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出有道「网游」》茶末湮

18、传说和事实通常都差了不只十万八千里

　　痛。全身都痛。像被剥皮抽筋拆骨后却仍没死透只能清醒承受那般钻心入骨的痛。
　　未央挣扎着睁开眼，映入眼中的一切仿佛隔着一层纱，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像。使劲眨了眨眼，才看清是天花板……
　　天花板？
　　她忍着痛撑起身子查看四周，才发现自己所在的是一处卧房。她不会天真到相信一心想弄死自己的人会大发善心救她离狱，而唯一的可能……
　　“老头？”未央出声叫道，声音沙哑，久未沾水的嗓子火燎似的疼。一名鹤发童颜的老人端着一碗汤药应声进了屋，不是那在山洞里同她抢白菜的老人又是谁？
　　老人把药端至未央跟前，示意她喝下。自小就闻不惯中药的未央立刻皱起一张小脸，连连摆头，动作太大竟引起毒发，耳鸣头晕胸口一阵恶心全身似被浸在冰水里疼痛难当。老人见状连忙把药搁在床头的桌上扶她躺下，从衣襟里摸出几根银针扎在她头部的穴位上又强行把药灌进她口中逼她咽下。
　　一盏茶工夫后，未央才渐渐从刚刚突如其来的眩晕中恢复过来。
　　“丫头，你赶着死也要找种舒服点的方法嘛，哪能把黑寡妇的毒汁当芝麻酱吃。”老人边帮她擦掉额头上因疼痛冒出的冷汗边跟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这丫头也太能忍了，黑寡妇毒发时能将人的理智折磨得一干二净，使人恨不得以最快的方法死去，而她却一声不吭强运灵力抵抗。就算你灵蕴再高也抵不过这致命的痛哎，傻丫头。
　　“要……多久……才能清……清完……毒……”未央此刻的脸色可用惨白如鬼来形容，无孔不入的疼痛令她每说一个字都好像耗尽了全身所有的气力。
　　“好在你服下的不多，约摸三日后的这个时候便能完全清除。”老人又施了几针于她身上其他穴位以缓解痛楚。
　　三天么……未央努力在侵蚀整个身体的痛楚中思考，那就代表她三天不能下线了……靠，等她解完毒一定要把这笔帐跟绝世无双和花容天下算清楚……
　　“我现在给你施第一次针，后面三天早晚各施一次，从明天开始我会把你移到药池去，你先睡会儿吧。”
　　老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一阵阵困意夹着痛楚向未央袭来，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下的她终于放弃抵抗昏睡了去。
　　后面三天未央基本上是在半昏半睡中度过。她被老人搬到屋后的药池里熬骨头汤似的煨了三天三夜，中间还时不时被灌下比黄莲还苦的药汁，痛醒过来又要被翻来覆去的扎成蜂窝煤。总之这几天对她来说堪比炼狱，若不是她脾气够倔死咬牙捱过，估计就会忍不住拔出干将莫邪自己把自己给咔嚓了。
　　谁说死亡可怕？想死却怎么都死不了活受罪才可怕！
　　在痛楚药汁针扎中辗转了三天，未央身上的毒终于清完，但因中毒而虚弱的身体却仍没恢复过来，只得暂时借住在老人的药庐里。她一步三摇地回到卧房，同老人打过招呼后便迫不及待地下了线。女娲娘娘盘古大神，她都两天没吃饭了！
　　出了仓恰巧碰见连星落正捧着一碗拉面准备开动，莫子倾二话不说抢过他手中的筷子和碗吭哧吭哧地吃起来，毫无形象的吃相看得连星落一阵呆愣。昨天不是怎么叫都没反应么？怎么今天他好不容易心血来潮自愿下厨就把这个闹得半个蛮荒大陆不得安生的失踪人士给召唤出来了？
　　“师……师……姐，你慢点，别噎着了。”
　　莫子倾仅花了两分钟就解决完拉面，抱起碗咕噜咕噜地喝掉面汤后才满足的拍拍肚子，吃饱的感觉真幸福啊！她高中的时候真是脑袋被卷帘门压了才会去减肥，白白错失了三年享受美食的时光。
　　“……你是被那美克星人抓走了么？是被榴莲砸到穿越了么！为什么在游戏里怎么都找都找不到你？”
　　“一~言~难~尽~啊~！”莫子倾拖着京腔晃进房间，酒足饭饱后她现在只想躺在自己软软的床上睡个饱，在游戏里的那几天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连星落见她栽在床上没几分钟就睡得跟死猪似的只得咽下塞满他脑袋的问题。这个师姐生平只有四好，美人、美食、钱和床，打扰她睡觉等同于自杀。他还没活腻呢，乖乖回游戏里等她吧……

　　睡到自然醒洗过泡泡浴又吃了一顿大餐的未央刚上线就收到了密密麻麻的离线留言，都是回春明日等人的询问之类，只给明日回了条一切等她回去再说的信息就关掉了面板。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比如下线之前老人交待过她回来之后一定要去找他，看样子该是有事相求，权当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吧。
　　“老头，找我有什么事？”未央把药庐逛了一圈才在厨房里找到同辣酱奋斗的老人。她看着摆满整个石台的辣酱碟子忍不住滴汗，他是想变成辣酱星人么？“你该不会是要我帮你做辣酱吧……？”
　　“……也不完全是……你尝尝这个。”老人端起一碟辣酱递给她，未央用指尖蘸了点放进嘴里，歪着头想了半天才说：“是我教你的香辣配方……但好像多了味什么……”
　　听到未央的话老人颇为失望地叹口气，喃喃自语道：“还是被吃出来了……看来这味毒不行……”
　　什么？！
　　未央凤眸睁得老大，“你加的那味东西是毒药？！”
　　老人头也不抬地扔出一粒药丸，未央抬手接过塞进嘴里又从戒指里掏出瓶百花露喝了几口才说：“就算你把毒药当调料辣酱还是辣酱又变不成芝麻酱，你到底想做什么？”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我需要你帮我试毒。”
　　未央这下彻底懵了，她当完青楼姑娘改当小白鼠了么？难道她作为女主的人生就只有这种献身的价值吗？！
　　“什么意思？麻烦你说具体点成么？”
　　老人这才抬起埋在辣酱碟子堆里的头看向一脸怨念的未央，一张原本就皱得跟菊花似的脸现在更是连五官都找不到，激动得唾沫星子四处飞溅，“……我以前跟人打赌若能让他中毒他就承认我的医术比他高，可他奶奶的这都多少年了，我居然一次都没赢过……丫头，这次你若肯帮我，我定能赢他！”
　　未央从被她拿来挡口水的锅盖后露出脸，“你该不会是想在辣酱里下药让他吃下去吧……”
　　老人郑重地点点头，一脸希冀，晶亮晶亮的眼神看得她开始怀疑自己背后是不是长了两只翅膀，“他比我更爱吃辣，只要能哄他吃下丫头你的辣酱就行……”话至此他顿了顿，无奈地扫了眼满石台盛辣酱的碟子，“但是必须配出一种可以完全融在辣酱味道里的毒……”
　　原来如此。
　　未央这下算是理清了头绪，敢情是要她挨个挨个的品毒后选出吃不出来的那个……女娲娘娘盘古大神，就算她有七条尾巴也不够用呀喂！
　　虽然她非常渴望自己能够无耻到底拒绝这件事，但人家那金灿灿明晃晃让她想忽视都难的救命之恩就这么稳当当沉甸甸的搁那儿，她能拒绝么？
　　“……你配的毒都有解药吗？”
　　“当然！”老人兴奋得胡子都快翘上天，那张除了皱纹还是皱纹的脸笑得完全揉成了一团，要是旁边有个扫地的大妈估计都能把他顺手丢进垃圾桶里。
　　未央视死如归的在石台前坐下，敛气沉神素手一挥，扬声道：“从重生点出来又是一条好汉！死就死吧！”

　　两天后，药庐。
　　辣酱炒面、白菜拌辣酱、辣酱煸肉丝、辣酱焗鱼、酸菜辣酱汤……未央看着这一桌子的辣酱全席胃开始泛酸。想她这两天吃的除了辣酱就是药丸，张口便是一股混着辣酱味的毒气，能毒死一片人再熏死一片人。不仅如此，因为辣酱的刺激性，她光洁如剥壳鸡蛋一样的脸上突突突地冒出数支痘痘大军攻城略地，最后不得不敷上据说是老人独家秘制的美颜膏。
　　于是现在，坐在石桌对面那个星目剑眉一脸威严的中年男子就跟看天外飞仙一样看着她，隐隐抽搐的嘴角让感觉敏锐的未央一眼便了他是在忍笑。而今天的主角辣酱反而被华丽丽的忽视掉。
　　未央狠狠瞪了他一眼，她知道这药膏的颜色跟某种排泄物很像，但他以为是为了什么！让你过来是叫你吃辣酱不是叫你把人当猴子看！看，还看！再看就把你阉掉！
　　砰！
　　砰！
　　两大碗饭分别被搁在两人面前，透过碗壁上清晰可见的裂纹可以看出刚刚那人搁碗的力道有多恐怖。未央转眸，却见老人一反常态的沉默，只淡淡说了句“吃饭”就自顾自的端着碗埋头开吃，也不再招呼刚来不久的故人。
　　见他如此，未央也端起碗扒着白饭，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再沾辣酱了。
　　中年男子看看两个突然集体失忆遗忘掉他这个客人就开吃的人，一个敷着厚厚的泥浆咬合吞咽间脸上的东西跟头皮屑似的簌簌往下掉，一个以不堪入目的吃相消灭着桌上的辣酱全席，思量半晌后才将手中的筷子伸向老人吃得最多的白菜和着碗里的米饭吃下……
　　“……石年你……何时下的毒？”男子颇有些惊讶的看向明显露出诡计得逞后的笑容的老人和未央。竟然能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服下毒，究竟是用的什么手段？
　　未央悠哉悠哉地边扒饭边欣赏对面那人精彩的脸色，啧啧，刚进来时不是拽上天了么，现在知道厉害了？她亲口试出的毒若能让人这么容易就发觉了那她这女主还能混下去吗？
　　“什么时候？大概是在厨房吧。”被唤作石年的老人即便此时手里的筷子也没停，啪唧啪唧的嚼着满满一嘴菜，笑得一脸灿烂。
　　“怎么可能？！”男子诧异得看着桌上的菜，他没记错的话每样石年都吃过的吧，那怎么会只有自己中毒……石年呼哧呼哧的喝汤声似一记闪电击中苦苦思索的男子，汤！
　　男子脸上泛起一抹苦笑，“没想到你居然记得我从不喝汤食……我以为你从来都不关心这些……”
　　石年放下碗抹着油腻腻的胡须说：“我这人脑子不好使，所以从来只记别人的弱点。”他举起筷子敲敲盛着汤的石碗，“要说毒呢……饭里有，汤里有，菜里也有，但若光吃白饭那点毒倒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光喝汤或者吃菜也一样。要是像我这样边吃菜边喝汤却刚好够解毒，而如果……”石年指指因中毒而脸色发白的中年男子，“你又要吃菜又不肯喝汤，就会像现在一样受百虫噬心之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男子单掌运气护住心脉，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罢了，我们都斗了多少年了，终究是我技不如人，伏羲认输了。”
　　噗！
　　未央还没来得及吞下的汤被男子最后这句话给惊得尽数喷出，而坐在她对面的罪魁祸首也不偏不倚全数接了下来，鬓发犹自滴着散发着浓郁辣酱味的汤汁。
　　他说他是谁？
　　伏羲？！
　　未央惊愕的瞪大眼。之前在听到他叫老人石年时就觉着这名字有些耳熟，此刻被他这么一惊生锈的脑细胞终于运转起来。
　　女娲娘娘盘古大神，石年不就是神农的小名么！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为了个莫名其妙的赌约而抓她当小白鼠，抱着碗汤一个劲儿让自称是伏羲的中年男子重复“石年医术高，石年医术顶顶高，石年医术蛮荒第一高”一百遍的华夏始祖，脑后的黑线一会排成“S”形，一会排成“B”形。
　　传说和事实，通常都相差了不只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