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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出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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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弟子初选会每年六月中旬都会在京都举办,招的人不看权势、不拘身份,凡是年岁在八岁至十四岁之间的少年皆可报名,整场初选会由定安府领头,各个仙门但凡想要招收新弟子的,皆可派人来参加。
今年无空门派去的是外堂的游黜、大器堂的晋严和小器堂的刘朝,这三个人都是掌管一堂的长老,修为都是元婴,不过形容都是三十来岁的模样。游黜常年处理山外的事宜,一张脸晒得通红,晋严在山中则被称为“钟俨第二”,一张脸常年黑得像块炭似的,而刘朝算是三个人中最白的一个,脸上一直笑眯眯的,瞧着和蔼得很。
不过章温珩同这三个人的交情都不过淡淡,一同出行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便带着虞仲瑨同三人先打了招呼。
不料三人之中最先回应的竟然是晋严,他朝章温珩点了点头,又转向虞仲瑨温和地说道:“京都繁华,少年人多出去走走是好的。”
虞仲瑨从早上出门起,脸就一直绷着,现下对着晋严,竟然松动了些,应声回了句是。
章温珩有些紧张。
老父之心蠢蠢欲动。
京都落在宿安的南方,而无空山在宿安的中部,若是策马赶路,大约需要七八天,而他们御剑飞过去,快的话其实两三个时辰便到了,不过考虑到虞仲瑨不曾学过御剑,恐他不适应,便放慢了行程,不过今日启程,约莫明日也是能到的。
游黜是去初选会次数最多的一人,他朝众人大致比划了下待会的行程,定下了大概落脚的地方,众人便纷纷拔出自己的剑,念咒起飞了。
章温珩有点犯怵,他虽然学过御剑,但是往日都待在山里,根本没有需要御剑的时候,以至于他的御剑本领尽是纸上得来,至于躬行,还是这段时间悄悄跑到一座无人的小山头去练的。
他本来打算让虞仲瑨跟着哪位长老飞一程,不过就刚刚的情形看,这样的举动,无非是送徒入他师之口,非常不妥。
要相信,他既然能是师门最年轻的元婴,为什么不能是师门最有天分的御剑之人?
章温珩将剑从储物囊里掏出来,按着这些日子练出的架势,随手往身旁一丢,原本一把普通的长剑霎时变得宽大,正好可以载两人。
这套架势他琢磨了十几遍,整体就讲究一个潇洒与随性,比起另外三人普普通通的姿势,必定出彩。
他余光一瞥,发现虞仲瑨果然在看自己的剑,不由得得意地摸了摸鼻子,话里却是云淡风轻:“待会御剑时,剑会陡然拔高,仲瑨无须紧张,若是害怕,便抓紧师父的衣袖。”
虞仲瑨才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章温珩走到剑前,要让虞仲瑨先上去,想了想,伸开手问:“师父抱你上去?”
虞仲瑨却抿了抿唇,回道:“仲瑨愿自己一试。”
章温珩看他径自走到剑前,双脚往地上一蹬,使了一个仙门里人人都会的悬空诀,稳稳地落在了剑上。
旁边的刘朝插空称赞了一句:“不愧是温黛仙君的徒弟,真看不出来是第一次御剑,当初光这跳与悬空诀之间把握的分寸,便难倒了许多入门的弟子,此子日后必当能继承温黛仙君衣钵啊。”
晋严却不分场合地纠错:“温黛仙君是修心的,他徒弟是修剑的,如何继承?”
刘朝不过是想说几句场面话,被这么一打岔,原本就白的脸被气得更白,游黜递了个台阶过去:“道不同,修行的本心是一样的嘛,不必拘泥于此。”
晋严思索片刻,点头应道也是,刘朝勉强笑笑,说自己先去开路,便御剑往前飞了一段。
章温珩本就觉得有些尴尬,现在更是尴尬得不知所措,于是便道:“我也是第一次御剑去京都,不如劳累几位长老前头带路,我在后面慢行跟上?”
晋严和游黜便也都御剑悬空,嘱咐他不必太急,他们会在前头等他。
章温珩舒了口气,操控着剑向前飞去,不知是不是多加了一人的缘故,剑不如之前自己一人练习时来得灵巧,左右摇摆时也颇有些不容易。刚起飞的时候,剑扭来扭去,走势就像凡间青楼门口招呼客人的姑娘,一摇三晃,无一不让人心跳加速。
他咳了一声,冲背后的虞仲瑨解释道:“许是这剑太久未用了,不是很灵光。”
虞仲瑨轻轻地恩了一声,不一会,剑身变得稳当起来,规规矩矩地像学堂教书的夫子,每走一步,端的是沉稳从容。
章温珩喜道:“看!用一会果然畅快多了。”
虞仲瑨又恩了一声,不过这回更大声了些。
章温珩满意了。
离了起飞时的山头,头顶万里碧空流云,脚下除了剑,便是宽广无垠的大地,有深渊险峰,亦有流水人烟,正巧还路过一大片夏日的荷花,摇曳着身姿,惹眼得很。
章温珩指了指,转头让虞仲瑨往下看,却发现虞仲瑨正垂着头,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一点也不似方才从容镇定的模样。
莫非是怕高?
章温珩了然,自己往后退了一步,虞仲瑨感觉到他的靠近,错愕地抬起头,他小心地将虞仲瑨的手扣在自己腰侧,温言安抚:“我初时御剑也觉得万丈高空令人胆寒,除了一把剑无处依凭,不过仲瑨,师父在这,你可以扶着师父,咱们二人,也算是相互扶持啊。”
话说完,他看到虞仲瑨的目光动了动,便止住了话头,留给徒弟一点思考的时间,转过头继续控剑。
也不知仲瑨思考出什么来,他感到停在自己腰侧的手有点僵,心道仲瑨果然还是脸皮太薄。
不过没想到仲瑨这个清晨沐浴的习惯还在,刚刚凑近闻的时候,还能闻到一点胰子的香味,跟之前他闻的那块有些相似,不过好像少添了几味香料,不知是不是换过了一块。
他这边思索着,下一刻,剑又开始躁动,这回像是夫子碰见了青楼姑娘,惊慌失措得落荒而逃。
章温珩手忙脚乱地输入灵力,又将剑凭空变宽了几寸,折腾了好一会,那剑终于恢复平静,他已经不敢看身后仲瑨的脸色,勉强笑了笑,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结结巴巴地说:“方才……方才,这剑吧……”
虞仲瑨却先一步说道:“仲瑨觉得方才的御剑比寻常御剑有趣多了,不知师尊日后可否传授一二?”
没想到误打误撞,少年人果然生性/爱玩,章温珩咳了一声,道:“此法考验灵力的掌控,且等仲瑨再修行七八年,灵力稳固了再说。”
虞仲瑨便乖巧地说好。
所幸之后这一路都安分得很,若是这剑再出些什么幺蛾子,他怕是再舍不得,也要把这剑带到大器堂,让它好好瞧瞧,同为一把剑,别的剑是如何,它又是如何!
真是物不似主,一点也不靠谱。
磕磕绊绊终于到了落脚的地方,天已近黄昏,章温珩十几年来都不曾像今日这般劳累过,只想洗漱一下,上床歇着,他带着虞仲瑨走到约好的客栈门口,三个长老已经在门口候着他们了。
章温珩颇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快步上前,连连告罪道:“是我们耽搁了,让几位长老苦等。”
游黜摆了摆手,笑道:“我们也不过刚到一会,刚刚进去问了问老板,最近赶路去京都的人太多,他们客栈生意太好,客房也余下不多,就打算你们来商量看看,是再去别处问问,还是就咱们几个将就着安排安排?”
章温珩知道,若是此处客栈生意好,别处的客栈情况估计也差不了太多,游黜这般问,心里估计已经有了安排,只是等着他们点头罢了,于是也笑着回道:“我们两个也是第一次出门,不及游长老有经验,全由游长老安排便好。”
游黜也没想到章温珩这般好说话,闻言乐呵呵道:“那这样,老板说是还余下两间上房和一间普通的,普通房小些,晋严说他习惯一人就寝,便由他去住,剩下两间上房,我和刘朝一间,温黛仙君和你徒弟一间,你看如何?”
这样安排是妥当的,章温珩欣然同意了。
因为出门,章温珩念着之前棠紫一事,怕虞仲瑨因为脸上的疤惹闲人眼光而心里不自在,便问他:“世人碰见见咱们这样的仙门中人,总爱多看几眼,师父打算用块面具挡一挡,你要一起么?”
虞仲瑨倒没什么在意地答应了。
也不知这是不是个糟注意,戴着面具的仙君实在比普通的仙君更惹眼,反正他们进了客栈之后,好几桌人扫了他们一眼,又敬畏地低下头。
晚上几人聚在一桌,一起用了晚饭,虽说凡间的饭食不带灵气,于他们修行没有助益,但是这家客栈的生意好确实是有道理的,一道道菜俱是色香味齐全,章温珩看虞仲瑨不怎么伸筷子,以为他拘谨,便时不时给他夹菜。
刘朝笑道:“温黛仙君对徒弟真是十分疼爱,也该好好让我门下那堆小子瞧瞧,学习学习师徒之间的相处之道。”
章温珩虚心地笑笑,刚要说一句过奖,晋严又开口:“少年郎便该是坚硬不折的剑,仲瑨是个好小子,我倒觉得可再严厉些打磨,不过只是我的一点陋见,温黛仙君听听便罢。”
章温珩在桌子上尴尬地搓手指,心想,你既知道是陋见,你倒是憋肚子里啊。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虞仲瑨便起身,恭敬地对晋严说道:“多谢长老夸奖,仲瑨资质普通,如今所得,全赖师尊教导,所切所磋、所琢所磨,皆是师尊苦心教训,还有各位长老的指教,仲瑨不敢忘。”
晋严被噎了一下,却也不恼,虽然章温珩觉得他可能就根本没听出虞仲瑨话里的意思,毕竟他听了仍然摸着胡子笑道:“少年郎,谦虚是好事。”
章温珩:“……”
这位长老,请你不要跟我抢着哄徒弟可以吗?
此时此刻,章温珩再次感受到了当日,钟俨初次带虞仲瑨与他会面时的惊愕,所以“钟俨第二”是这个意思么?
为了避免晋严继续开口,让整张桌子又陷入诡异的气氛,章温珩飞快地用完饭,一边瞄着虞仲瑨的饭碗,见他也吃得差不多,便起身致歉:“御剑一日,身上沾了不少风尘,各位长老慢用,我先回房去洗漱了。”
虞仲瑨也挨着他站起来,小声说道:“师尊,仲瑨也吃好了。”
章温珩顺势拉起他的手,继续致歉:“那我们二人便先一步回房了。”
看那三个都点头后,章温珩匆匆拉着虞仲瑨离开,要上楼时,后方传来游黜的声音。
“温黛仙君,请慢行!”
章温珩疑惑地转过身,见游黜捏着块牌子向他走来,便问道:“不知游长老有何事?”
“这不是忘了将这木牌给你。”游黜将牌子晃了晃,笑道:“这客栈出名便出名在它后头的那座山,上面好几处天然的热汤池,虽然不及咱们山里头的灵泉,不过他们将那些热汤池修葺了一番,装点的倒也雅致,我前几次来泡过几次,也确实是不错的,咱们上房还有单独围起来的小汤池,拿着这块牌子,从后门便可以过去了。”
章温珩接过牌子,道了声谢。
游黜回去接着用饭,章温珩将牌子递给虞仲瑨,笑道:“走罢,仲瑨,现在还是用饭的时候,后山人估计不多,咱们先去瞧瞧?”
话音刚落,手心里,虞仲瑨的十指却猛地一僵,章温珩晃了晃牌子,又问道:“仲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