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宝盒》蓝冰纱和

2、二

　　“发什么呆？”
　　端着猪排饭和我要的拉面回到位置上的石意莎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嗳？”我回神。
　　“你的拉面。”她把餐点放在我面前的同时，朝着我发怔的方向看去，“你在看他？”
　　“那个……是不是归烨宸？”
　　“你失忆了？”石意莎惊奇地看着我，“能引起一堆女生轰动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我想也是。”即便心里好奇得半死，表面我仍做镇定状。
　　“你不是向来对校花校草之类的人物感冒得很么？”石意莎咬下第一口猪排，然后皱皱眉，“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忍受被人当企鹅的生活。”
　　——MA，现在这个级别还是小CASE，在不久的未来，他的世界简直可媲美年末时的超级市场。我在心里偷偷地补充道。
　　“我听说了个小道消息。”
　　“什么？”
　　“上个月灿宇环球已经跟他正式签了合同。”石意莎耸耸肩，“他现在已经是娱乐圈的人物了；难怪最近女生们也越来越疯狂。”
　　——签约？我迅速在脑海里回溯了一下关于归烨宸的演艺经历……如果一个月前他刚刚成为正式艺人的话，那么……下个月他就要休学了？！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凝重？”意莎食之无味地戳了戳剩下的猪排，“你该不会对那个大明星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哈哈，怎么可能？”被戳中死穴的我立即干笑数声，一脸正人君子样，“诸如偶像之流，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天上星；我们是凡夫俗子，做不来摘星的活儿。”
　　“是没错，不过你的用词真高深。”意莎好奇地瞅着我的脸，“我有种你忽然变成大人的错觉。”
　　吓！又是习惯性地用30岁的口吻说话了，要改要改！
　　“这个拉面真不怎么样。”
　　我连忙转移开话题。
　　“是吧，我就说。凑合着填饱肚子算了。”
　　正打算随便再吃几口就放弃，一抹影子忽然自上方笼罩住我的光亮——
　　“夏芫，等下有空吗？”
　　我抬头，愕然地仰望着正上方那张全然陌生的脸。
　　“你忘了吗？”
　　脸的主人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受伤。
　　“啊，没……”
　　我迅速收好痴呆的表情，发挥浑水摸鱼的精髓。
　　“那我在老地方等你？”
　　刚想说‘好’，但猛然想起他口中的‘老地方’恐怕也是我完全不认识的地方，于是马上改口，“我已经吃好了，一起过去就好。”
　　“好。”
　　转头就发现意莎眼中等听好戏的戏谑，我的心里立即了然。

　　跟着这个男生穿过空中走廊，朝第3幢独立的大楼向上攀登而去，最终的目的地是顶楼的平台——果然是很适合告白的场所，一如小说和电视剧里演得那样。
　　“今天已经满一星期了，你的答复是什么？”
　　根据我对15岁时自己的了解和回忆，如果是完全不喜欢，也没有任何影响的异性，肯定是不会有任何踌躇就当场拒绝；但我给了眼前这位仁兄一个星期，显然他有什么地方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在答复你之前我想知道你对我的看法，恩，你也知道我既不是什么大美女，个性也只是普普而已。”
　　我谨慎地选择不太可能出大纰漏的字眼套他的话。
　　“也许你自己没发现，你有种很特别的气质，安静里也带着点活泼，很吸引人。”告白的仁兄非常坦率，“从你来书法社交申请书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注意你了，然后变得越来越在意……”
　　“我知道了。”
　　为了不让自己因为听到更XX的话而翻脸走人，我刻意打断了他愈渐投入的叙述。——原来我们是同一个社团的，他还是社长，难怪我没有直接拒绝他，不过这并不能改变最后的结果。
　　“……虽然我仔细地考虑了一个星期，不过我想我还是不能接受，很对不起。”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诚恳的味道。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想了想，我决定说实话，“我有喜欢的人。”
　　对方的脸色有些苍白，“……方便告诉我他是谁吗？”
　　“抱歉。”
　　“……我明白了。”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背后，我长长地吁了口气。虽然30岁的时候也曾经惋惜过青春时代没有谈过一次象样的恋爱，想着如果再能回到十几岁一定要好好地抓住恋爱一次；但事实上感情的事，无论几岁，终究还是无法勉强的……
　　走近高高的护网边，透过空隙向下看去，呼——好可怕！连忙后退几步，随后又自觉好笑地嘿嘿干笑了数声。抬头仰望天空，蓝得迷人的底色上偶尔飘过几抹纯净的白，拂面而过的风里带着点秋天独有的清香味道。
　　“好舒服啊～～～”
　　我闭上眼张开双臂，想象自己乘风飞翔的感觉——哇咧，自由万岁！青春万岁！呼嘿！
　　放纵自己翱翔在想象的世界里好一会儿，我才睁开眼，岂料，映入我视野里的第一样东西是一双充满兴味的黑眸。
　　——吓！
　　我下意识地怔忪了下。
　　——居然是他。
　　“你好。呃，再见。”
　　我想，即便现在的自己有着30岁的阅历，却仍然无法坦然地面对小了十几岁的他；于是，我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假装无事地退场。
　　“你现在有空吗？”
　　即使只是随随便便地坐在墙角边，他仍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是有一点。”
　　我的心跳有一点加速，呼吸有一点急促，不过还不至于让思维完全罢工。
　　“方不方便坐下来？”
　　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但我的手脚却先理智一步行动；在我坐下之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平铺在地上，眼尖的我在手帕的一角看到了他一直很喜欢的‘BERBERRY’的LOGO标志。
　　“不用这么麻烦，我和你一样就好。”
　　“东西就是买来用的，价值的多少只是其次。”
　　他扬了扬眉，言下之意是不容拒绝的坚持，于是，我只能从善如流。
　　有很长的一段的时间，我和他一样背靠着墙角静静地等待，等待着他开口。然而，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他都没有再说话。
　　“上课了。”
　　我没有看他，只是轻声提醒道，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你先走。”
　　怔了一秒，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明天见。”
　　他抬起眼，与我对视了片刻，然后，那个弧度又有了小小的改变，“恩，明天见。”

　　坐在书桌前轻驾就熟地写着功课，翻书的同时目光却不觉落在置于前方的镜子里——真的是很年轻啊，我凝视镜子里的自己不觉笑了起来。虽然因为和意莎一样有一张永远比实际年龄小一些的娃娃脸以至于15年后看起来不那么老，但和现在15岁的自己比起来，究竟还是成熟了许多。
　　无论这次回归的原因是什么，能以30岁的心智再过一次15岁的人生可谓是怎样都求之不得的好事，所以这一次的15岁我要完成所有在以后的人生里回忆起来会觉得遗憾的事，比如学习，比如朋友，比如……他……
　　……在未来的世界里，我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然而奇怪的是，在这倒退的15年前，我竟然能与他奇迹般地相遇在一个前所未知的地方——如果我对于他的记忆没有出任何差错的话，他和我一样，中学也并不是在这所学校念的，那么为什么我们15年前的命运会发生这样的改变呢？
　　即便现实是如此得赤裸裸，不过我仍然不敢自大地以为这次回归是为了重新改写我跟他的缘分——这也太扯了不是？在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想改变自己与某某人的爱恨嗔痴，我这尾小小的宅女又是何德何能让命运赐予我这次求都求不来的生机？
　　根据蝴蝶效应的原理，当过去发生了些微的改变，未来的改变也许是无法估量的巨大……那么，当我再度回去的时候，未来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搔了搔脑袋，我决定不要想那么多，就如同这次神奇的回归那样，也许命运的安排都有其无法被推测的变数；既然如此，我就应该遵循‘既来之，则安之’的古老箴言，再认真地过一次15岁的人生。
　　迅速地完成了英语、语文、物理和化学的作业，我最后拿起几何学的课本，然后，镜子里就出现了很大的一枚苦瓜脸——哦！卖糕的！当年我最苦手的就是数学，因为苦手，所以自然就不可能学好，再加上出了社会更不需要几何……如此这般，恐怕我这第2次的15岁仍然会死在几何学上啊啊啊……
　　我努力啃着书本上那令人费解的概念和解题方法，却仍是觉得在看外星文字——也许我该把一年级和二年级的课本再拿来重新学习一遍？
　　秉着心动不如行动的最高准则，我开始翻箱倒柜寻找古旧的课本。幸运的是，我那良好的整理习惯这15年间始终未曾改变；只用了区区20分钟，我就在床底下的木箱子找到了我需要的书本和习题册。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的话，我想我坚持读完高中课程，然后在医科大学里学习怎样当一个好医生……
　　不期然间，我的脑海里浮现起了14年后他在一次电视专访里所说的话，虽然那时的他笑得很灿烂也很迷人，但隐藏在他眼底的遗憾仍是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也许……
　　这一次，我是不是……可以尝试着帮他抚平他的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