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014 ...
-
一段时间后。
病房里,禅院蓝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像个人偶一样,没有任何的声音。隔着病房门,护士们的八卦议论声窃窃传来。
“听说这孩子的妈妈,只在入院时来过一次。好可怜。”
“那个金色头发的少年倒是经常来呢。他们两个姓氏相同,是哥哥吗?”
病床边,五条悟安静地坐着,目光专注地看着蓝苍白的面孔。他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既不会坐不住地摸出手机,也不会吊儿郎当地呵欠犯困。
他是翻窗进来的,因为禅院家的族人不允许他来探视蓝。这样翻窗的行为,已经持续了很久了。每一天,他都缺席了早上的任务,这让担当教师夜蛾正道十分生气。
但五条悟才不管夜蛾的怒气,每天都丢给夏油杰一个随便编的理由,让杰帮忙搪塞老师,自己则赶来医院,盯着沉睡的蓝,一看就是一个上午。
“蓝,抱歉,我错了。”五条悟皱起眉,认认真真地和昏睡中的少女道歉:“我不该不接你的电话。”
这是他最后悔的事情。
一想到他因为自己幼稚的脾气而错过了蓝的求救电话,他便十分难受。
连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都保护不好,他还怎么说自己是世界最强的咒术师呢?
“等你醒来之后,我一定会请你吃非常美味的甜点。”悟托着面孔,紧紧地注视着蓝,孩子气地自言自语:“你不是总担心甜点的价格吗?我会老老实实地请客,让你吃个开心的。”
只可惜,他的言语,并未得到少女任何的回复,这让他的心情愈发复杂。
自责与不甘交织在少年的心里,驱使着他伸手握住了禅院蓝的手掌,将其贴到了自己的面颊上。
蓝的手掌冰冰的,没有往日的温暖。他蹭了蹭她的手心,低声喃喃:“蓝,别不理我啊。你一直喜欢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出神,这次也要这样吗?”
话虽如此,五条悟明白,这只是他任性的胡言乱语而已。禅院蓝还昏迷着,不会给他任何的回答。
就在这时,蓝的眼睫动了动,喉咙里似乎发出了什么声音。
五条悟愣了下,立刻抓紧她的手,将面颊凑近蓝的跟前。
病床上的少女,缓缓地睁开了眼,像冰山解融一般。那长黑的羽睫下,露出了一双略带迷茫空洞的墨色瞳眸。
“蓝!”五条悟顿时兴奋起来:“你醒了吗?”
“啊……”蓝依旧躺着没动,神识迷糊不已。
“太好了……”悟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紧接着,他竟然紧紧地抱住了蓝的手臂,像是宠物犬一般蹭着她。
“悟少爷?”蓝用虚弱沙哑的嗓音发问。
“是我。”悟高兴地说。
两人讲话的响动,惊动了外边的医护。一名紫发白衣、别着蝴蝶发卡的医生推开了病房门,然后受惊道:“怎么有人在里面?”
医生的名牌上,写着她的姓氏,蝴蝶。
“快出去,没经过家属的允许,干嘛偷偷跑进来。”向来好脾气、总是温柔微笑着的蝴蝶医师,忍不住抄起了档案夹赶人。
五条悟愣了下,被几个护士连推带搡地送出了病房。哐的一声,病房门在他跟前合拢了。
五条悟恼火地站在病房前,心底很是不快。
他竟然会被一群女人赶出房门?
而且,什么叫做“没经过家属的允许,偷偷跑进去”?蓝的家属能有谁?他才是蓝最喜欢的人吧?
但他也知道,医生的检查很要紧。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在病房外坐下来,托着面颊,像是等妈妈从试衣间出来的普通男孩。
好半晌,蝴蝶医师才从病房里出来,并告诉他:“病人找你。她才刚醒,状态不好。要是有什么不对的,立刻摇铃叫我们。”
五条悟立刻噌的一声站起来,进入了病房。
一股药水的味道扑鼻而来,病房内充斥着寂静的气息。黑发的少女躺在床上,仍和先前一个姿势,只是撇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蓝,你不用和我说话,我知道你现在很虚弱。”五条悟摆出一副成熟的样子,认认真真地说:“抱歉,我做错事了。”
蓝没有说话,而是睁着那双有些无神的眼睛,盯着他看。
“我不该和你闹脾气,故意不接你电话,结果害你陷入了危险。”悟非常诚恳地说。
这是他第二次和人道歉。上一次,也是和禅院蓝道歉,为他折落了樱花的花枝。
他的舌头有些别扭,因为无法无天、人人宠爱的五条悟,根本不习惯低头认错的滋味。他这辈子就这么几次特殊,都给了禅院蓝。
“没事的。”病床上传来了少女羸弱却温柔的声音:“我没有生气。”
五条悟愣了愣,抬起头。蓝正温和平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像是一汪宁和的海。正如她所说,她看起来似乎完全不生气。
“真的吗?”五条悟的心里有庆幸。
但下一刻,蓝的话却又叫他面色紧绷——
“我和悟少爷,原本就是不同的人,无法互相理解对方的想法,这再正常不过了。”禅院蓝喃喃着,闭上了眼:“所以,没什么可介意的。这不是悟少爷的错。”
她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显然是累了,说完后,就不再言语,只留下五条悟愣愣地反复琢磨着她的言语。
什么意思?他和蓝是“不同的人”?他们无法互相理解对方?
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的恋人呢?
明明是表示理解和原谅的话,却让五条悟分毫轻松不起来,反倒让他焦灼不安。
他想再追问几句,可病床上的禅院蓝,却已经喘着气闭眼,像是又要睡着了。
病房门被推开了,蝴蝶医师露着笑脸进来赶人:“病人需要休养,下次再来探视吧。”
五条悟不甘地往外走,走到房门口时,扭头对禅院蓝说:“蓝,我们还是恋人,对吧?”
没有回答,病房门在他的背后合上。
*
“……就是这样。蓝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什么‘无法理解’,什么‘不同的人’,然后又睡着了。”夜晚,五条悟趴在宿舍的栏杆上,和好友夏油杰一起抽烟。
夏油杰背靠着墙,看着身旁好友的烦恼模样,不由笑了出来:“这是分手的意思吧?毕竟你做了很过分的事。”
“怎么可能!”五条悟立刻恼火了:“怎么可能有女孩子想和我分手?”
“怎么不可能?”夏油杰悠长地呵了口烟气,烟头上闪起一圈红:“女人是很复杂的东西,她们爱你,有时并不仅仅因为你的权势、容貌、钱财。啊——我忘了,悟还没谈过多少恋爱呢。”
杰故作揶揄的声音,让悟愈发恼火了:“她怎么可能甩我?她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悟所在意的是,她用面对加害者的态度对待你。但悟是在所有人都喜欢、敬仰、宠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吧?你无法理解,那种一直被欺负、嘲笑、压迫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杰将烟灰弹往了楼下。
“哈?这二者有什么关系吗?”悟无法理解。
“果然……”杰看着他的态度,叹了口气:“从淤泥中出来的人,只有同样置身淤泥的人才能理解。”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夜蛾正道的怒吼:“不准抽烟!烟灰都落到我头上了!”
夏油杰和五条悟愣了愣,连忙手忙脚乱地把烟藏起来。
“没抽——不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