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谢春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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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春宴开，献味——”
开宴时，献味的各家饭庄，每家也能在宴上有两个席位，虽然是下座，但也非常荣幸了。王文正带着王庆坐在桌前，悄悄看上座的那些贵人们。坐在东侧主位上的，便是汝州城的城主，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忧郁男人。不过考虑到这个世界人的平均年龄，王文正猜想那城主可能已经六十多了。
这个世界的人在二十岁之前是正常生长的，但是二十以后，衰老的速度就会减缓。所以二十岁和四十岁站在一起，也像是同龄人，想到这里，王文正难免想起许星渊。自己在这汝州城里平平淡淡地当厨子，而许大侠的人生想必是刀光剑影精彩异常吧。唉，江湖侠士，快意恩仇，他好羡慕。
“第一道，雪月羊肉，献味者鸿升饭庄——”随着侍者一声高呼，仆人开始陆续上菜。
这次谢春宴，每家饭庄都拿出了十成的功力，每一道菜都精致无比。王文正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乐乐，留他一个人在家，上次说要给他买手霜也草草糊弄过去了。这次回家一定要补偿他。
“第十二道，蜂蜜枣糕，献味者星星饭庄——”
看到自家菜被端上来，王文正忍不住勾起嘴角，这蜂蜜枣糕可是他成名已久的拿手糕点。而宴上的贵人们，尤其是女人，大多对这道糕点喜爱有加。
“不就是块甜糕吗？什么甜糕奶茶的，都是女孩子家家改善口味的小东西，拿来谢春宴上，未免小气了些。”
王文正的脸立刻垮了，他看向说话者，发现是坐在上座的城主公子，他咬了咬牙，忍了。人家有权势，他就是一个小厨子，但他还是在心里暗骂，没见识的臭小子，就这种发言要是放到现代社会，保证让拳师们打肿你的狗头！凭什么女生偏爱的食物就是小家子气，我先代表我未来的老婆唾你一口。
注意到身边人的心情变化，王庆冷冷地瞥了一眼上座的城主公子，在桌下抓住王文正的手。王文正立刻不气了，沉浸在我儿子细心又体贴的幸福感里。
“卢公子此言差矣，甜糕奶茶，都是风味极佳的小食，不仅广受城中女子喜爱，男子喜爱这些吃食的也不在少数，只是囿于面子不好声张罢了。仅凭女子喜爱此物者多，就断言其小家子气，卢公子此番言论未免狭隘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的众人没想到真有人敢站出来反驳城主公子的话，而且反驳者还是个女子。
王文正不敢置信地看向杜鹃的方向，他没想到，平日里文静内向的杜鹃竟然会为了自己出头。一股暖流夹杂着甜蜜流进他心里，他虽然对杜鹃一直以来有那么一点暧昧的想法，但是此时此刻，他看着那女子的侧脸，觉得自己恋爱了。
看王文正那副魂儿都被勾走了的样子，王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紧紧攥住王文正的手，也没能让这人回神。他知道王文正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的年龄，可他一想到会有另一个女人代替他成为王文正最亲密的人，他的心就好像空了一大块。
城主之子卢兆祥一看竟然有人公然反驳自己，当下盛怒，正要站起，却被自己的父亲一个眼神制止。
卢城主对杜鹃拱手道：“杜小姐言之有理，是犬子浅薄，怪在下教子无方。”
杜鹃莞尔一笑：“城主大人严重了。”
杜军立也一拱手，说道：“失礼了，是我平日太娇惯这个女儿，冲撞了卢公子，还望城主海涵。”一番话下来，也算给了城主父子一个台阶。
坐在王文正父子邻桌的两个厨子低声交谈：“老哥，你说这杜家父女是什么来头，怎么连城主都这么忌惮他们？”
“具体的不知道，但他们好像是京都来的。”
“京都？难不成和皇家有些关系？”、
“这谁能说得准...”
京都？王文正看着杜鹃那出尘的气质，以及不同于一般小女儿的落落大方，越看越觉得人家很有可能是个公主。
呜呜，老婆。
王文正再次在心底斗胆喊了一声。
似乎是心有灵犀，杜鹃突然看向这面，对着王文正嫣然一笑。王文正的脸立刻就红了。
王庆皱眉。
“嘶”王文正揉着自己的手，怒视王庆，“你掐我干嘛？”
王庆把头一扭，拒绝交流。
王文正：...这臭小子，叛逆期提前了？
等开水白菜一上桌，不用旁人出声，卢兆祥也知道自己被打脸了。他刚嘲讽过星星饭庄的菜式小家子气，人家就上来一盘今晚最大气的菜，初见似乎就是清汤白菜，只不过白菜别出心裁做成了花的样式，十分别致。而一入口，汤水浓香，白菜清甜，就是滋味无穷。称得上朴素大气，内有乾坤。
郡公之子宋别莘最爱吟诗，竟为这开水白菜当场作诗一首，只可惜他身子虚，声音也不大，坐在下座的王文正愣是没听见人家吟的啥，只知道是郡公之子送诗了，赶紧站起来敬酒道谢。
坐在中座的缺老七脸色不太好，他没想到这次谢春宴竟然是星星饭庄大出风头。本来靠上了暗网这个大势力，他联系到城主之子，想要借他之手在宴上打压其他饭庄，哪知刚拿最弱势的星星饭庄开刀，就被那杜家小姐给挡住了，也不知是什么底细，竟连城主都得礼让三分。有了杜鹃的偏护，宴会上的贵人们各个都是人精，自然是将口风转向了星星饭庄。
只怕过了今日，星星饭庄在这汝州城，就要声名鹊起了。
谢春宴结束后，王文正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想说的话都堆到了嗓子眼，才鼓起勇气向杜鹃走去。可他还没走近，就被人群挡住了。富家公子们，蜜蜂似的环绕着杜鹃，那些谄媚讨好的话，也如同嗡嗡作响的蜂鸣，令人心生厌烦。而他们的鼻孔看人的侍从们，则蛮横地将他们的主子和杜鹃团团围住。
隔着攒动的人头，王文正心里的话突然就烟消云散了，他看着人群中央杜鹃清丽的脸庞，感觉很遥远。
他只是个厨子，身无长物，弱小又卑微。
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没说，王文正就这样默默地带着王庆离开了谢春宴。他本该为今日的胜利欣喜若狂，可他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似的。他在过往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如今天这样对一个人心意萌动，也从未如今天这般挫败。他看着身旁已经初具风姿的王庆，想起聪颖过人的王乐，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也会在这两个孩子身上感受到比今天更甚的痛苦。
“如果有人胆敢把我团团围住，不让我靠近你...”王庆突然开口说道，这一路他都背着厨具，闷头走在王文正前面。
王文正好笑地看着前面那颗黑乎乎的小脑袋，问道：“别人不让你靠近我，你会？”
“把他们都杀了。”王庆的语气很认真。
王文正一哽，这小小年纪怎么就有暴力倾向。他赶紧追上王庆，连声说着杀人不对杀人犯法，要以理服人。王庆最这些说辞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儿子你不能这样，我送你练武不是为了把你培养成杀人机器，你，我，你得知道，背负着血债的人的生活是很沉重的。”
“我不怕。”
“什么？”
“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也不会沉重，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剑。”少年自顾自地说着他所能说出口的最诚挚的誓言。
王文正停下了脚步，他陷入一种教育失败的深深的无力感中。他可是良民啊，怎么会养出这么凶残的儿子，孙疤头平日里到底教了他些什么鬼东西，他才能说出这么凶残与中二并存的话。
我把你当剑，然后你去大杀四方，你当然不沉重了，因为始作俑者成了我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儿。
“儿啊，爹只希望你过得轻松快乐。”王文正干巴巴地道。
“哦。”
“而且我也不会用剑。”
王庆选择性忽略了这一句。
小小的少年撑着下巴，看着冷清的饭庄大厅，秀气的眉毛紧蹙。
王乐发现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等王文正回家。他后悔了，早知道他就不该装乖宝宝，听王文正的话去上什么私塾，他就应该撒泼耍赖跟去谢春宴。也许是因为年纪，他总是在家里等待的那个，以前是等他们卖完小食回家，现在是等他们参加完谢春宴回家。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很不好受。
他趴在柜台上，慢慢合上了眼睛。夕阳的余光映着他的侧脸。
鸿升饭庄的雅间，缺老七紧张地坐在下首，暗网七殿首领之一的尹桐擦着手里的弓箭。
“你说剑魔血脉就在星星饭庄？”
“是，大人，我派去的杀手在交手的过程中见到了那小孩的红眼。”
尹桐点头，突然又察觉有些不对劲，问道：“你在知道星星饭庄有剑魔血脉之前，派杀手去人家那里做什么？”
缺老七不好意思地笑了，摸了摸鼻子：“道理您也懂，同行是冤家嘛。”
尹桐皱眉，这个缺老七，未免过于心狠手辣了一些。他挥挥手，示意缺老七退下。至于那剑魔血脉，他会去亲自试探。
鸿升饭庄的角落，偷听了两人对话的孙疤头悄悄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谢春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