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逃跑与柴油三轮车 ...
-
经历了枪弹与刀剑洗礼后的林间小径变得面目全非，森鸥外的保镖无一幸免。那些人的车也遭到了与其主人相同的命运，某种极端野蛮的力量将汽车揉成了扭曲的铁块。
“我收回刚才的话，那些意大利匪帮完全不知礼数为何物。”
森鸥外用手指戳了戳汽车残骸的一角，钢铁铸造的车身被掰得七零八落，仔细辨认还能从上面看出手掌的压痕。彭格列家族似乎想激怒森鸥外，故意将他的交通工具毁得一辆不剩。
“横滨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么多意大利人了？”乱步虚弱地问道，他摘下眼镜用力擦了擦后重新戴上。过去也碰到过几回无法顺利使用“超推理”的情况，他竭力让自己相信这只是一次短暂的意外。
“谁知道呢，他们自诩‘正牌的Mafia’，完全不把横滨本土的组织放在眼里。他们可能把你当成了道外人，所以没有用那种致命的爆炎子弹对付你，这就是所谓老派作风吧。”森鸥外显得很不以为然。
“那他们应该给我这个平民留一辆完好无损的车，我答应他们不载你回去就是，你自己徒步走回市中心罢。”
江户川乱步不确定彭格列家族有没有把自己加入到他们的清剿名单上，意大利的Mafia行事与横滨人不同，他们表现得很执著于传统和规矩。
“但愿我能有那么多空闲，名侦探先生。”
森鸥外摇摇头，转身走向居酒屋打算做最后的尝试。刚才的枪战和爆炸声无疑吓到了店里的人，居酒屋的灯全都熄灭了，只余屋檐下挂着两盏纸灯笼，被风吹得一晃一晃地，给这片黑漆漆的树林带来两点星光。
“主人家不会介意我们借用灯笼来照路的。”森鸥外伸手取下灯笼，将其中一盏递给江户川乱步。
“恐怕他们不像你这么想。”
乱步反驳了一句，然而他只是习惯性嘴硬，没人会拒绝这目前仅有的照明工具。
“店老板姓什么来着，永井？三井？”森鸥外提着灯笼晃了晃，“我也不知道这家店的字号，人们提起这家店通常称其为‘万应屋’，大概是因为他们家地窖里的藏酒异常丰富，总能给客人们带来惊喜。”
“喜无从谈起，惊倒是充分领教了。”
森鸥外凝视着居酒屋前染血的石阶，血液已风干凝结，化作石阶上一片薄薄的紫色斑痕。他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这里的时间流动得比别处更快，先前居酒屋周围还是双方以命相搏的修罗场，此刻那些厮杀所留下的痕迹却在迅速蒸发，或许再过两个小时就会全部消失。
乱步也察觉到了居酒屋周围所发生的异象，耐人寻味的是他从这间屋子上也没看出多少东西，难道超推理真的失灵了？
“你对这家店的店主了解多少？”
“嘛，从没有人见过店主本尊。”森鸥外捏了捏耳垂，这次他说的全是实话，“你没听说么？横滨郊外的幽灵酒馆，只在人们特别需要酒精时出现在林间道旁，被横滨的酒客们奉为有万应屋’的都市传说。”
乱步一脸“我又不爱酗酒”的表情。
“据说不知情的人遇到这间居酒屋的机会比较大，所以约您到此碰碰运气。”
“显然你这回抽到了下下签。”乱步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将视线从满地的尸首上移开，今晚一役港口Mafia损失惨重，死的都是森鸥外比较亲近的部下。
他很难想象此刻森鸥外内心的情感起伏，乱步自己是个感情相当淡薄，以至于被批评为缺乏人情味的男人，只有武装侦探社的众位是他珍视的家人。港口Mafia的规模远胜侦探社，旗下成员多不胜数，森鸥外能一视同仁地重视他们么？今晚牺牲的诸多部下在森鸥外心中又有多重的分量?
“无需担心，他们的家人都会得到妥善照料。”森鸥外看出乱步心中的疑问，“路是他们自己选的，他们心里有数。”
森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禁让人怀疑他这句话里到底有几分真情实感。乱步知道他是个为了组织的未来能毫不犹豫地抹杀前任首领的人，而今晚又有许多生命为了“组织的未来”而献出了生命。
“包括首领在内，所有人都是组织的奴隶么？” 江户川乱步沉吟道。
森鸥外笑了：原来连横滨名侦探都听说过自己这句名言。
“看来‘万应屋’也不是有求必应”。港口Mafia的首领狡猾地扭转了话题，“比起美酒，现在我们更需要辆……嗯！？”
一辆不知道该不该称为“车”的东西不知何时出现在居酒屋旁，它来得无声无息，乱步和森都没能察觉。
两人无言地看着这部小破车好几分钟，乱步突然捧腹大笑，尽管现在场合很严肃，自己的异能又无故失灵，这辆小三轮车还是戳中了他的诡异笑点。
“‘万应屋’ 真的回应了你的祈祷啊，森先生。”他走近小三轮车想看个究竟。三轮车的结构十分简陋，这种东西放在横滨中心区连上马路的资格都没有。乱步蹲在地上仔细研究车架子上的发动机：老款设备，烧的居然还是柴油。
“奇怪，这东西是中国产的。”森鸥外也凑了过来，恰好瞄到发动机上刻着一行字，“made in China”。
两人深深地困惑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三轮车一一或者按照有些中国人的说法，“三蹦子”——它的车龙头把手上吊着一块硬纸牌，纸面上画有商标般的图案，底下的落款是“夏洛特商行”。乱步将纸牌翻到反面，有人用油性笔在卡片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太宰治。”
江户川乱步和森鸥外同时念出了这个地狱般的名字。
在最需要支援的时候得到太宰的帮助，这真是件让人既心安又心塞的事。太宰治用他异于常人的脑回路搞到了一辆中国产的老式三轮车，并神奇地让它出现在居酒屋旁。
“很像是太宰的风格。”江户川乱步的第一反应不是上车，而是考虑这辆车有没有被太宰动过手脚。他熟练地在三轮车挡雨棚的金属架上摸索着，手指果然很快就够到了一颗纽扣大小的摄像头，“应该还不止这一个。”
摄像头让森鸥外回忆起了许多令人不快的往事，几乎都是以太宰治想捉弄人为开端，以受害者社会性死亡为结局。哪怕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太宰治仍然能兴致勃勃地往车里藏摄像头，企图拍下两人坐三蹦子时的搞笑模样。经过两人清查，小小一辆三轮车里硬是藏着五枚针孔摄像头，堪称多机位无死角的实时拍摄。
“回去再找他算账罢。”
乱步与森无奈地坐上三蹦子那寒碜的驾驶座，车钥匙已经插在钥匙孔里，就等着新的受害者来打火发动。
“这个商标总让我觉得眼熟。”森鸥外端详着硬纸卡上的绘图。
“如果这是太宰弄出来的东西，那它就有可能是任何东西。”太宰治的老同事乱步用自己的经验总结道。
“看起来像某种文字，某种从欧洲传来的文字，我确定自己在某个地方见过类似的图案。”
森鸥外仍在苦苦思索这个图案的来源，而乱步已经等不及要尝试发动这部很难被称作车的古董。
“对了！我在太宰君的书架上翻到过一本文字与符号方面的书，这张卡片上画的不是商标而是文字。”他隐约认出了某种不详的东西，“江户川君，等等那个文字的意思是——”
太晚了。
乱步将车把手上的转筒向前拧了半圈，身后的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两人只觉得有股力量将他们牢牢摁在座椅上，迎面扑来的劲风吹得人睁不开眼，这辆中国产的三蹦子载着两人在树林间狂飙猛进，背后拖着一路黑色浓烟。三蹦子发出的噪音吵得他们脑袋发疼，伴随着“笃笃笃笃笃笃”的发动机声，破三轮活活飙出了超跑的气势与速度。
“我刚才忘了问一一”风声太大盖住了他们的声音，森鸥外只能冲着乱步的耳朵大声喊道，“这辆车有刹车吗?
乱步摇了摇头，一脸的听天由命。
也对，太宰治免费赠送的座驾，不少点零件总是说不过去。
三蹦子载着他们以无视物理法则的行驶轨迹绕开了路上所有的障碍物，原本半小时的车程预计五分钟内即可到达，乱步已经双手松开了车龙头。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一路风驰电掣。
……
六道骸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莫非东洋人都喜欢闭着眼睛开车？”
很遗憾，车里醒着的人都是意大利裔，没人能回答六道骸的问题。唯一的东洋人正靠在后排座椅上打瞌睡，但没人敢吵醒他。
“呃，骸大人。”
贝尔菲戈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十年前贝尔在指环争夺战中不幸和云雀恭弥成为对手，至今他仍对这颗会走路的人形炸弹有所顾虑。事实上彭格列家族的人多少都对那位最强守护者心存恐惧，毕竟云雀在殴打对手和殴打队友的时候同样都不手软。
“你想说恭弥？他会开车吗？”骸斜了坐在身边的云雀一眼。
“不管怎么说横滨的地头蛇已经被赶出洞了，我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六道骸的透过幻术织成的视野从天空俯视着刚才发生激战的密林，“毕竟，这场战争可是由我们了不起的顾问主动挑起的。”
彭格列家族的顾问仍在酣睡，没人知道为什么云雀恭弥会在十年后突然回国，并且挑起了这场横滨的Mafia战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逃跑与柴油三轮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