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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归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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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疾奔,两边的群山就像退行的潮水,夜露渐现,暮色将最后一点山形隐去。
山色迷人,来时险阻,归时匆匆。昏冥,星辰,晨曦,朝露,城郭渐近,思念才可妥善安放。
关九听人说周悦住在枢密院给驻地副使造的官宅,入城后径直去了那里。
宅院里下人行色散漫,瞧见关九进来也不招呼,仍旧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看得出来周悦不是个讲究的人。
关九走入院中,绕过石制的屏风,就见着周悦在庭院里角围着炉子,披了件外衣,手不释卷地端坐,乌发垂肩,散开在白色衣衫上,衬着她如雪的肤色。她今日没有梳髻,描了眉和唇,竟是女子的装扮。
关九初次见她这般模样,如清水濯过的娇嫩桃花,清丽可人。只是虽说春寒料峭,到底初夏将至,用上炉子属实有些夸张了。
关九正待打趣几句,却发现周悦隐有病容,描妆大抵是为了遮住不太好的气色。
“怎么了这是?”
周悦先去埋首看书,不察周遭事,如今听见声音,见是关九,才将书卷搁在一旁,“天气转换,没注意着了凉。”
“那怎么不进屋里休息,院内风大。”关九说着就要把她的火炉拿进去。
“难得放晴,想见见日光。”
她都这么说了,关九只得作罢,入屋寻了张椅子在周悦身旁坐开。
察觉到关九有话要说,周悦把书放下,拢了拢衣服,“关九?”
“你先前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哪一句?”
“世间事此消彼长,相辅相成,你我也能互相成就。”
“自然作数。”
“哪怕尽一生,穷一世?”
周悦微怔,又突然释然,点了点头。
关九向来不是心思细腻之人,但此刻她竟看懂了周悦的情绪与回应。
“有件事要告诉你。”周悦望着关九的眼睛,坦然地道,“圣上赐我一门亲事,要我回京迎娶新妇。”
她说得淡定,没有故作正直的闪躲,亦无侥幸的自得。
关九便问,“还回辽南吗?”
周悦颔首,仔细分析道,“赐婚亦是嘉许的一种,圣上若不想用我,应不会嘉许,只要我还是枢密副使,就会回驻地的。”
关九了然,只这官场事太繁琐,她须臾就要抛诸脑后,“临别前与我喝几杯吧。”
周悦看她兴致高,不欲扫兴,便着下人置酒,二人就着午后和风暖阳对饮,不多时关九先醉了。
原来是个三杯即醉的人,那日宁城棺材铺里拿的酒壶里装的是水吧?
周悦让下人把关九扶进了自己屋里,让她躺在床上。自在一旁案桌上煮茶解酒。
纤长的手如羊脂白玉,择茶在茶碾上迅速碾过,暖过茶壶,点茶又撇去浮沫,勺入茶盏,一杯清茶便已做好。
周悦端至床沿,正寻思着怎么令关九喝下去,她忽而就睁开眼。
那双眼着实漂亮,晶莹透亮,眼波撩人,眼角边眉骨下的痣平添几分妖冶,勾人心魄。
周悦一时失语,好一会才问,“喝茶吗?”
“喝。”也不知她酒醒了没,只是坐起接过茶饮尽。
“还要吗?”
“要。”
周悦便要起身去新沏一杯,衣衫却被人拉住了,回首是那人因酒而显绯红的唇与脸颊。
二人僵持着未动,周悦低声嗓子微哑地道,“你可清醒?”
关九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若不得这半分醉,便不能尽此兴。若不是尚有半分清醒,就无法让你知此事原是我本意。”
周悦被她拉着伏在了她身上,眉头蹙起,咬白了唇。关九掰开她里衣,那旧伤之上更添新伤,裹着的纱布渗了层层血,原来她不是春寒致病,是有伤在身。
关九惋惜之余又笑道,“在后方运筹帷幄的文臣?”
“战场上也有不得已的时候。”周悦想到关九总是在战场上,“你辛苦了。”
“今夜只好辛苦一些。”关九说着抱着周悦从床上坐起来,一手垫在她后背让她靠着墙,一手将她的手拉下来。
周悦睁着清清亮亮的眼睛,看关九褪去她自己的衣物,向还带着茶香的手靠来。
指尖温热柔软,如船只入海,风浪中航行,关九垫在肩后的手变了力道,将周悦往自己扳去。
关九顾着她的伤,没有让她如何折腾,但在热海中周悦禁不住回应,择、点、拨、挑,好似重新煮起一壶茶,解酒乎?醒神也。
终究有一曲终时,是同归处。
周悦心想,春有芽草,夏有清风,九月秋实,腊月寒霜,世间的法则如是,人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