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结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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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一道于黑雾之中骤生的红色血线显现又消散，惊弦于混沌之中睁开眼睛。
他们此时仍旧身处这片所谓「神域」的主殿之中，周遭的温度也仍旧冷凝。
耳边两道呼吸声响，一道清浅，一道粗重。她循着记忆抬手摸向距离最近的离烬，又偏过头提醒无忧：“黎少主，凝神——”
记忆之中，离烬身上这黑雾会无意识护主，然而她才开口，却倏然神色一怔。
黑雾之中的绞杀并没有到来，甚至有什么声音在识海之中闪过一下，少年滚烫的体温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了下去，两人指骨相贴，惊弦没着急撤开。
身侧，幽幽浮散的金光自遮天伞身荡漾开来，周围那片黑雾缓缓退散，惊弦于悄然退散的黑雾中沉默着打量歪靠着的少年紧闭的眉眼。
直到那片暗色睫羽轻颤，少年的眼睛缓缓张开。
两人沉默着对视片刻，惊弦没有着急开口。
倒是少年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沉默不语，忽的往后撤开少许，弯着眉眼调笑道：“少宫主还是不要这样盯着我看，我会乱想。”
惊弦视线锁在他眉眼之间：“乱想什么？”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下一刻少年“嗤”地一笑，说：“男人同女人之间，还能乱想什么？”
惊弦：“不知道，你不妨说说看。”
少年：“……”
黑雾完全散开，背后矗立的神像似乎也复归平静，惊弦看着面前的人调笑健谈的模样将贴在对方指骨的手移开，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朝身后的神像深深看了两眼，而后抬手像是轻拭一般抚过神像上的一抹血渍，而后背对着两人的眉尾微微挑了挑，又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
少年视线紧随着她，倚坐的身形随性慵懒，他看着惊弦的眉眼似笑非笑，拇指似无意识地轻转着食指上的戒环。
“不方便么？”惊弦的声音骤然传了过来，少年身形蓦地一顿，神情瞬时便有些一言难尽。惊弦牵了下嘴角，目光直直掠了过来，“那我换一件事情向尊驾请教。”
少年抬眼迎上她的视线。
惊弦将身体又重新转了回去：“先前尊驾不让我动这神像，是因为离烬的灵魄同尊驾互换，五感通连，若是一方有异，另一方也不能幸免……”
“然而万事万物既然发生，无论如何都该有个缘由，……尊驾又是因何缘由才同离烬互换了灵魄。”
“缘由？”少年摩挲戒环的动作一停，片刻后道：“缘由么……少宫主同那位黎少主进来这主殿的时候不就已经猜到了么？”他笑得颇有些意味深长。
“正如少宫主所说，这世上众生总有求不得之事，也总有他们放不下之人。往生之说虽然浩渺，但总归会成为一些人的执妄，亦或说……也算不得什么执妄。”他回头朝身后石壁上整幅的壁画扫过一遭，将手拢在衣袖之中，似是无意间问及惊弦：“少宫主的苦求不得和念想执妄又是谁？可还有神识留存于世？”
惊弦闻言摇了摇头，她往离烬处瞥了一眼，淡声回道：“是我母亲。”
“往生之说并非完全空穴来风，然而世间有诸求者千千万万，倘若复生一个已死之人那么容易，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了。”
少年微歪着头颈，明明是在轻轻诉说，可偏生那姿态像极了在细细听着什么。
他同惊弦道：“千灵魄和修行高深之人的心血虽然难得，但却并不是收集不到，就像少宫主自己，想来也只差一个复生令尊的时机，可若是——”
“若是令尊神魂俱灭，少宫主拉回来的可就不一定是什么东西了。”
惊弦睨着离烬的神色始终平静。
无论是在他说出往生之法算不得什么执妄时，还是神魂俱灭之人无法往生时。
少年语速并不算快，两片薄唇开合之间吐出口的话带着一丝干净柔润。同他那双清澈的眉眼十分相配。
她听着石室内交错的两道杂音。
一高一低，一浮一沉，一个是流于表面的故作稳重，另一个是隐于清纯外表下的邪肆张扬。
她十分有耐心的等着少年将话说完，那道清晰的声音停歇，但另一道却仍在耳侧。
她看着面前少年带笑的眉眼，忽而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也不见得就是毫无意义，决定复生母亲时起，我在一点一点变得强大，如今我为北境之主，虽无父母庇佑，却也独当一面，我能让北境位于四境之首，能凭一己之力护住整个太浮宫，当然也能护住我身边的人。”
少年的神情有一瞬的崩裂，他盯着惊弦看了半晌，口中刚蹦出一个“你——”字，脚下忽的地动山摇起来。
“轰隆隆”的巨响从主殿外响起。
一旁，无忧骤然从那场久远的回忆中回过神来，他愣愣回头，看见惊弦、离烬相对而立，一时怔忡，在一片嘈乱声中哑声问道：“什么声音？”
沉寂了许久的遮天剑身此时开始嗡鸣震颤不止，惊弦朝面前的少年望去一眼，聚拢灵力不动声色抬脚向前，以一个戒护的姿态挡在了两人身前。
那道连接前殿跟主殿的墙壁在那阵地动山摇之中缓缓上抬，光束打进来的瞬间，无数黑影伴随着阵阵的腐败恶臭扑了过来。
却少了冰霜碎雪的冷意遮掩，那群黑袍人身上的死气重重压了过来，挟着无尽散碎的魔气。
“恭迎魔主归来！”
“恭迎魔主归来——”
一声声虚无缥缈的诡异呼号响彻在这空寂残破的主殿里，那群黑袍人齐刷刷涌到离烬身前，俯身跪拜，然而却在见到完好站在离烬左右的一男一女时陡然愣住。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那群黑袍之间传开——
“这两个人怎么还活着？”
“是啊？怎么还活着？”
“明明他们的供烛都灭了的，我亲眼看着的……”
“命真大啊……大人沉睡这万余年就不饿吗……”紧接着便是‘咕咚’一声咽口水的声响，先前那声音咕咕哝哝道，“可是我好饿，好想吃东西啊……”
无忧自出生起就没有遭过这种罪，阵阵恶臭熏得人几乎作呕。
立在惊弦身后的少年沉了沉脸，他唇间似是动了动，下一刻，一阵疾风挟裹浓黑邪雾朝着面前那片黑压压跪俯的魔物扫了过去。
一片尖利哀嚎声中，那片跪得整整齐齐的黑袍人瞬间不见了踪影，地上仅余一片片残留的不明液体。
空气中的腐臭味消散了大半，惊弦回头时便看见少年愣怔低着头，他眼眸垂落的地方，是一只干净修长的手，那手生得极为漂亮，比起他那双干净明澈的眼睛也不遑多让。
感受到惊弦的目光，离烬轻飘飘抬眼回望过来，他唇畔挂着一抹邪肆的笑：“怎么？少宫主也为我方才的英姿倾倒了吗？”
惊弦却并未回他，只倏而轻叹了口气。
另一边，无忧也凝眉望着这里，似乎是不解这位“魔主”如此对待复生自己的这群属下的用意。
那只手忽然被惊弦攥住，惊疑间离烬抬头，视线同惊弦对上。
惊弦看着他，明明并未开口，但他却分明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他听见惊弦说：“封烛夜不会叫我少宫主。”
离烬：“？”
“我想，他大概也没有转戒指的习惯。”惊弦继续。
离烬：“………”
看着离烬越来越绷不住的表情，惊弦在将手撤开之前最后抛过去一句——
“离烬，我知道是你。”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结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