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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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沈知在蒋月到来之后第一次见余成。
当时事情发生的太过匆促，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惊醒，踏出门的那一刻不知道自己会去到哪里，不知道为何会走到冰室，然后见到齐宋。
人有时候的突然感应实在太过奇怪，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那样做了。好像有某种指引，在不需要任何佐证的时候就确定了，有的地方是一定要去的，那里会有他想找的人。
就像那个雪夜他找到了齐宋，就像……他杀了许政。
在陆征到来后，其实蒋月定下的很多限制都被解除了。这位新的掌权人并没有对沈知和其他人加以什么新的限制，他可以自由走动，其他人也一样。
阿鱼、小九、蒋渠、秦叔在这期间他都见过了，但是却独独没有见过余成。
按照以往，老头早该拿棍子来敲他了。但这次毫无动静好像也在意料之中，他很清楚的知道对方为什么没来，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去。
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跟老头说起这些事情。他一向把事情都藏着，能对老头打马虎眼的都打了过去，整天絮絮叨叨的嘴里也没句真话，每次老头想帮他点什么，都被这样迷迷糊糊的挡了回去，后来都是出了大事实在瞒不住的时候才让对方知道真相。
这次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蒋月突然那个时候到，一切都到了没有办法隐瞒的地步。沈知还是会像以前那样，把这件事压的只有自己知道。
他不想再让其他人帮他承受些什么，可是他总会牵连到其他人。
人好像越是逃避什么，就越会陷入这个怪圈里出不来。
他站在门口，看着透过窗户的暖光，风吹的手指都快冻僵了，也没有敲门。
甚至当门从里面打开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躲到旁边，躲到黑暗里去。
但是他已经拖了太久了，本来下午要来的，硬生生拖到了黑天。所以他控制住想逃的冲动，把自己钉在了原地。
余成刚吐出的白色烟雾还未散尽，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手指顿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去把烟掐掉。沈知的动作比他更快，刚吸一口的烟被踩灭在雪里。
他直接走进屋里头，“说了抽烟会得肺病咳死。”，然后把桌上摊开的烟盒子收进了口袋，像是印证他说的话似的，余成很快的咳了两声，沈知的手指顿了一下，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直到余成缓慢的接过，沈知才意识到，他好像很少做这些事情，以至于现在这样简单的动作，看起来都像是愧疚之后的讨好。
“之前不是给了你糖吗？说了犯烟瘾了就吃那个。”他突然想起，一盒糖也就十颗，那都是快一个月之前的事了，说不定早没了，“吃完了？”
“没有。”余成说，“还有好多。”
“上次不就给你一盒？还剩多少？是不是喊你吃糖又不吃，尽搁我看不着的地方抽烟啊？”
“你那盒吃完了。”余成喝了口温水，“后来小齐送了点来。”
“小齐，哪个小……”这个称呼让沈知一时没能对上号，反应过来又立马停下。心尖上像被人揉了一把，这事他没跟齐宋提过，但那人好像什么都想到了，什么都替他做好了。
余成看着他，昏黄的灯光下整个人显得更加老态。明明只是一两月天没见，却好像是过了半个世纪的光阴，发间白丝横生，握着杯子的手好像也更皱了一点。
本来想调笑的话都梗在了喉间，从他进来到现在余成都没有质问他，没问冰室里的尸体是怎么回事，没问为什么许政会死，也没问齐宋为什么会浑身是血的躺在他床上。
这些在其他人眼中看起来十恶不赦的行为，被盖棺定论的事实，他统统没问。只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手掌圈着他倒的温水，桌子上摆着的还是那些东西。
他刚到鉴定部时时不时会雕点小玩意，那时有棵歪脖子树因为下刀子倒了，就成了他雕刻的材料。
他第一次雕的是一个穿着厚大袄子的少年、和走在他身后只穿着单衣身上落满霜雪但还算意气风发的中年人。那年他十三岁，这个木雕是他送给余成的第一个礼物，雕的很简陋，边上甚至还有没削干净的木须，摸起来疙疙瘩瘩的。
它被摆在找个桌上已经十二年光景了，浅黄的木色被氧化的深了一层，这一点颜色倒是让少年看起来成熟了一点，让中年……看起来老了许多。
现实何尝不是这样。
他从进门开始虚张声势张牙舞爪了半天，以为主动上来挨一顿骂或者打都成。做了一下午的心理准备在这种情况下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没人打他，痛却像是从里头散出来的，他伸出手，“我想吃糖。”
余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铜盒子，打开的瞬间又盖上了，“薄荷味的，小齐拿过来的都是薄荷味的。”
被揉了一把的心头被钝刀捅了一下，他声音有点哑，“我就想吃薄荷味的。”
铜色的盒子被放到他的面前，绿色透明的晶体入口的那一霎那，最讨厌的薄荷味炸开，吸气都是凉的，却让他更加清醒。
“老头。”
那些在他心里头埋了好多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话都在此时水到渠成的说了出来，到最后沈知都不知道自己是发表了多少感人肺腑的言论，以至于面前这位眼睛通红。
相对流泪互诉衷肠实在不是他的作风，于是他打算讨一顿打再回去。
也不枉得他做了一下午挨打的准备。
于是他话锋突转，“老头你觉得齐宋怎么样？”
“小齐？”余成答，“小齐挺好。”
“你觉得他哪儿好？”
“天赋好，相貌好，性格好。”末了觉得不够，又加了句，“哪哪都好。”
“那你说，像他这样的，得娶个什么样的？”
余成不疑有他，“那肯定得娶个好的，以他的天赋和相貌，他未来的那位肯定也不能差了去。主区优秀的姑娘多啊，配小齐那得是顶尖儿的。”说完他又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太过现实，“说是这么说，主要还是得看小齐中意，小齐中意的话其他条件都是次要的。”
沈知问，“那要是他中意男的呢？”
“你放屁！”余成骂道，“这会儿还想着赶走人家？以前你黏黏腻腻朝人家吹口哨胡说八道就算了，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故意贴上去恶心他，我打断你的腿。”
“哎！你怎么就开始骂人了？不是说他中意就行吗，他要是中意我，你还不让？”沈知贱兮兮的说，“还是你觉得他配我还是差点？”
“配你？配你那是绰绰有余。”余成痛心疾首的唾道，“就你这张不着道的嘴，迟早有天有人治你！”
“这你可说对了，那谁，小齐不就来治我了吗？”沈知说，“你那是不知道，那治的可厉害了！治的我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指了指嘴角，凑了张招打的脸上去，“你看看，每次我招他，他就亲我。他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太粗暴了，我这嘴角都被啃破好几回了，你回头跟他说说？让他温柔点儿？”
“我这几天哪是不来找你，那是没办法来。我倒是想晚上窜过来，哎，小齐不让，非要守在我床头看我睡觉，生怕我晚上看不见路磕着碰着。”，沈知说，“这是什么？爱的负担，他要这么操心我也不能不顺着他，毕竟像你说的，他哪哪都好，我还想着让他给我做媳妇。”
“哎——别打我啊，不是你说的他中意就行吗？”
“你放屁！”那根棍子一直都是放在门边，沈知躲的再快还是挨了好几棍子，窜到门外就飞快没影了。
在屋里头没觉得时间过的这么快，等他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
来的时候大家差不多也都待在屋里头，但是灯火都是亮着的。而现在回头望过去，除了余成屋里头的灯还亮着，其他的都灭了，万籁俱静。
沈知独自走过很多个这样的夜晚。他向来不遵从什么夜不乱逛的规矩，打了药的晚上自不必说了，那是从来不睡的。就是平时睡不着他也不会闷在屋里，总要出来走一走，哪怕是这样冷的时候。
今天鉴定部的月亮很大很圆，没有灯光映射四周也不算太黑，能看见稀稀落落飘下的雪。地上已经积了浅浅一层白色，走上去会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余成住在里区靠里，他住在外区最首端的位置。当时是觉得去鉴定部方便，就选在了那一块，之后一段时间人手青黄不接，空了很多房间出来，他也没再换过。
离的挺远的，所以他也不经常过来。平时都是老头来回去他那去的多。
沈知这种时候出来的惯了，没有特别的顾忌，总是袄子也不穿一件，经常回到房里身上都落满了雪，温度一高就融成水流灌进他脖子里，那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冷。
为这他也倒过不少次，身体本来也算不上多好，至少没好到穿个单衣在下雪天到处乱逛也毫无影响的程度。但他向来也不记事，每次都是倒了之后想着下次穿厚点出去，但是也没哪次能记得住，下次还是一样的吹。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听到风吹过林子树叶相擦沙沙的响声。
夜里的歪脖子林也是沈知经常光顾的地方，穿过那里需要半个小时，他有时会爬上棵中意的靠在枝干上躺一会儿。
但是今天好像躺不成了。
最外边的某棵树下靠着一个人，他手上拿着黑色的披风，静静的望着这边，像是在等什么人来。
沈知停下脚步，看齐宋朝他而来。
他不知在那站了多久，身上覆了一层薄雪，眉眼清冽。
沈知一眼望去，发现刚刚这一路四处散落洒了满地的月光，此刻都聚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