被叫出来的同学说过,只是没有一个人肯承认。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得不采取一下特别手段了。”
“请大家起立,然后站到走廊外面去。”
同学们全都一脸茫然,许燎也很懵,不知道何希文是要干嘛。
可透过窗看到何文希在一一翻看课桌时,大家都不淡定了。
“靠,她也太过分了吧?居然翻我们的桌子!”
“完了,我的漫画还在里面,被她发现估计又得说一顿了。”
“我的烟也在里面……”
同学们的议论声不停,飞进许燎的耳朵分外刺耳,果然其中还有一些刻意压低的声音——
“你说他没事带那么多钱来学校干什么?这不活该遭人偷么?”
“就是啊,这大概就叫炫富遭雷劈吧哈哈哈……”
许燎实在是听不下去,冲进教室就对着何希文大喊:“老师!别翻了!钱丢了就丢了……”
话却还没说完,就看见她从第二大组第六排左边课桌里的书包中翻出一沓钱来。
那是原鹤的课桌。
原鹤,在清晟二中可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从早上路过公告栏时,许燎就看到一张巨大的海报上写着他的大名,标注头衔是——全国高中生物理竞赛一等奖。
之前和侯超群聊天时有让他介绍一下班级每一个人,说到原鹤时,他也是一脸嫉恨:
“你说老天爷怎么能这么偏心呢?同样是人,凭啥他长得那么帅?智商还那么高?怎么可以次次保持年级第一各科也第一呢呢?老子拼死拼活熬夜学习都还不及人家四分之一,我也不想超群了,能超过他一次就心满意足了!”
就这样一个天之骄子,此刻被何希文气冲冲地叫了进来,并且劈头盖脸地进行质问,“原鹤!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没偷吗?”
“我没偷,所以我不知道。”原鹤回答地十分淡然,许燎也听出他不像是在撒谎。
“但现在钱出现在你的书包里!而且大家有目共睹!你又怎么解释?”
与此同时,同学们也都陆陆续续进来了,并将他们围成了一团。
原鹤冷漠的表情不变:“我不知道。”
何希文面上挂不住,语气也越发重起来:“说句不知道就可以蒙混过关吗?枉我平时那样看重你!你就这样辜负老师对你的信任吗?”
“我没辜负,你也没信任我。”
“你!”何希文气得直拍桌子,“原鹤!你这是什么态度?难不成我在诬陷你吗?”
“我不知道。”
依旧是这四个字,但语气越来越冷,冷到四周都噤了声。
何希文也被这副模样的原鹤吓到,但此刻同学们都看着自己,钱又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周旋,不过这次换了策略。
“原鹤啊,老师不是不相信你,也一直十分看重你,但是学习归学习,可不要只顾着学习而忘记做人啊。老师知道你家庭困难,也答应你可以缓几天交资料费……”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发现,反正许燎注意到了原鹤眼神里飞快闪过一丝痛楚。
何希文这话也的确过分了,许燎不禁上前打断了她:“老师,请别说了,这事就算了吧,我相信原鹤同学,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也要查清楚!钱在他书包里,难道还能是别人塞进去的不成?”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原鹤的同桌蔡文宇站到他身边为他声援,“我和原鹤同桌半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这钱绝对不可能是他偷的!”
立即有同学附和——
“对,老师,我也相信原鹤,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没错,我一点也不信原鹤会偷,他这么优秀,怎么可能去偷呢?”
“就是说啊……”
越来越多的同学上前为原鹤维护,何希文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叽叽喳喳的声音更令她心烦意乱,因此她忍不住怒气冲冲地吼:“闭嘴!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而是现在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钱会出现在原鹤的书包里?如果说是别人塞到他书包里的,那这个人又是谁?”
“老师!”原鹤的声音也陡然提高了不少,很快又恢复如常,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说了,我也不知道这钱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书包里。没错,我家是很穷,穷到每次什么费用总是要拖好久才能交上。但是这就能证明是我偷了钱吗?你刚也问了,难道是别人塞到我书包里的不成?那如果真是我偷的,那如果真是我偷的,我为什么不会塞到别的地方,而要蠢到放在自己这里?”
何希文果然被噎住了,好半天才嗫嚅出一句,“也、也许……你就是笃定了我不会怀疑你呢……”
“哈哈哈。”原鹤瞬间笑了,笑得很大声,“老师,我承认你平常对我很好,很看重我,但我从来不会笃定你就此完全信任我,因为我永远都会记得,上学期要交资料费的时候,我去你办公室说明情况,你表面云淡风轻地安慰我没事,但是在我出门之后立马跟隔壁班的刘老师抱怨,抱怨的话我就不说了,我想我们之间明白就好。”
何希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回答也越来越被动而局促不已,“你、你怎么知道……你当时不是走了吗……”
“走到一半发现鞋带开了,所以当时我就蹲在窗外系鞋带,很不巧,偷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何希文彻底傻了,确实,她当时抱怨了,而且抱怨得很恶毒——
“老说家里困难家里困难,有困难到三百块都要拖吗?何况他也只是没妈,爸爸再娶又怎么样,就不能去要钱?”
所以她没法辩解,作为班主任的自尊心,她更没法当众道歉。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同学们也就这样围观着他们,场面一度凝滞。
终是许燎打破了沉默,上前拿过那一叠钞票,一面假意轻松无比地打圆场:“好了好了,钱找到了就好,没必要为了这点钱搞得大家不开心……”
话还没说完却看到原鹤瞥了他一眼,那眼底的寒意像是来自北极,一秒就能将人冻住。
他只能弱弱地转向何希文,继续恳求:“老师,算了吧,开学第一天,实在没必要……也算是我不对,不该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你看下课铃都打了这么久了,再晚食堂可能都没饭了……”
何希文这才如梦初醒地回神,说了句“好吧,大家先去吃饭吧”,然后就匆匆向办公室走去。
同学们也随即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