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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国丧 ...

  •   东郊别院本是皇帝闲来小住的别院,离着皇宫也就三十里,这里背靠景山,又修了地龙,即使在冬天也是温暖宜人。
      说是别院,毕竟也是皇帝住的地方,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样样齐全。可是此刻住在里面的人却没有搬新家的喜气,个个都是愁眉苦脸的给本就阴沉的天色更添了一层雾气。
      叶清漪此刻看着一院子忙碌的仆人唉声叹气,秀眉也不自己的微微隆起。
      琼羽郡主虽然才十岁,却已经颇有皇室女的风范,她反过来安慰母亲:“母妃,这是皇爷爷亲自下旨,也是为了我们和父王好,还请母妃不要如此丧气了。”
      叶清漪听后看了早熟的女儿一眼,又看了一眼一旁浑浑噩噩的夫君,本来没流下来的眼泪一下就止不住了。
      琼羽安慰了母亲,又出门对着满院子的仆人道:“皇爷爷体谅父王,所以赐我们在此居住,如今父王的身体是第一位的,本郡主要是再看到有谁哭丧着脸给我们襄王府增加晦气,小心我回了皇爷爷,抄了你们满门!”
      她本事皇家贵女,皇帝亲封的长公主,谁知这一朝风云突变,让她从尊贵的公主降为郡主,但她自幼读书,也知道审时度势,所以小小年纪即使心中愤懑,也不能表现出来,让父王和母妃担忧。
      她气势逼人,众人自然不敢多嘴,只乖乖的埋头做事去了。
      入了夜,屋檐上的冰雪开始融化,滴滴答答的滴落下来,吵得人睡觉不安宁。
      叶清漪此刻也没什么心情睡觉,她出身将门,遇到这种变故哭一场也就过了,今日女儿的话给他提了醒,现在他们已经落的如此境地,要是再自怨自艾,若被有心人听了去,那襄王府和叶家肯定受到牵连,所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韬光养晦,想办法找到可靠的医者诊治太子才是。
      她盘算着朝中还有哪些可信之人,他们这些在京城长大的世家贵族,说是位高权重,呼风唤雨。其实失势的那天,任何人都可以来踩一脚。
      正纠结着是不是要给父亲和远在东海的弟弟写信,可圣旨已下,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肯定知道了,如果此时再与叶府来往过密,恐怕更是不妥。
      脚下的地板却突然响动,叶清漪吓得差点喊叫出声,只见地板上突然翘起来一块,钻出来一个黑衣人!
      没想到这别院居然还有密道!她下意识的呵道:“你是谁?!竟敢夜闯王府!”。
      黑衣人赶紧示意她噤声,开口道:“俸陛下密旨,请襄王,襄王妃接旨!”
      黑衣人来得突然,好像也不讲什么礼数,从地道里爬出来便直接宣旨,然后等着对方接旨回复。
      叶清漪只惊惧的看着他,根本不敢相信。
      黑衣人此时才想起来扯下面罩,他有些消瘦,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少年气,青丝被一根发带束起,更加显得稚气未脱,他又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叶清漪更加怀疑他的身份了。
      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道:“你是……秦老幺?”
      秦默南灿然一笑:“秦家幺子--秦默南。”
      叶清漪这会儿才确认此人是谁。自己也是去年中秋回娘家省亲,听小弟在桌上滔滔不绝的说起今年新结识了一位好友,说他如何如何有趣,如何如何有见识,同样是养在外面的,跟自己就是不一样云云。
      叶添弛和叶添赫本是一对双生子,叶夫人生产那天,老大出来的时候还是风和日丽,老二出生那一刹那却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他们是军旅杀伐之家,本来不相信什么天象之说,可那场雨直下了三天三夜,整个京城及周边内涝成灾。积云观的老道士这孩子天生把为将着的血气带着出生了,这才引起上天处罚。忠勇一生的叶大将军不得不听了老道士所言,对外只说生了一个,于是小的叶添赫便寄养在了积云观老道士清风的名下偷偷的养着。
      遇到年节,叶添赫必定要被悄悄的接回来与家人团聚,出于对他的愧疚,叶家人对他格外要宠爱些,家里的事情自不用他操心,整日里只想让他开心平安长大就好。
      那日听说他有了这样一个同病相怜的玩伴,叶清漪还鼓励弟弟说:“小赫很难得有朋友,可以多与他一起玩耍。”
      叶添赫自小虽然在道观里野蛮生长,但也没长成个真正的道士,他时刻记得自己不祥之人的身份。多年来张弛有度的纨绔着,从不给道观和叶家惹麻烦。
      听见贵为太子妃的姐姐这样说,便勾搭着秦默南的肩背说:“秦老幺,很有趣!”
      时隔几个月,他没想到居然会在此时见到秦老幺,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叶清漪不知他所谓的密旨是真是假,眼下京城时局纷乱,父皇病重,她不得不慎重对待。
      夜色暗沉汹涌,此时的襄王府内外必定有诸多眼线盯着,秦默南怕迟疑生变,对叶清漪抱了个拳,翻出银针对着一旁椅子上正把玩木鸟的华尔玺头上扎了一针,他立马呕了一口血,目光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施尔玺先是茫然的看了一下四周,看到熟悉的王妃和陌生的黑衣人,叶清漪看到他清醒过来,不敢相信的捂嘴看着秦默南,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这个少年,一针就让殿下清醒了!
      施尔玺本也是天之骄子,他持身中正,做太子时多项政令也颇得名望,朝堂内外都颇有贤名,可是偏偏他不明不白的病了,慢慢的就傻了,如今还废了一条腿。
      秦默南的针是有用的,听清了秦默南前来的目的,安抚住王妃,问道:“毓旻呢?”
      叶清漪泪流满面,握着华尔玺的手哀求:“殿下,殿下真的要如此吗?!旻儿……旻儿还那么小……”
      施尔玺叹气,拍了拍她的手:“清漪,先不要激动,事到如今也是没有办法,我是不中用了,为了将来……将来我们全家还能有一丝生机,你就去吧……去把两个孩子叫过来,我也许久没好好看看他们了。”
      叶清漪虽然心痛万分,可她也知道顾全大局,现在,叶府处境尴尬,这别院又被人虎视眈眈,为长远计,她心再痛也没办法。
      正准备吩咐候在殿外的侍女花蕊,秦默南立马说道:“娘娘,为保安全,还请您不要惊动其他人。”
      叶清漪睁大眼睛看看他,又看了看襄王殿下,一咬牙,去了南边的厢房。
      施琼羽再成熟,也还只是个孩子,她亲眼目睹了父王从糊涂到清醒,抱着弟弟一时间高兴得不知所措。
      施毓旻还不到三岁,此时一脸天真无邪,趴在华尔玺的腿上糯糯的叫父王。
      施尔玺看着自己的幼子和王妃,心知自己身在皇家,被人谋害到了这步田地,除了懊恼自己无能遭人算计,眼下也别无他法。
      秦默南完成任务,正往地道走,叶清漪一把拉住他:“秦……弟,你刚刚妙手回春,让殿下一针就清醒,能否请你,为殿下医治?”
      秦默南看了看屋内的几人,撇了撇嘴:“我只管我答应的事,其他的,我不管。”
      除夕前夜,太医令罗洪生全力施救无效,老皇帝病逝,举国大丧。
      满大街正准备迎接新年的大红灯笼和对联被悉数撤下,十里长街一夜之间白茫茫一片,再无一点新年的喜庆气息。
      按遗诏,四皇子施尔和继位,太医罗洪生救治不力生满门抄斩。
      施尔和与国舅筹谋已久,也终归最终逼得父皇交了皇位,登基三日便改国号为文定。
      十里长街再次点燃了鞭炮,街边的馄饨铺又冒起了袅袅热气,正月已过,今年由于国丧的原因,整个京城都在素缟里过的年。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闺阁姑娘们纷纷迈出大门,带上俏皮的小丫鬟穿梭在各种活灵活现灯笼前,与英俊的公子哥儿猜谜竞诗,算是补过了元宵佳节。
      整个寒冬腊月,自第一场白雪飘扬下来,到如今红梅暗香,这个国家便换了一位君主,更迭了一个朝代。
      银丝碳在盆里烧得正旺,热气让御书房暖融融的,年轻的皇帝却觉得有些闷,命人撤下了两盆。他正在描丹青,后门响了三下,施尔和屏退了左右,道:“出来吧。”
      “陛下,小世子不见了。”来人轻薄得像是一阵风,他穿着青灰色的衣服,内敛而儒雅,就像是一个太学刚下学被叫来问话的学子。
      谁都不知道,他是皇帝身边最毒的刺!
      听了青野的禀报,皇帝并没停手,等到他终于把画中人的裙摆描完了,才开口:“一个小娃娃,别说我那个废太子哥哥府里还有些下人,你的人也都在周围,什么叫不见了?”
      青野一拱手:“属下命人盯着前太……襄王一家去的别院,这一个多月都没有异常,小世子他还时常哭闹。”
      他微微抬眼看了看年轻的皇帝和桌上的画中人,手指不自觉的在衣摆上搓了一下。
      他的头又低了几分继续开口道:“直到昨日,小世子跟着乳母一同失踪了。属下去查了,襄王殿下依然流着口水已不能言语,已然神志不清。
      王妃现在除了跟郡主说几句话,也是整日的不开口,只知道礼佛抄经。小人着人进了王府打探,却听说平日里皇孙乳母就形迹可疑,总是偷窥刺探殿下及小皇孙,至于那个乳母,确实也没在府里,具体如何,臣正在追查。”
      施尔和听完,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画笔,拿起来仔细端详,画中的女子高贵典雅,眉目含情,正是现在的皇后娘娘程玉立。
      他小心翼翼的把笔放桌上,又对着未干的颜色上吹了吹,轻声对着青野说“父皇已经去了,这几年太子哥哥痴傻的样子父皇早已经对他冷淡,朕如今也坐上皇位,总不能刚登基就落个刻薄的名声,旻儿是朕的亲侄子,派人去找!”
      看着眼前的画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想了想,拿起画笔在女子华丽的裙摆处画了几瓣散落的兰花,这才满意的抬头,见青野还没走,他问:“还有事?”
      青野抬头小心的看了一眼这位刚刚即位的年轻君王,手指再次拽紧衣角,他低头道:“是,属下遵命!”
      少了个碍眼的,皇帝便专心的欣赏起他的画作来,越看越觉得自己的魂魄也被吸了进去,正想着,就听到门口通传:“陛下,皇后娘娘请见。”

      正想着她,他便来了。年轻的皇帝赶紧往门口走了走了几步去迎:“玉立,快进来。”
      进来的女子比画上还要美上三分,她五官端庄秀美,气质温和,在凤钗的衬托下端端的配得上倾国倾城几个字。
      皇帝牵着她的手:“玉立,这几天正化雪,冷得很,怎么亲自过来了?”
      他朝外对着侍卫说了句:“把刚刚的炭盆端进来,以后皇后娘娘过来都不用通传了,无论何时都直接让她进来。”
      程玉立莞尔一笑:“臣妾是见陛下已经过了午膳时间也没传膳,怕陛下忙起来饿着自己,便亲自送来。”
      原来已经过了午时,他心头一热:“朕饿一顿不算什么,你看你,这么冷的天过来,冻得手沁凉。”
      他把皇后的手捂在手心里哈了口气问:“玉立给朕送什么好吃的了?”
      程玉立娇羞一笑:“是天香白冀还有蟹黄菜心配了一碗热的羊肉羹。”
      这边皇帝正美滋滋的享受着皇后给单独开的小灶,隐在暗处的青野看着美艳的女人和一桌的饭菜却捏得拳头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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