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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恩怨一笔消 ...

  •   保镖队李队长刚刚混上这么个小队长的位置。

      他算是这宅子里的老人,已经在这待了三四年,没什么太大的希望,就是想日子一直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他每天祈祷,自己的雇主云文绣可千万不要出事,家里还有婆娘和两岁的孩子要养,一旦出了事,收入就断了,他又得去找新的活计。

      他知道这宅子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但老油条嘛,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眼多得要命,否则又怎么会当上这个保镖队队长呢。

      只是最近他颇有些心慌忐忑,宅子里多了好些日本兵,这可不是个好兆头,难道好日子到头了?

      还有那个经常找云小姐的左俊,竟然是个小日本?

      早知道以前小姐赶他出去时就多踹几脚了。

      噢,还有这个云家老爷,怎么生出云小姐这样漂亮的姑娘,是亲生的吗?

      这老爷怎么还和云小姐吵架了,一家人嘛,吵吵增进感情。他闺女现在年纪还小,最喜欢和他撒娇,黏着他,等过几年大了,估计也吵个不可开交。

      仔细一听,咋回事,还要小姐嫁给那个小日本,他配吗?!

      出来了,脸色这么差,吵不赢了吧?

      当爹的就是吵不赢子女,废那劲干啥,让让得了呗。

      李队长陪着笑脸送云陆走出大门,眼前一道人影闪过,竟然直接扑向云家大老爷,狠狠给了一个大鼻窦子。

      打得好!

      李队长心里暗爽,早看不惯这些装腔作势的生意人了,还以为是古代那套联姻和亲呐!

      李队长没忘了自己的职责,带人去保护云陆,定睛一看,打人的不就是那个高个子的小张吗!

      两年前闺女出生时,这小张还帮他值过班呢。只是这小子不厚道,没几天就不干了,他还勉为其难收下了小张那份工资。

      算是自己人……李队长护着归护着,实则是不让云陆打张之维,张之维没用炁,一拳一拳打下去,云陆很快鼻青脸肿,肿成个大猪头。

      张之维怒火中烧,还没消气,又补了几拳。

      他和小雀儿一起听到了云陆的坦白,忍不下去,也无需去忍,立马冲出来暴揍一顿云陆。

      “保护老爷!”李队长拦住云陆挥出去的胳膊,“来人呐,快来人呐!”

      无需他喊,周围的士兵就提着枪跑来。

      张之维再狠狠打了一拳,云陆的胳膊立马“咔嚓”一声,骨折了,张之维知道要收手了,要是被瞧见了脸,就坏了大事。

      张之维咻地立马消失在众人面前,一个枪子儿堪堪落在他身后。

      云陆暴怒,叫了无数人去调查张之维是谁,却都无功而返。

      至于李队长嘛,自然幸灾乐祸,没有告发,把这当成和张之维的小秘密。

      张之维回到小雀儿身边,她正和云文绣相对无言。

      云文绣忙着抽泣,小雀儿在一旁,身体僵直,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与无可奈何。

      她有些难过,但没云文绣那么难过,那场拐卖本就疑点重重,让身为局中人的她觉得蹊跷,猜到一些,心理也就多准备了很多年。

      云文绣见小雀儿还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你骂我呀!你应该摔东西,应该把这里所有的一切都砸了!你应该愤怒,应该失望,对我大呼小叫!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换来的!但你受过的所有苦都是我们带来的!不要这样子好不好……你恨我们好不好,”她语气软下来,整个身体像是垮了,“这样,我心里就会好受了。”

      小雀儿有些疑惑地抬起云文绣的下巴,伸手给了她一个巴掌,没等她反应过来,又甩给她一个。

      云文绣的脸立马出现两个巴掌印,呆呆地看向小雀儿,目光流露出不可思议,似乎没想到小雀儿会真的对她动手。

      张之维心领神会,代小雀儿说:“这样,你能不能好受点?”

      好受是好受了,就是有点费脸。

      云文绣赶紧捂着脸,深深意识到不能以正常人的心理去对待姐姐,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超越常识的行为?

      她缓过神,渐渐冷静:“我明白了。接下来我要把云家的财产,都还给你。”

      ……

      云文绣最让人惊叹的是她的美貌,被一众人称为北平城的红玫瑰,认为她只是云家的花瓶,从而低估了她。

      她在那几个弟弟妹妹出生前,一直被当成云家的大小姐培养,虽当作联姻对象,但金融、外语、音乐,运动、艺术等课程样样不落,早早出国留学归来,是最有可能继承云家企业的优秀继承人。

      她知道云家企业所有岗位的流程,早早做了准备,最开始的本意只是想给同好捐点力所能及的赞助,而非将云家的财富架空。

      张之维和小雀儿在北平城到处转移财产,至今没露馅也是个奇迹,主要还是靠那张和云文绣一模一样的脸,没有人会生疑。

      两人迅速将云家能动的资产捐给了福利院,女子学校和中间人拿去建设该建设的地方,而小雀儿,就算拿到其中的两成,也是个实打实的富婆。

      太过心急了,再没接触过这样场面,不懂局势的张之维都察觉到这份急促。

      为什么如此心急,有些事情明明可以等局势稳定了,云文绣自己操作。

      她甚至从没提过让小雀儿救她出去。

      张之维蹙眉想道:难道是她觉得,自己活不到局势稳定了?

      ……

      留给云文绣的五天已经过去,佐藤俊再一次来到他面前。

      佐藤俊:“想好了吗?”

      云文绣沉默不语。

      佐藤俊:“再不答应嫁给我,今晚你就毒发身亡了。”

      关于毒药,云文绣没有告诉张之维和小雀儿。

      他们已经替她做到这种地步,剩下的,就交给她自己吧。

      云文绣终于开口:“你只会拿性命威胁人吗?以前我不会怕,现在更不会怕。”

      佐藤俊流露出一丝悲伤,透过眼镜镜片看向云文绣:“你情愿死也不愿嫁给我?”

      云文绣再次沉默。

      佐藤俊叹了口气,掏出一张纸,慢吞吞地念出里面的名字。

      随着这些名字一一被念出,云文绣的心掉入冰窖。

      “这些名字,应该有你熟悉的,已经被我的人抓进大牢。文绣,我没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可不能保证别人不会出卖你。人是复杂的,你懂我也懂。

      “我知道,你不在乎身份暴露,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那这些人呢,你也不在乎他们的性命?嫁给我以后,我就可以放他们走。”

      云文绣这次没有否认,她盯着佐藤俊看了良久:“你就是个疯子。”

      “我就是疯子。得不到你,我就会发疯。”

      云文绣转过头,不再看他,艰难说道:“好。”

      佐藤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盒子,打开,里面正是一枚药丸,他捻起,亲自喂给云文绣:“这颗解药只能撑七天,等我们都如愿以偿,就会给你真正的解药。”

      ……

      这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在炮火连天下显得尤为可笑。

      佐藤俊却没有兑现诺言,云文绣依旧被囚禁。

      春节到了,可每天都有人逃出北平,唯恐战事到了北平。

      这个春节过得十分寒碜,只有偶尔响起的鞭炮声才让人想起是在过节。

      张之维也裹上了大袄,双脚踩过白雪,经过多方打听才确认,佐藤俊根本就没有放人走,甚至还拖去刑场处决。

      他的打听引起了注意,这段时间追踪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还用上了日本异人。再这样下去,暴露是迟早的事儿。

      更何况,张之维的个头尤为显眼,一头凌乱的头发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他把这个消息带给云文绣,云文绣似乎早已猜到,只是平静地轻点头:“知道了。你们帮我的够多了,离开北平吧,以后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小雀儿呢?”张之维问,他和小雀儿分头行动,他会说话,就去打探消息,小雀儿就在这里保护云文绣。

      如今,怎么不在?

      云文绣坐在榻榻米上给他倒一杯温酒:“别着急。她在和爸爸见面。”

      张之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在逼她。”

      “对,我在逼她。她在十二岁那年死过一回,就已经和云家的血脉彻底断了,她不在乎爸爸,云家的每一个人都不在乎,我,身为她同胞的妹妹,也只是一个陌生人。所以我放不下!”云文绣猛地灌下一口温酒,神色变得决绝,“她不在乎,我不能不在乎。我就是要把他骗到姐姐面前,还她一个公道,就要逼着让姐姐去审判他,他要得到应有的惩罚,不能就这样平安地度过一生!

      “至于什么代价,姐姐会自己选择。”云文绣嘲讽一笑,“你们道士应该见不了这种……俄狄浦斯王的弑父戏码。”

      张之维轻笑了声,无所谓地耸耸肩:“无论她干了多么忤逆的事,我都会陪她一起。如果她要弑父,我就给她递刀。”他只想去找小雀儿,“小雀儿在哪里?”

      “在隔壁。”云文绣闭上眼睛,流下两行泪。

      张之维来到隔壁,只见云陆和小雀儿两人坐在桌前,相对无言。

      云陆端起茶杯喝水,看似镇定自若,但微微抖动的手暴露了他的心境。

      他认出这是他的大女儿云文锦,她和云文绣真是太不同了。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更加英气、冷漠,眉目带着一丝锐利,总感觉身上渗出一丝的血腥味。

      云陆一直都知道,她被带去培养成死士,可明明在她们十二岁那年,这对双胞胎就失去心灵感应了。

      那时候他就猜想:云文锦是不是出什么意外或在任务中死了。

      结果活得好好的,甚至坐在了他面前。

      文绣什么时候找到她的?就不应该透露是他卖了云文锦……想必她也知道了。

      云陆心中追悔莫及,他阅历多,很快就压下心中惊悸。

      张之维打开锁链推门而入,和小雀儿坐在一边,握住她垂在一旁的手。

      云陆再度认出,这是那天一双拳头打得他找不着东南西北的男人。

      好啊,原来是一伙的。

      云陆:“你想要什么弥补?钱还是权?”

      张之维嗤笑了声,脸上是明晃晃的不屑:“谈弥补?”

      面对这么严肃的场合,小雀儿内心本来平淡如水,张之维一进来,反而有种想笑的冲动。

      似乎自己,被护着了。

      幸而平时是个面瘫,就算想笑,脸上也纹丝不动。

      云陆对张之维道:“这是我们云家的家事,你没资格插手。”

      张之维道:“她不是云家的人,在你卖掉她的那一刻就不是了。如果你真的想弥补,就应该把云家的财产都给她,”他感受到小雀儿在他手掌心写字,是“谢谢”二字。“以云先生的手段,想必已经不信父母亲情,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点愧疚早就烟消云散。你的情虚无缥缈,没钱踏实,不如就用金钱弥补。”

      他永远会站在她这一边,无论对错。

      “我的确靠卖……靠她拿到了第一桶金,可走到今日这个地位,全因我看准了机会。”

      “没有这桶金,你也抓不住机会。机会这东西转瞬而逝,一旦错过就没有了。”张之维不为所动,“虽然云文绣替我们擅自决定,但是有一点她说对了,你的确需要惩罚。”

      说起云文绣,云陆就恼火。

      他强迫她和佐藤俊结婚后就对他爱答不理,今天一个电话打来,还以为识时务退让了,要和他吃顿饭和好,让他当个和事佬,让佐藤俊和云文绣的关系能缓和一下,各退一步,生活才能过得长久。

      没想到瞧见了他早已死去的大女儿,云陆第一时间就想逃走,可门外早就被锁住了,他只能坐下来,见这个他抛弃多年的女儿。

      这女儿情绪静得吓人,面上没有出现一丝波动,只有他进来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惩罚?”云陆知道已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威胁,“动我一下,你们连北平都出不去。”

      张之维笑了声,面上有些诧异,云陆似乎小瞧了他们,他的眼界没有随着财富的膨胀而扩大,真是歹竹出好笋:“出一座城,对我们异人来说,很简单。”

      没有人能帮他,云陆彻底明白,他陷入了绝境,也逃不走。

      云陆现在的身躯都是饱暖思淫/欲后的痕迹,大腹便便,双脚虚浮,没有年轻时那么有力健硕,最让人惊叹的明亮眼眸也一片浑浊。

      小雀儿起身,抽出身后那两截缨枪合并。

      她不想让张之维看到血腥的场面,或者说,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恶毒的模样。

      弑父,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打手势,让张之维出去。

      ——血脏,出去吧。

      张之维乖乖听她的话,起身拉门出去,在门口站定,侧耳倾听。

      小雀儿看着云陆,不带一丝感情,淡漠得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云文绣的这份礼物,实在让她震惊。她甘愿被牵着走,面对这个她一直没有细想过的问题:该如何惩罚云陆。

      她在当死士时杀过人,杀过很多人。

      这些人里肯定有好人、坏人,更多的是普通人,有时候好得令人心疼,有时候坏得让人狠得牙痒痒。

      她有心之后,更觉得满手血污的自己不会是个善良的人,但人生在世,总能选择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作出合适的选择,不论对错。

      她这小半生过得水深火热,要不是幸运觉醒了异能,早已经死了。

      现在,面对云陆,面对这个抛弃她的生父,小雀儿犹豫了会儿。

      不是因为慈悲、善良,想要放过他,而是觉得一刀了解云陆,似乎不能匹配过去她所受的痛苦。

      痛苦,怎么样才能让他痛苦。

      小雀儿一步步向前逼近。

      她想起那些幼时的碎片记忆:她骑在云陆的脖子上看向远处;他笑着把她从箩筐里抱起;还有她那严厉的娘,脸已经记不清了,只有小雀儿抬头仰望她时看到的下巴。

      她的娘亲,死前一直在等她回来。

      小雀儿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想到那些清晰的痛苦记忆:每月一次抑制情感的针灸太疼了,就连她都疼得满地打滚;练武时一个动作失误就要被打得浑身是伤,扔进黑屋饿上几天,是死是活全看造化;将刀剑对准同吃同住的孩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熬过了试炼,却是永无止境的刺杀任务,就算受了伤,也只配用最低廉的药材,因为他们不是人,是狗,只会杀戮的狗;还有她杀死教头的那一夜,教头给他们喂下的毒药,比以往任何一种挨过的疼都痛,痛到她失去了自己的嗓音,痛到几乎失去知觉,痛到她已经死过一回。

      太多太多了,这不足以抵消所谓的幸福。

      她握紧手上的缨枪。

      云陆退无可退,身体靠在墙上,怒吼:“我是你爹!”

      话音落下,小雀儿用枪尖削掉云陆的双臂双腿,胳膊和腿掉了下来,缺口顿时喷出大量的血,喷到她的身上、脸上。

      这血,真的太脏了。

      云陆的哀嚎声响彻整栋房屋,他带来的保镖在大门口听到,掏枪就想闯进里面,却被云文绣派来的保镖团团围住,两方对峙,剑拔弩张。

      小雀儿狠厉地撬开云陆的嘴,她力气大得惊人,这番操作下来脸色没有一丝变动。

      手起刀落,她割掉云陆的舌头,从此以后,他便再也说不了话,就像她一样。

      云陆口鼻也瞬间涌出血,在地上蠕动,像是一条濒死的虫。

      小雀儿面无表情处理他的伤口,拿出银针替他止血。

      就这样吧,让他这样活下去吧。

      时间会告诉他,一个没有双手双腿,还说不了话的人,会不会比死更痛苦。

      小雀儿缓缓眨了下眼睛:呀,这样是不是很恶毒?张之维会怎么看她呢?

      她推门而出,张之维立马回头,看到小雀儿脸上都沾上了血,拿出已备好的手帕替她擦去血迹。

      小雀儿闪过张之维的手,她有点不敢看张之维了。

      动作细微,张之维察觉到了,有些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帮你擦擦。”

      小雀儿的睫毛颤了颤,良久才抬起手比划。

      ——我砍了他的四肢,切掉他的舌头,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这样的……喜欢。

      张之维顿时反应过来,握住她的肩膀揽在怀里,细细擦拭她的脸:“你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退让不容忍;你当然值得喜欢,我才是那个该笑掉大牙的人,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拥有你的喜欢。”

      小雀儿紧握的手,这才放松下来。

      ……

      云陆受伤的消息很快传到佐藤俊耳中,他正接受上级的质问。

      佐藤俊瞒不下去了,上级必须让他对云文绣采取行动,还谈到他的父亲对他尤为失望,本以为他娶的是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女人,没想到却是一颗定时炸弹。

      文绣的隐秘父亲都知道了吗?父亲该对他多失望啊……

      佐藤俊开始急了,他只能跪下说自己另有策略,想说服云文绣替他们办事。

      上级似笑非笑:“真的吗?佐藤君。”

      他立马低头认错,说是云文绣勾引他,让他一时鬼迷心窍,若是再犯就……就切腹自尽。

      上级只是安慰,英雄难过美人关,希望佐藤俊能过五关斩六将。

      佐藤俊忍耐怒火回家,在娶到云文绣后他顿感无味,两人夫妻生活过得并不愉快,云文绣在床上就像一块石头,不叫一声,也不动一下,对他所有的殷勤都像是看小丑耍杂技。

      女人再美又如何,脱了衣服都一样。

      他开始反思,自己怎么就喜欢了那么多年,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

      这回父亲一定对他失望至极,他需要作出更好的成绩来让父亲认可,他佐藤俊不是无用的废物……

      用刑,必须对云文绣用刑!

      一定要撬开云文绣的嘴,不能再对她用情了,也不管她背后的云家了,有舍才有得,一定要得到父亲的赞赏!

      佐藤俊脚步声大得出奇,他走进他和云文绣的婚房。

      云文绣似乎睡着了,在床上背对佐藤俊。

      佐藤俊一改平日的温文尔雅,抓向云文绣的后背:“云文绣,你……”

      话未说完,被子突然飞起,盖住佐藤俊的视线,一把匕首划破丝绸薄被袭向佐藤俊。

      这一击,普通人不可能躲过。

      但佐藤俊是异人。

      佐藤俊身上窜出一团炁,包裹住手掌,抓住这把匕首。

      薄被落下,佐藤俊惊诧地和小雀儿对视:“云文绣你……敢让我死!”

      小雀儿不说话,也亮出了炁,她必须速战速决,这里拿枪的守卫太多了,很容易会被动静吸引过来。

      佐藤俊诧异:“你竟然也是……”

      小雀儿凌厉的刀风再次袭来,眼神与云文绣完全不同,让佐藤俊想起他送两个学生去金陵时,途中住在一家客栈,就遇到了和云文绣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想起云家的双胞胎,想必这人就是云文绣的姐姐或妹妹。

      “你不是云文绣!”他反应过来,大惊,“是你!”

      小雀儿没空搭理他,一门心思擒住佐藤俊。

      佐藤俊的母亲是苗人,教过他一些蛊术,此时千百只毒虫从地板钻出来奔向小雀儿。

      小雀儿见状,亮起毒障,毒虫近身不得。

      佐藤俊想开枪引来守卫,小雀儿看出他的意图,转手用匕首一勾,甩到角落里。

      他想大喊,小雀儿就一拳击中他的下巴,下巴顿时脱臼,喊不出话。

      佐藤俊没有放弃,他体内的母蛊可以感受到,云文绣还在房间里,只要找到她,挟持她,就可以出去。

      没等他发动蛊虫去寻找,佐藤俊一阵天旋地转,金边眼镜摔在地上碎裂,整张脸贴近地板,跪在地上。

      一把左轮/手/枪顶在佐藤俊的后脑——他已经被生擒了。

      佐藤俊输得太快了,毫无招架之力,难道这就是普通异人和高手之间的区别?

      张之维带着云文绣从角落走出,换他来控制佐藤俊,锢住他的双手。

      云文绣:“你把名单上的人都杀了。”

      佐藤俊费劲动了动嘴,因为下巴脱臼,说出的话模糊不清:“我已经想尽办法了,还是救不下。我们好好谈谈,解开误会……”

      云文绣打断他,面露凶狠,起了杀机:“闭嘴,你就是个伪君子!我要杀了你!”

      佐藤俊慌了:“我死了你也会死,你身上不是普通的毒,是蛊毒!没有我的控制,毒会彻底侵蚀你的身体!”

      话音落下,云文绣肚腹的疼痛也随之而来。

      她疼得弯下腰,感觉到身体里有无数小虫在啃食她的内脏。

      云文绣忍痛,大笑出声:“哈哈哈好啊,等我下了阴曹地府就去找你,成了鬼后看我们谁更厉害!”

      她疼得双手都在颤抖,手扶在小雀儿一直扣着的扳机上,眼神坚定。

      从决定走这条路起,她就不怕死。

      小雀儿明白了她的意思,抽出手来,让云文绣持枪。

      云文绣已经疼得握不住枪了,豆大的冷汗从额头冒出,强撑着意识。

      她感觉手背一股暖意升起,握枪的手不再抖动,凝眼看去,原是小雀儿的手覆在她手背上,随即包裹住她的手。

      两人一起扣动扳机,枪声响起,佐藤俊身体一僵,瘫软在地,眉心之处流出鲜血。

      历经六年,当年屋爷转赠的左轮手枪,只剩最后一发子弹。

      云文绣倒在小雀儿怀中,眼中尽是希冀:“姐姐……求你再帮帮我,见见许猜猜……好不好……”

      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声,原本白嫩的肌肤已被黑色蛊毒覆盖,没有因佐藤俊的死亡而消失,反而更加快速地吞噬她的身体。小雀儿怎么治疗都无法遏制蛊毒的扩散。

      她想见许猜猜,想知道他们做的这些,未来是否能成功,才一路撑到了现在。

      小雀儿犹豫了,她猜到云文绣要问什么,但许猜猜是生而知之之人,说出的话会有天道惩罚,她不能害了她。

      但总得问问许猜猜,她不能替她做决定。

      小雀儿背着云文绣回到小院,许猜猜闻声而来,差点认不出这位曾经美到她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女子。

      云文绣秀美的长发已经脱落,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腐肉的气息,要不是胸口还在起伏,许猜猜还以为她死了。

      到头来,许猜猜的安排又落得一场空。

      小雀儿用手语告诉许猜猜,许猜猜沉默不语,微微垂下头,用怜悯众生的目光看着云文绣,苍白的面孔仿佛踱上一层柔光,水秀般的眉眼见之忘俗,温柔至极。

      云文绣与她眼神交汇,刹那升起无端勇气,用尽全身力气问:“未来的中国,还像今天这样吗?”

      张怀义拦住许猜猜,用几乎卑微的语气恳求道:“别说……别说……求求你,你会死的。”

      许猜猜知道这是天机,一旦说出将会受到天道的惩罚。

      可人之将死,她不想云文绣留有遗憾。

      有太多人都无法得知未来是什么模样,因为他们走不到未来。

      为一个快要死去的人赔上半条性命,代价太大,但是值得。

      她拂开张怀义的手,撒谎道:“放心,我有分寸。”

      许猜猜俯下身来,眸光闪闪,在云文绣耳旁道:“当然不会。那是一个新世界,我们已经把所有侵略者赶出了中国,赤旗……将会飘扬在这片名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土地上,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幸福美满。”

      这句话,足以回答云文绣了。

      “真好啊……好啊……”云文绣露出一丝微笑,眼睛慢慢流出两行泪,她现在已经失去痛觉,眼睛也看不见了,茫然地动了动眼珠,双手下意识胡乱挥动,“姐姐……”

      小雀儿抱住她,用手轻轻拍她的头,像是幼时哄她那般。

      云文绣感觉到小雀儿的手,露出笑,用沙哑的哭腔断断续续道:“姐姐,对不起,我没能救下那么多人,可是……可是你……却已经原谅了我,帮我做了这么多,终归是我亏欠了你,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

      她的声音停了,一团灵魂从她身体冒出,在小雀儿身旁环绕,伸出手来,想擦去她姐姐流下的眼,却触碰不得。

      张之维盘腿坐下念经。

      云文绣的灵魂牵住小雀儿的手,定住不动,直到一首念完,它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指尖,就此离去。

      许猜猜心里难过极了,但无力去哭泣,云文绣一去,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直挺挺地倒下,心里十万个草泥马跑过,忍不住吐槽:真是服了,我就说了一句话啊!权重就这么大的吗?这种时候,天道你就不能放放水?!

      许猜猜被眼疾手快的张怀义接住,拦腰抱起。

      她七窍慢慢流出黑稠的血,张怀义一时失了分寸,失态大喊:“快……快救救她!”

      小雀儿用衣袖一把抹掉眼泪,双唇尚在颤抖,赶紧替许猜猜诊治,张之维也上前来。

      他们三人合力,总算将许猜猜止住了血,只是长睡不起,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北平城到处都是通缉云文绣的通告,他们不知云文绣已死,以为是她杀害了佐藤俊畏罪潜逃,严查她的人际关系,经常跟云文绣出入各种场合的许猜猜也在其中,更不好送去医院。

      一行人出了北平,前去济世堂寻医。

      济世堂堂主仔细诊治,他行医数十年,许猜猜的病症就连他都觉匪夷所思,寻不到原因,医治几月后仍不见效果,道句“自有造化”,再无能为力。

      北方战事频发,许猜猜尚在昏迷,堂主收到张静清的来信,便劝年轻人暂时避避。

      心灰意冷,无力回天。

      民国二十一年的晚夏,他们回到了龙虎山。

      此后几年,再没下过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恩怨一笔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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