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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正文 ...

  •   大约是在几十年前,我刚结束我在学校的学业,一下子从繁杂的学业中解脱出来,我决定去看望我的祖母。
      我的祖母住在一个叫戈德里克的山谷里,这里风景优美,一条河流蜿蜒横跨过山谷,星星点点的白色花朵在河岸上草丛中散发出淡淡的香气,鸟雀在灌木与丛林中温柔地鸣唱,阳光与风温暖明亮,让人感到轻松而愉悦。

      我决定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顺便整理我在大学期间完成的文章与诗稿。
      我喜欢午后在山谷中漫步,在阳光与微风下,一切惬意慵懒,世界像温柔迷人的少女,尽情舒展着窈窕的身姿。

      一天下午,当我又沿着河岸散步时,我遇到了两个少年。他们并肩坐在河边草坡的一棵巨大山毛榉下,一名少年有着一头漂亮的红色长发,蔚蓝色的眼睛比不远处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溪水更清澈,比天空更温柔辽阔,像三月的春风,而另一名金发的少年眉目深邃英俊,张扬狂放,像一只金色的大鸟。
      红发少年看见了我,于是我对他笑了笑,说:“下午好。”

      他便也回了我一个微笑。

      “下午好。天气很不错。”他温和地说。

      金发少年看向我——他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却更像无法预测的海洋,冰冷,令人琢磨不透。他神色冷淡地盯着我,没有说话,目光中带着一种令我极不舒服的打量与轻傲。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对他微笑了一下,然后继续沿着河岸散步,并没有把这次偶然的相遇放在心上。

      我以为这只是一次不经意的偶遇,就像你我或许也曾在街上陌生地擦肩而过。但巧合显然会在我们的生命中不经意地降临。第二天下午,我又在戈德里克山谷散步,跟随翠绿的灌木与柔美的野花寻访幽静的风景,当我走到一个很僻静的地方时,一座房子撞入我的眼中。
      这座房子有些破旧,房子周围生长着一些白色的雏菊和紫色的蓟花,一名金发的小女孩站在房子门口。
      一只蝴蝶驻留在她伸出去的的手指指尖上,她仰头看着蝴蝶,神色懵懂而专注。
      我不忍打破这安静的和谐,但鬼使神差的,也没有立马转身离开。这时,小女孩突然抬头看见了我,我还来不及反应,她就惊恐地向后退去,被绊倒在地。
      来不及多想什么,我想走过去扶起她,但我还没有走到她面前时,房屋中就冲出一个红头发的男孩。

      “安娜!”他焦急地喊道,同时半蹲下去抱住女孩,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脊安抚:“别怕,没事。”
      女孩抓住红发男孩的衣角,身躯仍在发抖,我停下脚步,不知道是否该再冒然上前。
      “报歉,我——”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红发男孩就扭过头对我吼道:“离她远点!你没看见吗?你吓到她了!”
      我不知所措,犹豫片刻打算离开,但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把我吓了一跳。

      “抱歉。”那个声音静静地说。
      我扭头向后看去,站在我身后的人正是我昨天在溪边遇到的那名红发少年。
      “我为我弟弟的无礼向你道歉。我妹妹很怕见到生人。”他继续说道。
      我连忙摇头:“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是我吓到她了。”
      红发少年对我颔首一笑后向房屋前的红头男孩与金发女孩走了过去。

      “你回来做什么?不跟你亲爱的盖勒特呆在一起吗?”红发男孩带着怒意与讥讽问道。
      我猜测盖勒特是昨天我看见的跟红发少年在一起的另一名金发少年。
      红发少年因为他的这句话一顿,片刻后才说道:“我回来拿本书。”
      “拿本书?阿不思邓布利多!”红头发男孩咆哮起来,“拿本书!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安娜!你只在乎你自己!你干脆和格林德沃私奔去吧!毕竟我们只是你成名路上的阻碍!累赘!”
      原来他叫阿不思邓布利多,不得不说,这个名字真是相当适合他,我想。
      涉及到邓布利多一家的家事,我不愿意再听下去,赶紧离开了。但即便是如此,红头发男孩咆哮的一两个字眼也还是从远处飞来,钻进我的耳朵中。

      很快,我便将这段小插曲抛之脑后,继续沉浸于山谷的景致。我可以说——虽然这听上去有一点不谦虚——但是即使在我的学生时代,我也对窥探他人的秘密毫无兴趣,这并非是自我夸耀,事实上,我只是没有强烈的好奇心(不止一个人说过我这一点,他们对我的这种性格极为不解,毕竟写作与生活故事密不可分,而我缺乏探究故事的兴趣)。

      第三天,当我又一次在山谷中散步时,我又在那棵山毛榉下看见了阿不思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
      他们或许是谈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大笑着躺在草地上,阳光透过山毛榉层层绿叶细碎洒下,光影交织,像一副美好的油画。
      阿不思邓布利多远远地看见了我,勾起唇角对我笑了笑。他身边的格林德沃看见他的神情,敛下笑意,随着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视线,冷淡的看向了我。
      我对阿不思邓布利多笑着点头致意后,转身沿着河岸继续散步。我不愿打扰他们。
      回到祖母家后,我坐在阁楼的窗口前眺望这个山谷,太阳仿佛要在黑夜来临之前的最后一刻,燃尽所有的光与热,绯红的云霞迤逦壮阔,烧红了大半片天空。金红色的余辉笼罩着山谷,一切静谧而壮美。
      在这样壮美的景色中,我想起的不是什么深刻的神话史诗,我脑海中自然地浮现出刚才我遇到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并肩躺在山毛榉下的情形。
      他们是那么张扬与快活,像不为世俗所困的金色大鸟。

      我拿出画板,却久久没有下笔。

      最终,我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我怕我无法画出属于他们的绚烈,反而毁掉那份宁静。

      住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日子很闲适,我爱上了这片宁静的山谷的同时,也结识了巴希达巴沙特女士。
      巴希达女士住在离我祖母家不远的街道上,待人温和,对历史也有着公正独到的见解。偶尔我也会应邀去巴希达女士家喝下午茶,与她讨论一些诗歌与散文。
      这天下午,当我起身与巴西达巴沙特女士告别时,忽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我下意识的回头,看见盖勒特格林德沃站在门口,一双蓝色的眼睛略带诧异地盯着我,显然也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
      我有着与他同样的惊愕,不得不说,命运有时候当真是非常奇妙。当我还在发愣时,巴希达巴沙特女士温和地开口了:“啊,辛西亚,这是我的侄孙,盖勒特。”

      “你好。”我回过神,说。
      盖勒特格林德沃颇为冷淡地点了点头,叫一声“姑婆”后就打算上楼。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巴希达女士关切地问,“阿不思怎么了吗?”
      “他回去了。”格林德沃冷淡而简短地回答,“他妹妹。”
      “我刚才烤了一些小甜饼,你要给阿不思送去吗?”巴希达女士说,“唉,可怜的邓布利多一家。”
      格林德沃上楼的动作顿住了,他阴沉的神色忽然缓和了下来。他勾起嘴角,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温和地回答道:“好的,姑婆。”
      他从厨房里拿了巴希达女士烤的曲奇出门了。
      巴希达女士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微笑着感叹道:“年轻人的活力啊。”
      我站在一边,此刻总算有机会说话了:“巴希达女士,我先回去了。”
      “辛西亚,记得明天再来。”
      “好的。”我回答道。

      然而第二天,我却收到了巴希达女士托人带给我的一封信。信上是巴希达女士清秀的字迹。
      亲爱的辛西亚:
      非常抱歉,我恐怕最近我无法邀请你来喝下午茶了。可怜的阿利安娜(我一位熟识的人的妹妹)死了,我得去看看能不能帮上邓布利多一家什么忙,他们家的母亲坎德拉死于一场事故,只留下了三个孩子。
       你的,
      巴希达巴沙特

      看完信后,我的心也变得沉重起来。阿利安娜,那个金发的小女孩,我在不久之前还见过她一面,那时蝴蝶驻留在她的指尖,而她就像一位自然的精灵,鲜活而懵懂单纯。
      此后几天我都没有再去找巴希达巴沙特。
      由于知道了阿利安娜的死讯,我这几天也没有心情在山谷散步。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在别人受到苦难时,我们的情感与思想能为之触动,我们也能为别人感到哀伤。我们拥有思想,并且拥有同情与怜悯的能力,这也正是区别人与其它依照天性行事的动物的不同之处。
      这天晚上我去了一趟商店,天下着雨,夜色如墨水一般深浓。
      我撑着伞向祖母家中走去,路过教堂旁边的墓地时,我的余光看见林立的墓碑中站着一个了无生机的人影。
      那种哀伤与绝望太过强烈,我向那个人影走过去,走近之后才发现那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浑身上下被雨淋得湿透了。我走过去把伞撑在他头上。
      他仿佛没有感受到我的到来,只是无神地盯着墓碑,脸色灰败,蔚蓝色眼眸中的光像燃尽的火焰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鼻梁似乎被人打了一拳,脸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开。
      我把目光投向墓碑,我看见墓碑上写着阿利安娜邓布利多。雨水打在墓碑上,又顺着墓碑流下,汇入地上的水洼之中。
      我不受控制地感到一阵悲伤。

      风和着雨水扑面而来,寒气侵人,但我和邓布利多谁都没有动。
      夜幕与与似乎隔绝了一切,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而我站在这里,无法说出一个字来缓解身边人的悲伤,在这种时候,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很久之后,阿不思邓布利多缓慢地扭过头看着我,沙哑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掩盖:“谢谢。”
      “没什么。”我在脑海中搜寻着合适的措辞,“先回去吧,雨太大了。”
      “不用了,你走吧。”阿不思邓布利多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水珠如泪一般滚下,或在风雨之中。
      “生命终有一天会消失,死亡是我们每个人的归宿,这是我们谁都无法阻止避免的。只是活着的人格外痛苦。”

      阿不思邓布利多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他才低声说道:“不,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我没有照顾好她——”他的声音嘎然而止,他痛苦地伸手捂住脸,“是我的错。”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轻声说道:“逝去的亲人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自责悲伤的。”
      他深吸一口气,把脸埋在手中,痛苦地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我安静地听着他说话,其实我们算不上相熟,甚至连面也没有见过几次,但我能感觉到他需要、并且希望向一个人倾诉他的痛苦。在人们中很常见的一种情况就是,很多痛苦与挣扎对朋友无法说出口,面对陌生人却更容易开口。

      所以他继续往下说了,而我也静静地听着。
      “我的弟弟,你见过的。虽然他没有我被其他人赞誉的聪慧,但却比我更勇敢与清醒。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或许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我太自私了,我不愿意去想——我一直在逃避,所以失去阿利安娜就是我的报应。最可笑的是——我到现在仍然不敢面对事实。”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自嘲与厌恶的复杂神情。
      “从前我痛恨这一切,现在我发现——”他顿住了,没有再说话,而是极其悲哀地笑了一下。
      我没有追问。
      我想我或许猜到了为什么格林德沃没有和他在一起。
      “生活总会好起来的。”我轻声说。
      于是他又抿唇对我笑了一下,但这礼貌性的微笑并不比哭更好看。
      我看着阿不思邓布利多惨白的脸与木然的神情,忽然又想起了曾经那个鲜活张扬的他,心里像是被一根尖锐的针刺了一下。
      命运总是出人意料且无情冷漠,曾经那个和格林德沃在一起的少年是绝对不会想到短短数日,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作为一名旁观者,我只是很为他难过。

      后来,我没过几天就离开了戈德里克山谷,但这件事一直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还是常常想起阳光下与金发少年并肩坐在山毛榉下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但伴随着这幅画面出现的,是那个雨夜邓布利多惨白绝望的脸。
      再后来,我又去过两次戈德里克山谷,那大约是在二十多年后了,巴希达女士已经很老了,但看上去也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一点,她很健康,我与她见过一面,对彼此的变化都非常感慨。
      路过教堂边的墓地时,我买了一束茶蘼花去阿利安娜的墓前悼念,也是为曾经的那个雨夜补上一束迟来的花朵。
      阿利安娜的墓仍然静静地立在那里,我默然一会儿,弯腰将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却看见墓碑上有一行小字:
      珍宝在何处,心也在何处。
      我愣了一下,仿佛又看见了几十年前的夏天,那时山谷风景优美,夏日阳光绚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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