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慧极必伤》白玦

30、决 裂

　　是夜，凤吟空取到锦石赶了回来。青年已在苑外等候了片刻，见凤吟空回来，连忙迎了上去“可是取到那石头了”

　　凤吟空欣然一笑，微微点头。青年看着一愣，随即红了半片脸颊“快进来，师傅已经准备好了”

　　凤吟空进了室内，宽敞的地面正中是一口偌大的砌于地下的水潭，龙复遥此刻赤着上身泡在池里，双目微闭，面色泰然。凤吟空看着，也稍稍安了心

　　厅内虽大，但依旧不及室外，不多时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便漫溢开来，丝丝涌入人的鼻腔

　　老者回头看向凤吟空，道“小兄弟此去，可有凶险”

　　“多谢前辈挂心，晚辈无碍”凶险倒是未曾有，只是图添了一场杀孽，原来这世上生死之事，皆是要彼此相抵的

　　“那，可曾取回锦石？”老者又问，那血腥之气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在这儿！”说着，凤吟空自怀中掏出苍穹锦石

　　老者取过，置于眼前“可是喂过血了？”老者抬眼看凤吟空

　　凤吟空迟疑半刻，点了点头。现下，那曜黑之色外镀了一层浅薄的血光，确是被鲜血滋养过了

　　“这也无妨”说完，老者来到池畔，说着双手托起锦石，口中掐诀默念，那锦石便离手升至池子上空，正巧便是龙复遥的头顶上

　　凤吟空无暇顾及自己一身血腥，就在一旁静待，怔怔看着龙复遥，心中念着的，是一遍复一遍的龙复遥的名字

　　老者站在池旁，口中依旧念念有词，与此同时，嘴角抽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时光流逝，锦石散发出的光芒逐渐笼罩了龙复遥的整个身体，将整片池水映的熠熠生辉。龙复遥被黑色笼罩，丝丝绕雾血光点点渗透，从发丝，到眉眼，再到胸口，终是化成一团被黑暗笼罩着的芒火

　　凤吟空看的呆了，这般妖异的景色，虽只是在这小小的人间一界，却如同在那幻界之内破茧瞬时，耀眼的让凤吟空惊心动魄

　　眨眼之间，凤吟空忽觉一股危险逼近！四处巡望，却未见半分可疑，只道是自己多虑了

　　继而回过神来再看龙复遥，已然变了模样

　　黑暗血雾中，隐隐看到一双染了邪气的晶石，似乎是眼睛，紧紧盯着凤吟空，背后涔涔一袭冷汗，毛骨悚然

　　“……苍穹锦石，生灵造物，再塑造华，请召这世间最后一脉龙族末裔！”老者的话由轻渐响，说道最后，已然清晰无比

　　凤吟空忽觉周身大穴被点，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老者回头，对自己浅浅一笑，如鬼魅般，骇人心魄

　　黑雾已深到极致，仿佛一道通往无间地狱的甬道，缓缓为凤吟空开启……

　　雾色渐渐散开，一声续一声的龙吟逐渐响亮清晰起来，丝丝堕入凤吟空的耳廓，心下不由升起一股绝望

　　浓雾即将散尽，池上锦石开始剧烈晃动，如山崩地裂，摇摇欲坠

　　一声震天龙吟，凤吟空只觉全身都在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条黑龙从水中掠出，缠上那锦石，环绕数周，身体越变越大，直把这房子都给撑毁了

　　绝望侵入四肢百骸，瞬而已贯穿全身，摄入血液、骨髓、魂魄！
　　为何！重天无情，以万物为刍狗！为甚偏得爱看这世上，相爱反目成仇！

　　浓郁血腥渗入鼻息，黑龙停了下来，龙首望向几步开外的凤吟空。通体纯黑，唯独那额上一点金光熠熠，灼灼其华。这便是龙族正统吗？几近灭族，这仇，要如何抵过

　　问凤吟空此生怕过什么，似乎不曾有过。却在今时今日，此分此刻，望穿千年，悔不当初

　　言悔，为时晚矣

　　犄角高扬，双目炯炯，龙须飘逸，凤吟空却突然悲从中来。终是没能忍住，一滴火红晶莹堪堪坠落，只是此时此刻，那人怕是再不会抬手将之轻柔拭去了。滴在心里，沸腾起来，洋洋洒洒般坠落那地狱极处

　　黑龙瞪大着双眼，透彻的眸子里倒出那如火的身影。此一眼，恍如隔世
　　不舍。可那灭族之痛，母亲深刻于记忆深处的烙印，此刻，随着那人身上一袭血腥味道，丝丝入扣摧枯拉朽，即便是死，他也忘不掉！
　　情何以堪！多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却终究，人斗不过天，命中劫数，注定得是伤得彼此肝肠寸断，不肯罢手

　　黑龙紧阖双眼，多想不睁开，便不去看他，不看到他就不必去复仇！
　　吟空，亡族之恨，不共戴天！原谅复遥，此仇不得不报！
　　此生无奈。待到下世，即是化作尘泥，也要追你至天涯海角，赎我今生之错

　　星辰明眸，悲恸欲绝。复遥，吟空今生欠你，不得不还，但愿来世莫再为孽……

　　双目圆睁，黑龙缠上滚滚浓重杀气。吟空，对不起！

　　凤吟空依旧待地在原地，黑龙势若雷电，猛然攻上，直到被击出数丈开外，凤吟空才有些渐醒。不禁苦笑，该来的，依旧要来，躲不过；该还的，始终要还，欠不得

　　凤吟空抬手一抹唇际，腥膻之气，自他登顶天帝，已数万年未曾流过血受过伤，真是难得与天斗

　　凤鸣震耳，赤色身影看了那重黑，终是振翅不再回头。黑龙狂啸一声，带着绝望与不舍，遨于九天追寻而去！

　　青年从一旁的废墟里爬出来，见自家师傅站在一旁，仰望二者离开的方向，面色有些诡异得骇人

　　“真是可怜”青年嘟囔着说道

　　“徒儿，那石头呢”老者回身问

　　“在这儿！”青年说着，张开右手将锦石交予自己师傅

　　老者拿过锦石，那锦石依旧晶亮如玉，耀眼如珠。老者缓缓张开口，轻轻一托，锦石便飞至他的口中

　　青年看到惊异，想启口说些什么，但下刻已骇然睁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傅由一须发花白的老者，化作一位眉眼如画，身长玉立的倾世美人，比起那凤吟空，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你不是我师傅！”青年惊叫出声

　　“徒儿，亏得为师养育了你二十多年，竟连为师都不认了？既然不认为师，留着你也是无用”说罢，美人发丝扬动，危机四伏

　　青年听至此，已然无心关注此人究竟是不是自己师傅，他已动了杀心，不走，便是死路一条！

　　“乖徒儿，你以为，你跑的出为师的手掌心吗?”墨色发丝如千万条蠢蠢欲动的毒蛇，吞吐着蛇信，缠上了几欲遁逃的青年颈项，不多时，便断了气
　　美人抬手一挥人影渐去，高山上的小筑废墟也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