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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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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区向来消磨人的速度,把人送到鉴定部再快速打头回来也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接近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保护圈内的温度下降的很快,走在上面已经感受不到回去时那样的滚烫。
不知道是因为气温下降还是背上没再负人,齐宋这次从鉴定部走回危险区这段脚程快了很多,二十分钟左右便能看见前方高空盘旋着的监视者,那一圈凸起的分界线在视线范围内不甚清晰,黄沙一扬便消失在了眼睛里。
一个小时前齐宋走进圈内的时候跟那个人说等他回来,沈知没有应声。现在他抓不准那个向来倔强执拗的人是否还站在圈外,亦或是已经只身进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炼狱了。
不过二十五岁的沈知已经是鉴定部在危险区的主导者,而自己只是个没有经验的愣头青。那个少年在十三岁的时候便到了这可以称作是荒郊野岭的地方,十五岁当上了中鉴,十七岁失去了引以为傲的金手指,同年进入危险区,开始在这修罗场中摸爬打滚求生。
二十二岁那年活着从中危区回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恢复了鉴定能力,在郑與死后,成为了鉴定部唯一的高鉴。
直到现在,已经三个年头了。
越往前走,那条凸起的线圈越明晰,此刻已经能清晰的看见圈外空荡荡的黑土地,两个背包已经被人拿走了,剩下的一个被放在保护圈内,里头的东西也被掏空,只留下一个包壳。圈外的土地上有一个已经空了的银白色罐头盒子,风一吹便在地上翻滚了起来,发出金属壳子摩擦的细碎声响。
沈知果然没有等他。
就像彼时院子里哭喊者,鼻涕眼泪一起流的娃娃没有等到那个琥珀色眼睛的少年。当时年仅十岁无能为力的瓷娃娃现在已经二十二了,出落成了成熟稳重的大人。时隔十年后他终于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于是第一时间请命来到了鉴定部。
可是当他身在危险区,面对上那些未知且古老神秘的物种时,他手中枪永远快不过沈知手中的刺刀。他也没办法在沈知出手之前将其一击毙命,让那个人能以被保护的姿态站在自己身后,十指不必再染鲜血。
他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在想保护的人面前永远能力不足。
尖锐冰凉的物体贴上了齐宋的后脖颈,像是游走滑腻的蛇,此刻正吐着信子,牙尖抵在他的血管上,稍有动作便能将他的皮肤刺穿,扎进他的血管里面。
“在危险区发呆,可是会死的。”
沈知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把刺刀收了回来,为了偷袭恶作剧的倒挂在树枝上现在也让他有些乏力,在一时兴起之前他可没想到这姿势会连带着牵动他背后和胸前的伤口,现在只觉得前胸后背都痛。
“怎么办?上不去了。”身体开始有些摇晃,箍住树枝的腿也一点点松懈下滑着。
沈知伸手搂住了齐宋的脖子,腿一松,整个人从树枝上坠了下来。身体由于手部支点惯性的撞向了齐宋,然后被稳稳的接住了。
看着因为自己而被扔在地上的枪/支,沈知再度提醒道,“在危险区丢下武器,也是会死的。”
“齐协助真不惜命。”被托住的沈知手也没闲着,指尖把齐宋脑后的头发绕了好几圈,松开的时候卷成了好几个小圈,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吹一口气还会弹起来。
冰凉的手指往上移着,碰到那被汗水浸湿又染血干裂的伤口,能明显的感受到上面结块的药粉,还有旁边干涸后的血痂子。那动作很轻,比起探索更像是安抚,一点也不会把人弄痛。
“痛。”沈知无病呻吟般开始哼哼唧唧,下巴垫在了齐宋肩膀上。
齐宋摸到伤口边缘的手立马停住了道,“伤口裂开了。”,随后又挪到了沈知没有伤口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要重新清洗上药。”
果真对待病人一如既往的医者仁心,沈知像是突然找到了齐宋的软肋,坏心眼的想多往上面戳戳,看看那温柔的底线究竟在哪。
感受到肩膀上微微的颤动,肩上轻轻拍动的手也停下了,齐宋像是在一步步摸索如何哄小朋友打针吃药似的,最后手掌停在了沈知后脑勺上轻轻揉着,见沈知不动也不喊疼了,才一点点往下移着,再度轻轻拍了拍,像是在给被呛着了的小朋友顺气。
沈知:“背不痛,头也不痛。”
齐宋:“哪里痛?”
“齐医师——”沈知用头发蹭了蹭齐宋的脖子道,“胸口痛。”
托住他的手蓦然一松,沈知以为自己这一动作终于戳到对方的底线了,不想摔个屁股蹲的他收紧了环在齐宋脖子上的手,试图靠臂力挂在上面。却浑然忘记自己不过就比齐宋低一个头的事实,伸腿往下就能够够着地面。
谁知齐宋只是缓缓蹲下,让挂在身上的沈知坐到了地上,然后低头去看他胸口那道被监视者抓出来的血痕。
温顺乖巧的黑发垂在他的额头,眼皮上那一颗小痣恰到好处的中和掉了黑目白肤带来的清冷疏离感。如果此刻给齐宋披上一件白袍,那他就能充当耐心检查伤口的医师,外头看起来专业又严谨。
这态度认真到让沈知有点心虚,感觉自己在欺负人。
沈知一把抓住那就要擦上他伤口的手,一骨碌站了起来,“天快黑了,在这里呆着不安全,先找个洞穴避一晚上。”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保护圈内尚有日暮余光,但是低危区本就是照不进太阳的地方,现在外头一暗,里头沉的更快。夜色将近,就要迎来各类昼伏物种的捕猎时间。或许下一秒生死之争就会上演在他们此刻脚下的土地上。
初危区的外圈部分洞穴的数量并不算多,越往内圈异兽的安生之所越密集,但是危险度也随之增大。现在天色已暗,他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冒险往内圈寻找新的无主洞穴,只能在外圈碰碰运气。
某种细微刺耳的虫鸣声在不远处响起,这向来是危险区战争开始的前奏曲。
沈知凭着记忆找到了几处外圈的洞穴,实际上他上一次在外圈过夜还是好几个月之前,近期探洞虽然频繁,但是都集中往低危区的内圈进行着,所以这些几个月前无主的洞穴,现在很可能迎来了新的主人。
避开了大多暴露在外入口明显和有着斑斑血迹的栖息地,他看中了一个入口几乎都被藤蔓掩盖的洞穴,洞穴外土地平整,藤蔓也生长良好没有被踩踏的痕迹。单从这几处看来是今夜休息避开斗争的绝佳场所。
想猫着腰避开这些弯弯绕绕的植物进去看一看,却被人握住了手腕。齐宋向前一步把藤蔓都拨开,自己先走进洞口确定了没有能伤人的物体,才把沈知牵了进来。
沈知有些纳闷,但还是顺从的靠在了往里一些的墙壁上,看着开始从背包里拿水拿药处理起伤口来越发熟稔的齐宋,觉着他要是再跟着自己进几回危险区,再回去跟医师讨教讨教经验,以后就能当危险区随行的军医了。
胸前和背后的伤口都被细细清理了一遍重新涂上了药膏,齐宋的动作很轻,包扎和处理基本上感觉不到伤口被触碰清洗的疼痛,冰凉的手指擦过背部反倒像是温柔的安抚。洞里头夜色昏暗,外头的咀嚼声虽然被隔绝了部分,但隐隐能听到战争的号角已然吹响。
平日里,危险区再细微的声音都是悬在沈知头上的一把刀,毕竟在这以暴虐速度制胜的初危区,稍不注意尖牙利齿就能要了人的性命。就算找到了暂时藏匿安身的地方,夜晚他总也是睡不安稳的,他是整个团队的主心骨,他的清醒状态和整个团队的安危挂勾。
所以就算是受了再重的伤,再累再困,他都只是闭着眼小憩,神智随时保持清醒,保证自己能在危险来临之时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奇怪的是,沈知精神并没有高度集中紧张,原本应该绷紧拉满的那根弦此刻竟然是舒展的,呼吸也随着背上渐缓的动作放慢了,外头传来的些许撕咬追逐声反而像是这夜里的安眠曲,催他入梦。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并非置身危险区,而是在柔软安全的床铺上。这样舒适让人想沉入睡梦的感觉上一次还是在他十岁之前。那时每天晚上母亲都会给他讲上一个故事,他总是在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就睡过去了,第二天又缠着要听新的故事,所以每个故事沈知都只是听了前半部分,对故事想要传达的内容也都是一知半解。
后来母亲去世之后,就再也没人给他讲后面的故事了,他直到现在也没能知道每个故事的结局。
这久违却熟悉的安全感让沈知想就此沉溺,一陷梦中。或许能接上那些时隔多年的记忆,把故事的下一阙补齐。
有些发凉的后背上覆上了衣物,像是手脚冰凉的人躲进了温暖的被窝,不由得让人想往里钻的更深,让整个人都被包裹起来,然后陷入沉酣。
迷迷糊糊间沈知喊了声齐宋,原本是想跟他商量能不能上半夜他先守夜,自己稍微眯一会下半夜再守。
意识游离间的声音太小,感受到有人凑到他耳边,好像是没听清楚他说话。
沈知蠕动着嘴唇重复了一遍,“齐宋。”
“我在。”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廓,那回答声低沉温柔,像是一剂猛烈的催化剂,让在意识游离边缘的沈知连准备好的计划也忘了说,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