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郎君躲猫猫》泠莫亦

88、石塔

　　众人仰头看去，九十九层高塔尤为壮观。

　　来长见识的景玉看得合不拢嘴，连声称奇。

　　“那凤砚深就在塔中了？”白宸看着镇煞塔，一时间百感交集，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塔前再也没有那抹鲜明热烈的红艳身影了。

　　他的太阳穴处一跳一跳地抽痛起来。

　　余舒苗感觉到白宸的目光往她这边投来，心中一紧，道：“白宸大哥受煞气侵害太重，不宜再入塔中，和宵凝仙子守在塔外以策万全便好，我们四个进去找人。”

　　“余姐姐，这塔没有门洞，要怎么进去？”景玉指向镇煞塔被封死的塔身。

　　高塔仿木楼阁而建，底层为一檐一平座，其上各层皆为一平座，原是镇煞所用，窗棂门洞全无，每层之间严丝合缝，外表平滑，竟像用整块的巨型白玉石雕琢而成，浑然一体，不留一点空隙。

　　塔檐以砖石叠涩外挑，每个檐角皆缀着风铎，铃上镌有复杂的符箓云纂，许是用来镇压塔中邪灵的。

　　铜铃无风自鸣，时不时就发出一阵如在念咒般的铃音。

　　每层的八面塔身上又浮雕着各式珍禽异兽、奇花香草，大多闻所未闻，又有通天之高，非寻常人力所能为。

　　“山人自有妙计。”余舒苗摇头晃脑地故作高深，见景玉就要踏过黑水池去往塔下，忙叫住他，“小心别沾到这黑水，有毒。”

　　不过这对他们这几个妖来说不在话下。

　　尤其是秋云儿，直接变回原形，化作一只小巧的黄莺，率先飞近塔前。

　　余舒苗则是跟着令狐离几个纵身，停在池中央塔下的小片平台空地上。

　　“行啦，余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景玉同样平安到达，忍不住好奇道。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可不可行。”余舒苗沉吟着说道，“阑夜她本身就可作为开启镇煞塔封印的钥匙。”

　　所以与阑夜融魂后的她，应该也可以做到。

　　“但是……”她又有些不太确定，“当年仙君与魔主将白宸大哥封入镇煞塔的时候，又在外面多加了一层封印，这就有些麻烦了。”

　　“那就让我来帮忙一起试试吧。”白宸虽不入塔，却也跟了过来，听她这般说，便提议道。

　　“吾亦可帮忙。”宵凝语气淡淡地说着，态度却很是诚恳。

　　“确实，若仙术与魔界术法混合施展的话，或许是能破除这封印。”余舒苗点点头，专心凝聚起法力来。

　　因为是继承了阑夜作为守塔之人对这类术法的知识，所以她在凝聚法力时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比想施展攻击类术法时要轻松得多。

　　而白宸与宵凝也同样做好了准备，各自将自身法力凝聚成一团光球，在余舒苗的示意下移交了过去。

　　余舒苗都不用去思考下一步行动，手就自己动了起来，将他们两人的仙术与自己的法力混合在一起。

　　光球在她意念的操控下，于手心中变化成一朵金莲。

　　余舒苗见时机成熟，将金莲轻轻抛出。那金莲缓缓旋转着，落在正对着她的那面塔身白石上

　　这个方法果然有用，在她的控制下，金莲缓慢地切入外层封印之中。

　　光芒骤然爆发，沿着塔身四散而去。

　　伴随着一道碎裂之声，塔前的半空中出现一道裂缝，渗着金芒，像是被打碎的瓷器，片片剥落下来，碎片还未落地便化为乌有。

　　“太好了，这封印果然能用此法破解。”余舒苗欢呼起来，然后伸出手去，五指张开，对住了那面塔身，“接下来就是开启镇煞塔本身的封印了。”

　　不过多时，那原本一体的塔身开始以她手掌正对着的部位为中心，化作一块块的砖石，向四周陷落消失。

　　被禁锢在塔中的煞气乍寻得突破口后，互相交织冲撞着往外冲，幸好入口处另有一层仅对封印其中的邪煞凶灵起作用的封印，令它们不至于逃逸出来。

　　“快些进去。”余舒苗见果然成功，缩手催促道。

　　待四人都进入塔中，身后的入口便又被封上了。

　　塔身被尽数封死，外界的光照不进来，令狐离点起狐火，举在手中照亮。

　　有浓烈的煞气盘桓在塔内，发散出诡谲可怖的血红微光，与冰蓝狐火交相辉映，混合成了暗暗的绛紫色。

　　秋云儿和景玉因是妖，暂时还能禁受得住，令狐离却在入塔后脸色骤变。

　　煞气像是找到了最佳猎物，瞬间向他聚集而来，唬得余舒苗赶忙取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炎玉塞到他手中。

　　那些煞气失去目标，又被余舒苗那纯阴之血的气味驱散，只敢在他们身周胡乱打转。

　　“这还只是第一层，煞气就这么浓了。”余舒苗虽是继承了阑夜的记忆，但她负责看守镇煞塔，也只是守在塔外，从未进入过内部，仅有些对塔内情况的简单了解，“这镇煞塔有九十九层，越往上去，被封印在此的邪灵便越厉害，煞气就越浓。”

　　变回黄莺的秋云儿停在景玉的头顶，叽叽喳喳地问道：“那凤砚深应该是躲在镇煞塔的上层吧？”

　　“想来没错。”余舒苗对塔内布局还算知道些大概，带着他们去找登塔的阶梯。

　　塔内有穿心式塔柱，似是玉石质地，在令狐离手中狐火的映照下，反射着莹莹的冷白光泽。

　　阶梯便沿塔柱盘旋而上，将塔内空间隔成八角回廊。

　　回廊的壁上有雕花壁画，却不是那满天神佛，一个个的皆是面目狰狞的邪煞凶灵，被狐火蓝光一照，似要从画中扑出作祟一般。

　　余舒苗因好奇才借着火光细观，着实吃了一惊，不敢再胡乱张望，只盯着脚下阶梯专心走路。

　　一鼓作气地上至二十来层后，她便走不动了，瘫坐在阶梯上喘气，不禁羡慕起最为轻松的秋云儿来。

　　“余姐姐，”景玉也累得不行，坐在她身旁抱怨，“一定要这么徒步走上去吗？”

　　“对哦。”余舒苗拍了下脑门，“直接用术法爬塔不就好了。”

　　她这属于是因常年几乎没有法力而导致的惯性思维，根本没去往这方面想。

　　众人顿时无语。

　　要是她不说，还都以为是为了排查凤砚深究竟藏身何处，只能这么一层层地走台阶上去呢。

　　“抱歉，抱歉。”余舒苗尴尬地傻笑几声，捶了捶算账的腿，起身拉住令狐离的手。

　　她自己试了试，果然还是没办法施展出能带他们登塔的术法，不免有些沮丧。

　　令狐离感受到她的情绪，直接揽着她的腰，纵身往上层而去。

　　到底是用术法方便，连登塔带排查，两人没用多少工夫便来到大概七八十层的位置。

　　镇煞塔的层数太多，每层大同小异，余舒苗也没计数，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在哪一层了。

　　只是煞气愈发浓烈，目之所及皆像覆着拂也拂不开的血红浓雾，视线也模糊起来。

　　景玉依法照做，捎带着秋云儿追了上来。

　　他们一妖一鸟刚踏上这层，景玉就先遭到了煞气的再度攻击，立刻向余舒苗举手报告：“这里的煞气是不是变更多了？”

　　余舒苗闻言即向令狐离看去，幸好他没出现异状，想来炎玉还是很有效果的。

　　“看来，你们要留在这塔里，也不能离我太远。”余舒苗还是有些担心他们两人的，生怕自己照顾不全，对景玉提议道，“要不然，你和云儿姐姐先留在下层吧，我们两个再往上去看看。”

　　“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用？”景玉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还能应付得来。”

　　秋云儿亦是不愿现在就退出。

　　余舒苗和令狐离去对付凤砚深也需要帮手，见他们两人皆要留下来，便不再反对，只道：“若情况有变，我会把你们送出去的。”

　　虽然还是无法自如施展其他术法，但她拥有法力，也有继承自阑夜记忆的出入镇煞塔之法，送他们平安离开不成问题。

　　幸好他们并不是被封印入塔中的，也未受伤，遭到煞气侵体的可能性降低了不少，余舒苗的纯阴之血仍能发挥效用，暂时还算安全。

　　但再往上去便是最后的十数层，他们一直没发现凤砚深，连他来过塔中的痕迹都没能找到。

　　“不会真是躲在最顶层了吧？”余舒苗猜测道，“接下来就一层层去排查好了。”

　　正当她打头阵走到更高一层的时候，蓦然觉得过于安静了。

　　这并不正常。

　　镇煞塔于千万年来羁押着难以计数的邪灵，若有外来者入内，必会引发骚乱，或吞噬其身体，或侵占其神智。

　　就算有她的纯阴之血，或是拥有炎玉护体，能暂时逼退煞气，但对邪灵的作用就不那么明显了，断然不会如此全然风平浪静。

　　“不好，中计了！”余舒苗惊呼一声，尾音戛然而止。

　　异常状况是在瞬间发生的，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塔内壁上的壁画活了，深处无数只影子一般的手拉住余舒苗，将她拖拽入画中。

　　余舒苗的嘴被其中一只手给捂住了，说不出话，挣扎着只来得及释放出一道术法。

　　这道术法击中了景玉，将他与变成黄莺后一直停在他头顶的秋云儿一起送出镇煞塔。

　　“苗苗！”令狐离却避开了这道原应最先施加在他身上的术法，想去救她。

　　指尖相触，却没能抓住。

　　余舒苗消失在那片壁画中。

　　那些雕刻在壁上的邪煞凶灵的形象也随之不见。

　　令狐离面前的这一整片壁画就这样化为乌有。

　　“可恶。”他难得动怒，一拳捶在那片空白的石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