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搓泥巴问鼎大道》安徒僧

123、天道宠儿

　　修长的人影抱住邬笑笑的霎那，脚下的那团银色光芒骤然炸裂，细碎的星光如同银河一般倒泻而出，落入下面的湖泊中。

　　碧绿清澈的湖水如同一块完整的琉璃，平滑得不起一丝波澜，但当那银河触及湖面的一刻，完整的湖面忽然生出许多蛛纹，细碎的纹路一路向前延伸。

　　轰的一声炸响，平静的湖面尽数化为齑粉，爆炸带来的烟尘四散而飞，瞬间弥漫开来。

　　空中的人影伸手挡住邬笑笑，又轻轻挥了挥袖子，两人身周的齑粉顿时一清。

　　再往脚下看去时，就见原本沉于湖底的“夏侯冲”已经不见了，立即抬头去看，就见“夏侯冲”悬立在高空中，眉心不知何时生出了一簇火焰般的纹路，长发皆散，脚下踏着一团烈火，发出桀桀怪笑。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的修为不俗，多亏了她，本尊才能离开这个破地方！”

　　随后，他的目光如同一条阴冷的毒蛇一般，附在人影的面上，阴森森地道：“君识，往日你我一体时，你趁本尊记忆尚未恢复，几次三番坏我好事，这笔帐本尊还没跟你算。如今我拿回力量，也到了该还礼的时候了！”

　　“夏侯冲”双袖猛地一震，以他为中心瞬间荡开一道清光，向四周冲去！与此同时，他的袖子竟然见风就长，一会儿功夫已经流到了天边，随即在空中交击数十下，夺夺轻响连绵不绝。

　　在他脚下，一座庞大的阵法渐渐成型，它与之前湖泊上的那座银色阵法有些相像，却又完全不同，阵成的一刻，整座冥域都似乎轻轻一震。

　　“夏侯冲”盯着君识和他怀里不省人事的邬笑笑，仿佛在看一对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蝼蚁，冷笑道：“四十九根搜神杵，别说是你，就是邬素衣那个老相好，也不能奈我何！”

　　话落，“夏侯冲”隔着虚空拎起了倒在地上的谢情闲，消失在了空气中。

　　君识抱着邬笑笑落在一旁的地面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放在她背后的那只手聚集起一团灵力，缓缓注入她体内。

　　她背上的伤太重了，好几道伤口深可见骨，虽然乌衣族天生的修复能力极强，这几道伤口仍然不见好转。

　　但注入了不少灵力后，至少她的面色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苍白了。

　　邬笑笑现在正处于一种似醒非醒的状态，她能够听到外界的声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意识清醒地活跃着，但就是无法睁开眼睛，也动弹不得。

　　方才银光炸开，湖水爆散的霎那，那片石柱林上也腾起一道暗红的光，没入了她的眉心。

　　随着这道银光涌入她的脑海的，还有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在这些记忆里，看到了虚影反复提到的“邬素衣”。邬素衣是乌衣族历史上一位十分有名的先祖，也是乌衣族最后一个可以修炼的族人。

　　当年的邬素衣，即便是在天才辈出的玄武后人中，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了，她还是只幼兽之时修为便已达到揽星境，鼎盛时居然踏入了长生境后期，若不是天道已不许乌衣族后人踏碎虚空成神，她恐怕早已经成就神位了。

　　邬素衣同每一位乌衣族后人一样，很早就离开昆仑虚来到星海大陆，但她却不是为了来寻找伴侣诞育后代的。

　　少年的她骄傲又豁达，行事不问对错，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和喜恶，全凭自己的心意而为。当然长生境后期的她也有资格这么做。

　　邬素衣生活的时代正值神魔之战刚刚结束，天道开始清算神族和魔族残余的势力，人族中供奉神族的修士和依附于神族的神兽们皆在其中，是有人替他们与天道周旋，这才得以迁至无垢界，以从此镇守于神魔之堑为代价，这才不至于全族覆灭。

　　这个人，就是少年时期的邬素衣。

　　那时的邬素衣，是真真正正的天道宠儿。

　　邬笑笑看到她着一身红衣临风而立，眉眼间皆是掩不住的肆意张扬，但又不会叫人心生厌恶，就像是一轮彩色的太阳，吸引着人忍不住接近。

　　可邬笑笑却无心欣赏她的张扬和美貌，按理已经失去□□知觉的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逆流。

　　因为这张脸她看过太多次了。

　　这就是她自己的脸。

　　邬笑笑仿佛不认识一样盯着这张脸，下一刻画面一转，邬素衣的面容褪去稚嫩，似乎变得精致了许多，只是周围的环境阴森森的，久久不散的阴云结在头顶，海浪时缓时急，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岸上的沙砾。

　　是昆仑虚。

　　邬素衣懒洋洋地趴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闲极无聊地撩水玩。就这么撩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眼来，目光落在某一处虚空，似笑非笑地道：“看了这么久了~我好看吗？”

　　海浪依旧不疾不徐地拍打着岸边，她的这句话仿佛散入空气中，没有引起半分的波澜。

　　但片刻之后，一团人形的黑雾渐渐自虚空中显现。这团黑雾没有眼睛鼻子嘴巴，只勉强有个人的形状，邬笑笑大概能感觉到它在盯着邬素衣看。

　　邬素衣看上去有点惊讶：“还不能化出人形居然就能隐身了~好厉害啊~~”

　　人形黑雾晃了晃，最外层的雾因此有些散掉了，但很快又聚拢在一起，人形也变得更凝实了，仿佛要证明些什么。

　　邬素衣看得有趣，兴致上来了，开始教这团黑雾变人。

　　邬笑笑能够理解邬素衣的心情，一个人待在昆仑虚，没有人可以陪自己说说话，是件很寂寞的事情。

　　她又是也有一个恶灵玩伴，也是像这样趴在岸边，那个恶灵朋友小心翼翼地窥视了许久，才大着胆子找她玩。

　　不过那会儿还不能化成人形，是只真正的小小龟，只能背着玉白的龟壳在沙滩上慢慢地爬。

　　而她那个恶灵朋友就抄着手在旁边看着，偶尔伸出一根黑雾化的手指头，将小小龟推得翻个跟头，四脚朝天地在地上发懵，然后继续抄着手看她艰难地翻过身……

　　现在想来，她那个恶灵朋友还真是贱嗖嗖的。

　　儿时的记忆想来总是令人怅惘，当她从自己的回忆中脱离出来时，窥视邬笑笑的那只恶灵已经化成人形了。

　　是个很漂亮的青年，皮肤白得像一蓬新雪，堆在漆黑的衣袍上，砌了一张玉一般的脸，矜贵又清俊，好看得不像普通人。

　　他也的确不是人。

　　青年不喜欢说话，总是抄着手站在礁石后面看着邬素衣，到后来敢跟她坐在一块礁石上，邬素衣说话的时候，他就望着她的侧脸静静地听，偶尔歪一下头，表示没听懂。

　　邬素衣教他说话，告诉他世界如何运转，昆仑虚与冥域之外是什么模样。

　　再后来，他们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

　　尽管邬素衣并没有遮掩她和一只恶灵相爱的事情，尽管这个消息被某些有心人传得星海大陆人尽皆知，她也从未打算带她的伴侣离开冥域。

　　她清楚，对于星海大陆上的生灵而言，恶灵意味着灭顶之灾。尽管她的伴侣并没有表现出半分攻击他人的迹象，性格也称得上温和，但她依旧恪守着自己的原则。

　　但冥域里并非所有的恶灵都像她的伴侣一样温和。

　　神魔之战刚刚结束，冥域正是混乱无序的状态，这样的冥域常有厮杀和战争发生，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修士甘心将自己炼化为恶灵，偷偷通过神魔之堑潜入冥域。

　　卓时英便是其中之一。

　　他也是一个天赋极高的修士，生时是星海大陆当时第一剑宗的长老，鼎盛之时修为可达到长生境初期。

　　用“星海大陆第一人”来形容他，一点都不算过分。

　　到了长生境的阶段，卓时英已无境界可再升，他的目标和每一位长生境先辈一样，是踏碎虚空，成就神位。

　　那时的乌衣族虽然因为要镇守冥域的缘故，不被天道允许飞升成神，但星海大陆上的修士还是有不少飞升成功的。

　　卓时英为此做了很多努力，再加上他的天赋本就不凡，很快便引来了飞升的天雷。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他要突破长生境巅峰踏碎虚空的时候，他放弃成神了。

　　卓时英不仅放弃了成神的机会，甚至还毁了自己的肉身，又用秘宝将神识保存下来，亲手将自己炼成了恶灵。

　　虽然莫名其妙变成了恶灵，他的天赋还在那里，再加上修灵的速度本就比人族正统的修行方法要快，很快便到达了归虚境巅峰。

　　然后他就遇见了邬素衣的伴侣。

　　这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土著恶灵从昆仑虚回来，见自己的“窝”被一个外来人占了，拎起卓时英就把他丢出去了。

　　摔得鼻青脸肿的卓时英诧异地看着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小白脸，纵然见多识广如他也懵了。

　　他试图找回自己的地盘，可有这个土著恶灵在，他甚至再也没能升到长生境。

　　而被他认为是小白脸的土著恶灵，转头就游到了昆仑虚，跟自己的伴侣告状：“有个臭烘烘的家伙，烦~~”

　　他以为所有人说话都是像邬素衣这样拖着调子的，学的特别快。

　　邬素衣意识到冥域可能发生了什么，跟着他来到冥域。此时卓时英终于发现称霸冥域的大业的确任重而道远，正准备换个事业努力一下，带着小弟们就要穿过神魔之堑占领星海大陆。

　　恶灵之间实力有高低之分，但在人族面前，再弱小的恶灵也有着天然的优势。

　　卓时英觉得自己这主意可真不错，成神算什么，如果整个星海大陆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想怎么破坏就怎么破坏，不比成神快活？

　　他戳到了邬素衣最忌讳的点。

　　毫不犹豫地，邬素衣立即就要阻拦卓时英和他的一众灵将们。卓时英怎么肯自己的霸业还未成形便成了泡影，他还算脑子比较灵活，当即便借自己在星海大陆的那些徒子徒孙的口，将邬素衣为了帮她的爱人重获自由，要打开神魔之堑的谣言传遍星海大陆。

　　邬素衣前半生为了人族和神兽的存亡四处奔波，又借三块言灵碑的力量给神魔之堑设下重重封印，彻底阻断了冥域通往星海大陆的路。

　　可在这荒唐得可笑的谣言之下，她曾经所做的一切竟仿佛全都随风湮灭了。

　　还记得她的那些人早就已经老去如图，活着的人害怕她打破封印，星海大陆几大宗门联合起来祈求天道，要天道收回邬素衣可怖的力量。

　　天道宠爱乌衣族，可与人族相比，乌衣族又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邬笑笑甚至怀疑，天道之所以偏爱乌衣族，不过是给人族留一个活的屏障和工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