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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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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旅行随意到什么程度呢?出发前,姜窈西甚至没看自己的存款余额。
买完票,姜窈西自己都讶异于自己的胆大。
叛逆期迟到了这么多年。
据何存慧说,临汀的冬天,不需要穿很厚的羽绒服。姜窈西便只带了几套不厚的冬装,加上必需的化妆品、护肤品,行李箱被塞得满满当当。
姜窈西犹豫了下,该不该带笔记本电脑,只消两秒钟,这个念头便被她强行摁下去。
文完结了,工作也停了,她是出去散心的,何必给自己增加负担。
整顿一天,姜窈西便踏上去临汀的旅途。
没有从S市直达临汀的高铁,姜窈西在A市停留了半天,没有联系在A市发展的老同学,接着坐大巴去临汀。
十几个小时的行程,让姜窈西身体疲惫,未知的旅行却激奋了她的精神。
快到冬天的第三个节气——冬至,气温跌至零上几度,沿途却依旧葱翠,连湖面、江面都映成绿色。
这大概是常绿阔叶林带的好处,这些颜色让人心情好。
这辆大巴车已经很老,不知何故,没有被淘汰掉。车厢些微摇晃,如海上一行舟,柴油的味道漏进来,半掩住混杂的食物气味,熏得姜窈西胸口发闷。
后排的小孩子难受得直哭,他妈妈小声地哄慰他,问他吃不吃零食,想不想吐。最终,他还是抱着塑料袋吐了个昏天黑地。
姜窈西无意识地划拉凝着水雾的玻璃窗。
车到站了。
姜窈西等几乎走空了,才下车,狠狠地吸入一口寒凉且新鲜的空气。
正值下午五点多,太阳西斜,层层叠叠的卷云的缝隙中,透出亮光,边缘被染成霞色。冬天的云层总是很低,这一幕美得像4D电影。
余霞延迭万里长,散入人间千家户。
夕阳总是不吝啬它的美。
车站规模不大,看起来,年岁不比她乘的那辆车小。
有许多男男女女,包围式地迎上来,用一股方言味浓厚的普通话问,住不住旅店,坐不坐车。
姜窈西提前定了民宿,自然不需要,她费力地挣脱掉他们,在大马路边拦了辆计程车。
司机热情地帮她将行李搬到后备箱,她说声“谢谢”。
她的普通话很标准,在大学时,她还主持过学校和学院的节目,司机据此猜道:“来旅游的?”
“算是吧。”
司机很自来熟:“那你没赶上好时候,现在临汀已经是淡季了,要是夏天来,吃烧烤、小龙虾,还有烟火大会、庙会,美得哟。”
姜窈西笑了笑,“没关系。”
民宿离车站不远,姜窈西付了款,司机又帮她将行李拎到门口。临走前,还对她说,祝她在临汀玩得开心。
姜窈西联系民宿老板,他问她行李多不多,她说还好,老板让她等一下。
她不明所以,但她还是老实待在原地。
这家民宿叫映枫小筑。四个正楷字,刻在一块木板上。
听老板的声音,这么文艺的名字,着实不符合他粗犷的风格。
姜窈西从外面打量着,门口用木栅栏围起来,走过一段石板路,就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红砖墙,黑瓦顶,好像还晾晒着玉米和辣椒。而房子和大门中间,栽了花卉,观赏性的蔬果。整个地方,显得很岁月静好。
看起来,是自家住房改造的。
很快,有人从石板路走来。
是个男生——他看起来二十出头,姜窈西这么形容他,不为过——穿黑色卫衣,牛仔裤,头发理得很短,就像大学生。
不过,这个时候,大学生应该在学校里。
他是很标准的亚洲人肤色,或者,偏深一点。很高,姜窈西穿着平底鞋,得稍稍仰起头看他。
还挺帅的。她在心里评价。
“姜窈西?”
他试探性地问。
姜窈西下意识以为他是老板,但声音完全不像。他是男中音,年轻,带着青年人独特的清澈,也有几分不带修饰的明朗。
她“嗯”了一声。
“我爸叫我来帮你搬行李。”
原来是老板的儿子啊。姜窈西没想到老板这么客气。她开始有点喜欢临汀了,因为遇到的这些人,有些超出预期的好。
当然,不能仅凭匆匆的一面,来下定论。但是至少,可以为她这段突然得草率的旅行开个好头,不是吗?
他这么解释了一句,趁姜窈西愣神的这半秒钟,已经拎起行李箱,转身往里走了。
看似姜窈西只有一个行李箱,她的衣物都装在压缩袋里,角落都塞满,份量一点不轻,她拎了几次,觉得手臂抻得要断掉了。
她追上去,不好意思地问:“会不会很重?”
“不重。”
显然,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姜窈西需要小跑才能跟得上。
她望了下这条长长的石板路,并不十分平坦,艺术性够,但若叫她拖着行李箱走过来,手臂会震麻。
行李箱的轮子离地两尺远,令姜窈西更直观地感受到两人的身高差距。
男生一口气拎到门口,不轻不重地放落,微微喘气。
姜窈西真心诚意地说:“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我经常做。”
这就有点煞风景了。道谢承着就好,怎么还急于撇掉。
听见说话声,老板出来了。跟她想象得差不多,五十岁中年人的形象,中等身材,有啤酒肚,偏黑,笑起来皱纹很深。
违和的是,他穿着碎花款的围裙。
“不好意思,姜小姐,我手脏,就不和你握手了。”
姜窈西忙摆手,“没事没事。”
“你的房间在二楼,让江潮帮你登记,再带你上去。”
“你们姓jiang?这么巧?”她惊讶道,为这缘分。
老板笑了笑,“江水的江。”
姜窈西“哦”了声,倒不很失望。
楼梯是木质结构,走起来嘎吱响,不是随时会坍塌的脆响,而是时代久远,饱经风雨的闷响。外侧的扶手明显是后加的。
中间一片开阔的客厅,摆了电视、沙发、茶几,旁边只有四个房间。
江潮推开一扇门,“这是你的。”
姜窈西转了一圈,二十几坪的样子,有独立卫浴,大床摆在正中,米白色的窗帘外,便是一片矮山包。
她好奇地问:“这里离镇子商业区很远么?”
“不远,坐车二十分钟。临汀很小。”他把钥匙拔出来,交到她手上。
姜窈西将包放在桌上,看见一个小摆件。
是个木雕笔筒,以浮雕的形式,展现出一只喜鹊停在梅花枝头,栩栩如生。她在博物馆看到过类似的。
姜窈西觉得挺好看,可以摆在书房,便问:“可能有点冒犯,但是,这个卖么?”
江潮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姜窈西不避不羞地和他对视。
他清咳了声,像有点害羞,说:“150吧。”他补充了句,“这是红檀木,材质硬,加工难度大,抗压耐磨,不易腐蚀,而且防白蚁。”
语调平直,不似普通商家大肆吹嘘,好叫顾客被吸引,他正经得像在背书。
木不木的,倒不重要,姜窈西是颜值至上主义,好看就行。毕竟,美好的事物,看着也会让人心情愉快。
姜窈西掏出手机,见他还愣着,催促道:“我扫你。”
“哦。”
他调出的是收款码。
姜窈西提点他:“我还要住一段时间,可能有需要你帮忙的,加个好友?”
他停顿了一秒,换成二维码名片。
姜窈西一边添加好友,一边好笑,工作性质的原因,她接触的男性客户不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直愣,也简单。
莫名的,有些羡慕,或许是成长环境单纯,亦或许,是他天性如此,不易受污。
他的头像就是澄清的江面,没什么特别的。
姜窈西偏要问:“这是哪儿?”
江潮没反应过来,“嗯?”
她点开大图,给他看,他“哦”了声说:“浔江。”
这个名字,姜窈西从何存慧那里听过。也好听。她说:“远吗?”
“不远,走路半个多小时,有个码头”
“哦。”她应得不置可否。
见姜窈西没有其他想问的,他便准备告辞:“没事的话,那我……”
“这里还有其他人住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江潮指了指外面,“现在是淡季,你对门有一个男人,旁边有一对情侣,三楼是空的。”
姜窈西还想再找其他话题,可又会显得她野心勃勃,急于搭讪,枉她写过那么多对男女,轮到自己,却如此经验匮乏。
纸上谈兵,何其可怜哉。
原本,姜窈西想定连锁酒店的,何存慧说,住酒店多没意思,还不如住民宿,也便宜些。
她找人问,给姜窈西推荐了一家,说是她亲戚的朋友开的,就当照顾下生意。
住哪里都是住,只要条件好,姜窈西倒是不介意她这种夹带私货的行为。
是不贵,不到两百一天,大概是受到淡季的影响。她不知道待多久,只定了十天,还有优惠,可以说性价比极高了。
姜窈西在江潮走后,试了试床的软硬。
她喜欢软床,但她长期坐着,需要硬床来保护她的脊椎、颈椎。她总是很纠结,这里的床软硬适中,还不错。
她脱掉外套,穿着薄毛衣躺在床上,给何存慧打电话。
何存慧过了会儿才接,“到了?”
“嗯,刚入住。”
“怎么样?合你意吗?”
姜窈西卖关子地说:“你是说地方,还是人?”
“哦?遇到帅哥了?”
她不答反问:“‘映枫小筑’的老板,你认识吗?”
“不认识,但是听说他很实在、和善,生意就是靠口碑撑起来的,不然我也不会推荐给你。”
“嗯,他人确实挺好的。”
何存慧哭笑不得,“你说的就是他呀?”
“你猜?”听起来,她不知道江潮。姜窈西反而不想说了。
“忙着呢,哪有功夫跟你玩‘你画我猜’,你满意就好,在临汀好好玩哈,期待你‘班师回朝’。”
姜窈西挂了电话,又看了眼桌上的木笔筒,她还记得,小学收到好朋友的第一个礼物,就是一个笔筒,只是后来再也找不到了。
她慵懒地舒展开四肢,一天的疲惫,顿时消解了一半。
她裹着被子,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