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的中土传火之旅》seether

142、忠告

　　霍尔姆真的做到了。

　　奥斯卡回去后，看到自己房间窗前桌上放着纸条，上面是来自霍尔姆的留言，说是整套衣裤包括鞋袜已经都购置完毕，玛戈特小姐的裙服也送到住处去了。按照奥斯卡的要求，不能太华丽，也不能太出格，尺寸可能不完美契合给奥斯卡量过的数字，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接去找他，当然量身定制的衣服已经在赶制中，可能赶不上庆功宴，但一定赶得上跨年宴会。

　　还有跨年宴会？这意思是，戴因打定主意留他们年后再走？

　　也是，冰又不是过年就化了。

　　奥斯卡抱着忐忑的心态打开包装得严严实实的檀木盒子，把礼服拿出来一件件“审查”。

　　总结一下霍尔姆对他的要求的落实思路：要深色系，不能有大片，明显的花纹，但是像袖口，衣摆，衣领边缘这种地方要极尽华丽之能事。

　　……行吧。似乎也不能要求更多了，反正不至于太过于挑战他的审美，款式跟他印象中家乡的同类场合出席服装还……挺类似，就凑合穿吧。

　　然而穿上之后才发现问题不少。

　　胸口太紧了，要是他还能喘气肯定会觉得呼吸不畅，还好有长外套，至少套上了看不出上衣勒得慌。裤子又太宽，要不是有高筒靴这穿起来就很尴尬了。还有袖口，本来袖子就太长，他实在忍不住拿剪刀把那一圈堪比餐桌桌布的花边给全剪了。

　　当然他那布满划痕磨损严重的姜黄靴子也有替代品，霍尔姆给他准备了一双漆黑的牛皮长靴，穿起来还挺舒适，这是他最满意的采购结果了。

　　结果走起来才发现这靴鞋跟稍微高了点，虽然只有那么点，但是迈开步子他浑身不对劲，别扭得说不出话。

　　其实不是鞋跟的问题，而是他这个人已经不适合去参加宴会那种场合了。就像个乡巴佬被人推进王宫大厅，全身哪儿哪儿都不对。

　　想想曾经他也是隔三岔五出入这种浮夸场合的人，这中间到底经过了什么啊。

　　就在奥斯卡纠结要不要削鞋跟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来人隔着门告诉他宴会已经开始，不过因为奥斯卡之前跟矮人王的约定，门外矮人只是来通知他做好准备，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甚至不去也行，仆人会一直等候在门口。

　　奥斯卡想了想，鞋跟也不削了，只是仰面躺在床上打腹稿。其实大概的内容他一早就想到了，只不过面对那么多欢乐庆祝胜利的矮人，还有自认已经了解情况的矮人王，要发表一段足以令人信服的简短说明，还是需要反复斟酌。

　　躺了约摸有一刻钟，奥斯卡这才迟迟起身开门对门外矮人说可以引领他去参加宴会了。

　　才走出他房门口外那条走廊，他就听到了穿透层层地板石墙传来的有节奏的喧嚣之声。模模糊糊听得似乎是在合唱，亢奋的情绪似乎连冰冷的石头都能被传染，再空旷的空间都能被这种狂躁的热情填满。随着歌声越来越大，奥斯卡知道自己正在渐渐接近举办宴会的大厅，然而当他眼看要到宴会大厅大门时歌声在一片起哄一般杂乱无章的吼叫中结束了。

　　这可能也是矮人的某种……习俗或者行为艺术吧。

　　“就是这里了。”带路的仆人站到门边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奥斯卡看见大厅内矮人尺寸夸张的长桌末端都坐满了面颊通红高声交谈的矮人。奥斯卡不由猜测宴会开始前戴因是不是已经发表过什么演说了，看现场情绪表现怕是报喜不报忧啊。

　　他突然有种自己不该来这里的想法。

　　那也只是电光石火一瞬间。

　　矮人们热情高涨，生怕自己说话有人听不见似的，大嗓门吵得奥斯卡脑壳疼。一排排朴实无华的长桌上摆满了拥挤的食物，烤成橙黄闪着油光的羊腿，整鸡，羊排和火腿，直接用桶来装的各色各类酒水摆在座位后边，保证两人之间就有一桶，椭圆的大盘上摆着切片的炸鱼，成堆的铃薯条，垒成小山的奶酪蛋糕，布丁甜点，五彩缤纷的冰淇凌球，一盆盆奶油蘑菇汤，番茄土豆浓汤，罗宋汤，南瓜汤……浓郁的香气交织在一起闻起来竟也不算怪。就像宴会大厅前端左右两边数十人的乐团，听起来那旋律曲调像是在胡吹乱弹，但是配合眼下这样的氛围莫名让人有种跟着抖腿跳起来的感染力。奥斯卡贴着宴会大厅右边的墙角跟廊柱之前过道，端着那从汤姆家中带来的杯子走过，直到快要接近长桌另一端都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于是他干脆靠着廊柱像模像样地摇了摇盛着“温萨特”的酒杯，一边悠哉游哉地“品尝”一边瞧着戴因站在他那个被夸张底座垫高的座位前，奋力高举胳膊扯开嗓门喝令众人安静下来，等到嘈杂稀稀落落地终于平息下去后他才开腔，依旧是声如洪钟：“各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你们中有人表示这场庆功宴的主角不登场那么这场狂欢就不算圆满，是吧？”

　　“没错！”有个矮人嘭地砸了下桌面大声应，“我们要见见这位与咱们的国王并肩作战，驱逐邪魔的勇士！庆功庆功，庆的不就是陛下与勇士的丰功伟绩吗！缺了谁都不行啊！”

　　“就是！就是！”矮人们开始齐刷刷用酒杯撞桌面，随着节奏齐声呼号，这嗓门都快把屋顶掀翻了，奇怪的是奥斯卡内心居然毫无波澜。

　　他曾经那么期待自己能够置身于鲜花簇拥掌声欢呼其中，现在却皱起了眉头。

　　“看来伟大都灵也想成全大家的愿望，”戴因指着头顶说完，转头冲奥斯卡伸出手喊，“奥斯卡！还等什么？来啊！”

　　于是奥斯卡挤出笑容握着酒杯朝戴因走去，他想那裁缝一定是之前跟戴因通过气，否则戴因看到他如此“正常”一点不吃惊才是怪事。

　　也不知他是如何理解这件事的，可能直接就放弃就放弃思考了吧，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老兄！你来的正是时候！”戴因一把拽住奥斯卡的胳膊把他拉了过来，那瞬间奥斯卡担心了几秒杯子里的美酒会洒出来。

　　底下的矮人们又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呼声，奥斯卡开始回忆之前自己的腹稿都打了什么。

　　“赞美这位人类勇士！”一个满头红毛的矮人站起身粗声粗气地吼，“虽然他有点儿不符合我的想象！”

　　他是用矮人语喊的，奥斯卡听的一头雾水，也完全不懂他喊完之后身边那些矮人在狂笑什么。

　　于是他疑惑的视线转向戴因，后者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了句：“他说你看起来像个长了胡子的尖耳朵。”又拔高嗓门冲那矮人喊：“葛罗因！你儿子不是老吵吵着要见猛男吗！怎么不吱声了！”

　　“我爸把我想说的都说了！”葛罗茵身边另一个同样红棕发须的矮人瓮声瓮气地哼哼，“他看起来确实不太像陛下您说的那种……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的那种人……人类！”

　　戴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宝座”上，夸张的基底让他海拔瞬间拔高一倍，于是他就可以把手搭在奥斯卡肩上用通用语说：“没错，吉姆利，就是他。我们两人深入王陵深处，见识了那里诸多怪异恐怖，处理了无处不在尸体堆起来有几座小山多的……我们曾经的族人和同胞，这个年轻人在尸山中找到了遗落的山之心，找到了通往真相的重要证据，最后，孤身犯险，解决了深藏在地下深处的可怖怪物，让列祖列宗的休憩之地回归宁静，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发生过一些误会，不过现在都过去了，重要的是！他现在就在这儿，和我们齐聚一堂，还有什么结局比这更圆满？来！喝起来！今天属于胜利者！”

　　矮人们又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号，谈话大笑杯盏碰撞桌椅摩擦之声不绝于耳。当然还有矮人接二连三上前，来到戴因跟前祝酒。一直想要早机会开口的奥斯卡总是被刚张口被矮人语打断。

　　他开始暴躁了。

　　刚送走一个酒气熏天，舌头打结，祝福戴因跟奥斯卡胡须拖地长的奥斯卡就见缝插针对戴因耳语：“陛下，有些话您说得太早了，我不是早就——”

　　“奥斯卡！看看这是谁？”戴因突然用力锤了下奥斯卡的肩膀指着他左前方瞪着眼睛夸张道，“等你很久啦！大侄子！”

　　奋力从人群中挤出来的矮人颇眼熟，奥斯卡对他那及其茂盛把脸遮得只剩上半部分的棕红大胡子有印象，他这把大胡子除了自然垂下的胸前厚厚一片还有三把编成有人类小孩胳膊粗的辫子，末端用雕工精美的银环扣住。

　　当然，他的头发也是一样浓密厚实，这可能就是矮人中的美男子吧，奥斯卡心想。

　　不过他叫啥来着？刚才是不是和一个跟他很像的另一个矮人坐一块？他俩谁是谁都叫啥甚至长相奥斯卡都开始混淆了，

　　“陛下安康！”这个矮人举起酒杯直奔主题，“我是来找这小子的！借一步说话！”

　　“你要找我说什么？”已经开始烦躁的奥斯卡口气漏出一丝不耐烦，“你们的陛下已经把事情都说个清清楚楚了！各位只需要尽情欢庆胜利就够了，就算有事儿那也少说是几百年以后了！不过谁能肯定呢？我不过是个路过的流浪汉而已，我的话可算不上任何保证！也许十年，二十年，甚至半个月，也可能就是在你们享受盛宴的现在，哪个旮旯里又冒出个洞，你们以为只会出现在梦靥中的一切都会再次暴露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随时！随地！就算是出现在我们脚下，我也一点不奇怪！”

　　这口气吼完了，现场也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跟几秒钟之前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戴因的脸仿佛突然被铜水浇铸了一般，又僵又冷，来敬酒的红发矮人也微微张着嘴目瞪口呆。

　　这不是正好吗？

　　于是奥斯卡转头面向宴会大厅高声道：“想必你们的邻国国王跟戴因大王一样不愿将种种怪象搬上台面，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我也知道你们根本不愿意听见这样的消息，但是我必须要说，曾出现在王陵中的不详迹象必须引起足够警惕，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事情并没有彻底解决，既然如此那么那个凭空开在墓室墙上的怪异洞穴随时可能以任何意想不到的形式再次出现，我在河谷邦已经听过多起类似事件，只不过是严重程度的差异罢了。既然今天山下王国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里，那且听我一言，各位务必时时警惕任何怪异迹象的发生，不管是见识过的还是没见识过的，哪怕只是蛛丝马迹，都应当建立起预警机制，有必要的话——”

　　说到这里奥斯卡看了一眼一旁一言不发，只是瞪着他瞧的戴因说：“有必要的话，放弃这片土地出走避难，这在未来不是不可能的事。这是我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给出的忠告，也是我出现在这里的意义，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继续欢宴吧各位，毕竟天也不会马上塌下来。”

　　说完奥斯卡仰头灌了一大口醇美的葡萄酒，就挤开那个红发矮人沿着来路直接往入口去了。

　　好极了奥斯卡，他一边疾走一边对自己说，瞧你干的好事，会有人领你的情吗？不，只有不止一个矮人想像戴因那样把你的脑瓜劈开，然后从他们的宴会找个窗户扔出去。

　　想到这里他重重叹了口气，突然就感到胸前勒得难受，憋到他一刻都忍不下去，就着落地玻璃窗的映象把领巾和上衣上半部分的衣扣全拆了，顿时感到神清气爽，长舒一口气。

　　然而眨眼功夫又再一次陷入怀疑：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总算赶上了！”一个矮人气喘吁吁的嗓音把奥斯卡从泥淖般的思绪中拽出来，“走那么急干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奥斯卡应声转头，眯着眼问：“呃……你是？”

　　“我以为陛下跟你介绍过我了，”矮人两手扶着腰喘着气站定说，“吉姆利，格罗因之子，我们的招呼还没打完，该你自我介绍了人类，哦，你叫奥斯卡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