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天难料，万民为尊 ...
-
马车上一路疾驰颠簸，萧子良倚在软枕上小憩，双目却只微微和着，面容极显倦意。骑了一日一夜的快马，只歇了几个时辰又继续上路，此时虽已近九月却仍然酷热难当。他本就生来体弱，后因为习武身子才好了一些，却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在侍从成昭和其他几个亲随的极力劝说下还是改乘了马车。
萧子良终还是不能安心休息，掀开车帘，此时正行在山道之上，明晃晃的太阳将草木都晒得萎蔫，了无生趣。他想起暮春时节的那条山道，曾经似一派世外仙源的山水灵动，如今却不知是何般风景。一侧护卫的成昭见萧子良掀开车帘思虑重重的样子，甚是忧心，成昭和萧子良是一起长大的，他的父亲是太子的贴身护卫。他是公子的伴读，又一起习武，十分了解他。“公子，您还是休息会儿吧，离会稽还有些路呢。”
“你们都还行吗？如果还行就再快些赶路。”萧子良虽是心急如焚，只想快点到会稽，立即就开始办事，快一刻也许就少死些人。但却还是很体恤身边的人。
“我们都能行，再跑上三天也成。”
“那好，大家就再快些。”
车夫加快了抽动马匹的频率，马车在不甚平坦的山道上，更是颠簸的厉害，一行人都纵马疾驰而去。
原本从金陵到会稽要半个月的路程现下只用了九天。萧子良一进会稽的地界，眼下所见的尽是一片萧索，一路饿殍遍地，哭声震天。这一切远远的超出了他的预想，几个月前还是一片烟柳繁华地，如今却活脱脱的成了人间地狱。
黄昏十分一行人终于进了会稽城中，城中的商铺多是关门闭市，往日里熙熙攘攘的繁华街巷也只剩几个流民在墙角边无力的睡着，或是茫无目的的拿着破碗乞讨，整条街空挡而死寂。穿过一条街，却听到前面一阵的喧哗，在一家店铺前聚着许多的流民，像是店铺在施粥，饥饿的流民们都迫不及待的等着这救命的一点粮食。萧子良一行在店铺前停了下来，原来这是一间医馆，正门的大匾上刻着“济世堂”三个大字，字体遒劲颇有苍松古柏之韵，大门前搭着施粥的大凉棚，锅中的粥米很少，但看着施粥者的殷切诚恳之意想来此间主人是倾尽自身之力，也配得上这济世为怀的初衷。萧子良本想上前拜会，但又料及他们此下已忙乱不堪，还是不便去搅扰。正要离开时，忽听得身后的百姓齐齐跪下，边磕头边高喊“多谢崔先生，多谢啊！”这才注意到那个粥棚前穿着粗布衣裳忙着施粥的男子正忙着作揖还礼，他的一举一动礼数周全，丝毫不差，施粥时也是有条不紊，仿若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美貌女子，虽是荆钗布裙却难掩其眉目周身的非凡气质。马上的萧子良目光只停留了一会儿，就策马赶往县衙。
行出一条街后，萧子良才开口“成昭，去打听一下那崔先生。”
当时吴地以顾、陆、朱、张四大姓最为兴盛，这四个家族是江南土生土长与南迁而来的王、谢、袁、萧这四大家有迥然的差别。顾家历来以敦品，厚物见长。东晋时曾出了画绝、才绝、痴绝之美誉的顾恺之，本朝也有两袖清风，清直有加的顾宪之。如今顾宪之在衡阳任内史，会稽家中交与女婿照管。听闻顾宪之这女婿是个翩翩君子，曾也出生大家只是因其是庶出，后又逢家道中落，才凭着一身高妙的医术在会稽开医馆救济苍生。顾宪之甚是欣赏这个女婿甚至有过于亲子，因此朝廷调任，他就把会稽的家业都交与女婿照管。虽说顾宪之本人清正除却了俸禄并未有过多的积攒，但顾家世代簪缨，祖辈累积下来也有不小的家业。
顾家书房
顾馨容看书房中的丈夫还在伏案做事，于是打了一碰凉水想给他去去乏，她是个知书识礼的女子，自从嫁给这样优秀的丈夫之后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更是相随左右，娴雅温顺。丈夫开医馆诊病她也就放下身段在后堂帮他拣药，晾晒打下手，丈夫周济百姓，她也荆钗布裙和他一道。在她的眼中丈夫就是完美的化身，仪表不凡，沉稳有礼，又济世为怀，以苍生为先。她甘心情愿与他一起做任何的事，为他分忧。 “夫君，你也累了，来擦把脸吧。”
“嗯，多谢夫人了。”男子接过沁凉的白布往面额上敷了敷，视线却一直未离开过案上的册子。这是顾家几个田庄的账目，他知晓新任的太守上任，朝廷的粮食不及调运，加上一路来地方官吏都会中饱私囊要解决大旱倒置的流民饥荒，必然会想到让顾、陆、朱、张这土著会稽的四大家族放赈，不日必然会来登门，所以不如早做准备。再加上这几日施粥，顾家本家的粮仓也已有不足之势。他正要提笔，忽而反应自己已捏着脸布思虑了好久，沁凉的布都已变得温热。他回头面带歉然微笑着向妻子说:“夫人，让你久等了”。他起身将布放入岸边的铜盆里洗净，然后温柔的交回妻子的手中“你今天也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馨容几乎是从来不会回绝丈夫的，她收拾了案几边的书册，端着残水，临出门前还不忘提醒丈夫早些休息。
书房的寂静被一阵鸽羽声打破，白色的鸽子在黑夜里落于窗棂之上一会儿后又消失在黑夜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天难料，万民为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