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噬焰尊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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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妖？”沙洲想起当时可怕的场景，立刻问道，“和我爷爷有关吗？”
此话一出，乔木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她低垂眼帘，思索着什么，随后她盯着沙洲的眼睛，反问道：“你爷爷？”
乔木靠的很近，沙洲注意到乔木眼睛很美，似若桃花，黑白并不分明，有种似醉非醉的娇美感。沙洲从她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是爷爷爱喝的杏花酿。
兴许是发现乔木和爷爷的相同酒品，也或许是因为乔木当了自己师尊，沙洲没忍住，心中涌上一股委屈，关于爷爷的去世，也关于那两天的经历。
这两年她过得并不算差，但是她经常发呆，有时候在礁石一坐就是一整天，不愿意回去面对空落落的家，也不想去打扰好心的王婶一家。她有时候会想，有朝一日背上行囊，离开拢霞岛，去红尘里打滚，替爷爷看一看现在的繁华人间。
但大多数时候，她都在眺望遥远的海岸线，盘算着她走不成的种种原因，比如没有船、挣钱难之类。
她天生性子惫懒，能躺绝不坐着，能坐绝不站着，爷爷就说她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然后忧心忡忡地跟她说做人要勤快的道理。
沙洲通常左耳进右耳出，但这时候她心里打了个突，担心她师尊看走了眼。因她知道自己没用，万一师尊看穿她的本性，就不要她了。
沙洲经历了这番自己吓自己，圆圆的杏眼沁上了水意。她发现这两天她动不动就想哭，实在是很没用，于是害羞地垂下头，飞快揉了揉眼角，然后一板一眼地向乔木说明她爷爷诈尸和岛民异变的始末。
“……我觉得他们要杀我，我害怕极了，怕自己死，又怕爷爷死了还被他们伤害，就拿着爷爷的刀，想和他们拼命了。”沙洲絮絮叨叨，讲到爷爷的时候又红了眼眶，情绪明显低落下去，随后她话音一转，笑意盈盈道，“好在得救了，多谢师尊的救命之恩！”
乔木发现这小妮子笑起来很叫人喜欢，梨涡浅浅，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小奶狗，呜呜地叫着讨主人欢心。
沙洲抿了抿嘴，面颊绯红：“师尊笑起来真好看！”
乔木闻言一愣，随即发觉自己也没忍住露出笑意，显得傻呵呵地。乔木觉得自己跌了面子，决定迁怒于眼前的傻徒弟，佯怒地瞪沙洲一眼，嗔道：“没大没小！”
乔木瞪人的时候会睁大眼睛，纤长的眉毛皱起来，似怒非怒，相较平常冷冷冰冰的形象，多了不少鲜活的气息，不再是疏远无情的仙女。
沙洲虽然觉得这样的乔木很让人亲近，但又怕乔木真的生她气，于是小心地偷看她，发现乔木嘴角含笑，耳朵尖微微发红，如同刚露尖尖角的新荷。沙洲便放下心来，知道乔木没有真的生气。
乔木自顾自挽尊完毕，哪里知道她方才逞威风不成，反倒叫对方隐约发觉了她外强中干的本质。她见时辰不早了，先教沙洲使用储物袋。
沙洲悟性高，很快就学会收纳方法，喜笑颜开地绕着乔木打转：“我也会仙法了！”
乔木哼了一声，心想这算个什么，不过是初级法术罢了，值得这么高兴？
乔木一边嫌弃沙洲没眼界，一边把豆沙包递给她，叫她填填肚子，然后再下楼找她。
乔木绕到浴房，从储物袋中取出浴桶，往地上一放。
她动作比较大，桶中的洗澡水飞溅起来，有几滴落在她手上。
作为一个很爱干净的妖修，乔木立刻炸了毛，但没等她炸了浴桶，就闻到那股香味。
乔木僵在原地，奈何那香味一阵阵地往鼻子里钻，闹的她心里痒痒的。她在原地站得笔直，做贼心虚地用灵识打探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人，然后闭了眼，飞快地抬起手，鼻翼翕动。
确实是洗澡水的香味，特别香，比她私藏的小鱼干还勾人胃口。
不应当啊，她的秘制鱼干工序复杂，辅以百年人参，耗时多年方可制成一小坛。
乔木大惊失色，她决计不能接受自己是个登徒子。
她又羞又怒，铿锵有力地一挥手，浴桶里的水瞬间蒸发，干干净净。
沙洲下楼的时候，乔木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她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谁惹着师尊了，决定发挥自己的撒娇本领，先哄哄师尊。
她叫道：“师尊，豆沙包好好吃哦，师尊对我真好！要不是吃饱了，我还想再吃一笼！”
乔木怼她：“以后要辟谷，吃什么豆沙包。”
沙洲更摸不着头脑，只好换个角度谄媚：“我要向师尊学习，做一个喝露水的仙女。”
乔木心想，这小妮子嘴角抹了蜜吗？说话这么甜干什么？心术不正，肯定想勾引她，真讨厌。
乔木若无其事地问她：“店小二给你香皂了？”
沙洲摇头。
乔木盯着她，判断她没说谎。
“……师尊？”沙洲盯着一脸迷茫，随后抬起手，嗅了嗅自己的袖口，羞赧道，“莫不是我昨日没洗干净？”
“没有，你洗得可香了。”乔木傲到骨子里，平常习惯用刀子嘴噎得别人说不出话。此刻她便习惯性地怼沙洲，话刚出口，鼻尖似乎又闻到那股香味，顿觉方才自己颇有点口是心非的样子，她脸上就飞起了淡淡的红霞，瞪了眼罪魁祸首。
沙洲不知自己如何惹着师尊，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老老实实地向乔木作揖：“我错了，师尊，原谅我吧。”
“错哪儿了？”乔木顺着台阶下，不忘张牙舞爪地恐吓她，“哼，看在你态度好的份上，姑且饶了你。”
沙洲觉得自己很冤枉，但她不敢反驳，就委委屈屈地跟在师尊背后。她盯着师尊红红的耳朵尖，又想起了昨日她那毛茸茸的耳朵，很想再看看，辨认一下物种。
沙洲胡思乱想着，跟着乔木转进了一家茶楼。
“……据说天资卓绝，年不过百就已踏入大乘境界，更因有吞焰吐火之大神通，得了噬焰尊主的称号。”
沙洲第一次见到说书的，好奇极了。只见说书人手持醒木，前面围了一圈饮茶嗑瓜子的闲人。
乔木领着她找了个僻静角落就座，叫了一壶茶。沙洲很上道，起身恭敬地给师尊斟茶，把乔木伺候得舒坦了，这才继续听故事。
无非是这劳什子噬焰尊主如何天赋异禀、气吞山河，种种赞美之词，叫沙洲懵懂间升起羡慕之情。
她想，师尊认为她根骨很好，不晓得比这噬焰尊主差多少，若没有望尘莫及，莫非她以后也能有如此神通、成就一番大事业？
结果说书人醒木一拍，话头一转，讲起噬焰尊主不分青红皂白，杀戮过度，焚尽百村，寸草不生，终于引发众怒。噬焰尊主门下便聚集了一波妖魔鬼怪，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噬焰尊主原来是个妖修，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沙洲听入了神，先前还自比噬焰尊主，这会儿把自己代入进去，顿时有些不太舒服。
但她初入修仙界，什么也不懂，有心打抱不平，又怕自己犯了什么忌讳。
她便悄悄去看师尊脸色，见乔木面沉如水，并不随着那帮闲人声讨魔头，心里便有了些底气。
她转念一想，师尊或许也是个妖修，很可能会物伤其类，因那“妖修都不是好东西”的论调发怒。
“你做甚么在那里鬼鬼祟祟看我？”乔木突然出声，冲着沙洲挑起一边眉毛，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沙洲心神微动，认为仙女师尊全然一派“水光潋滟晴方好”模样，美得惊天动地。她很想说句师尊这么美居然不让人看，有惊觉此话过于狎昵，有唐突美人之嫌。
沙洲老实招了：“那人说妖修俱非善类，我却觉得并非如此。”
“哦？”乔木尾音上扬，对沙洲起了些悟性和洗澡水之外的兴味。
沙洲原先脑内只是些混沌想法，此刻乍然被师尊提问，旧日被爷爷拎耳朵学习的恐惧卷土重来。她只好努力倒搓尚不成形的思绪，试图找些阳春白雪的词，塑造一点“根骨清奇”的形象来。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沙洲情绪饱满地念完，注意到师尊眼睛一亮，她心里的石头便落下来，同时得了些掉书袋的趣味，“我以为，妖修和普通修士一样都在追寻大道，因对天道有所感悟。天道自然是高深莫测，万物为刍狗，绝没有唯有人才能悟道的道理。只是说，妖兽成长于天地之间，不通人性，所做之事，并非遵循常人的道德伦理。我爷爷也和我说，莫看老虎捕食残忍，这不过是老虎一日三餐。在天道面前，人也不过是个蝼蚁，没有格外高贵的道理。”
“妙极。”乔木勾唇笑起来，眉眼弯弯，“说得很好。”
沙洲本以为乔木已经够美，没想到冰美人笑起来的时候，显得越发艳丽照人。她呆了一会儿，想起噬焰尊主杀人如麻的往事，赶紧补上一句，保全自己清白正派的形象：“乱杀无辜当然是不好的，噬焰尊主曾经风采无双，惊才绝艳，想必有什么隐情罢。”
乔木用手指摩挲着茶盏，沙洲察言观色，立刻给她斟满。
与此同时，说书人讲完了噬焰尊主如何残忍冷酷云云，开始讲起噬焰尊主的结局：“……风雨飘摇之时，正道群雄并起，设计剿灭魔头。那一日，纵然麾下大将古蔺生以死相护，天要灭魔，为之奈何？堂堂一名大将，为了一介妖修，竟然弃道义不顾，螳臂当车，自取灭亡。噬焰尊者被困陇峡，万箭穿身之际，引发天地雷劫，降下九九八十一道雷，天地异变，十里无生，万鬼同哭。”
沙洲听完，心中悚然，为天才妖修的惨烈结局唏嘘不已。
旁边的听客也在感叹，说些什么“魔头死不足惜”、”可怜诸多仙侠为其陪葬”之类的话。
乔木作为妖修，是很看不惯“妖修皆祸害”的做派的。往日里，她定然要发作一番，但此刻瞧见沙洲隐隐发抖的模样，心道徒弟应当是被仙魔之战吓到了——毕竟她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当晚险些怕得睡不着觉，生怕那八十一道劫雷顺着话音来劈她。沙洲比她那时还小，又生的一副呆呆的样子，一定是心里十分害怕。考虑到她毕竟是师尊，需要时刻呵护爱徒，乔木勉为其难地开口道：“莫怕，若有人欺负你，我必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沙洲便抬头看乔木。
师尊仍是一副神色清冷的模样，但与平时不同，她画中仙似的眉眼间透着逼人的寒意，如出鞘的宝剑锐利肆意。
“宵小之辈，不过尔尔，”乔木饮了一口茶水，“不堪一击，不足挂齿。”
沙洲盯着师尊又开始发红的耳朵尖，若有所思。她随即看到那第二次喝空的茶盏，赶忙又提起茶壶，准备再斟上一回。
乔木却拦下了她的动作，叫她跟自己出发：“你不是想问除妖的事情吗？我路上跟你说，你可要仔细听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噬焰尊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