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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一章 ...

  •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不宜远行。

      大约,当真不宜远行。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路老林,旅游鞋下面是堆叶老深的软土,也许是多林多木多阴的凉爽,茂林里到的确是『清风徐来』,然而太阳即将下山,那『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的美景,却无人有心来欣赏。

      白玉堂也不顾脏不脏的问题了,一屁股坐地下,把挂胸前的旅行包往下一拉,剑眉横挑,“爷爷不走了!”

      展昭停下身来,凉眼瞥了一眼坐地下不动的白某人,再抬头看看天色,脸色相当镇定,道,“好。”爽快的出人意外,白玉堂脸上的表情险些要从挑衅变成目瞪口呆。

      说完,这人全然不像白玉堂那般“粗鲁”,有条不紊地把高过脑的大包脱下来,放地上,再挑了个看着干燥的空地,坐下,伸直僵硬到麻的腿,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之后,继续维持着淡定的脸色,“那么麻烦白爷你找柴、生火,准备露宿。”

      “……”

      白玉堂险些变成目瞪口呆的表情,被这一句话堵成了个黑脸,吸了口气,低眼看看展昭的右脚腕,有长裤遮着,虽说看不出来,但白玉堂还是能想象出布料低下的脚腕肿胀到何种程度,想说什么,一时间却有些底气不足,话到了牙缝口,绕了几个弯,最后只剩下了个“臭猫。”

      说到底,在老林迷路、展昭崴脚,其中还是有八分他的过。

      身为一个优秀的考古系大学生发现疑似古人墓穴的痕迹时,兴奋是难免的,所以当白某人一路兴奋地拖着受害人展昭勘探周遭地段时,两人已经成功的偏离了林中大路。

      至于展昭崴脚的经过,那大概就是白某人赫然发现『疑似古人墓穴』中的『疑似』几乎可以删去、得意忘形之际,顺手一拉展昭,想分享一下喜悦之情时,……额,可能当时力度没把握好,展昭直接拌倒在地,骨骼错位的声音异常清脆啊异常清脆。

      展昭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挤出来,“托白爷的福,还没断。”事到此时,遗迹什么的都是浮云,白玉堂黑着脸搀着展昭,趁太阳未下山,尽早找进村的路。

      虽然,这时白玉堂意识到迷路两个字怎么写了。

      好在这二人常年在外溜达,也算玩出了经验,白玉堂手脚甚是利落,火升起来的到快,天黑个干净之前,燥烈的干木便在寂静如亘的深野间爆裂出悦耳的噼啪声响。先前简单处理过脚伤,这会儿麻热,却也不显什么了,不过是一点崴伤罢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计较的。

      展昭抬头看了一眼似百无聊赖地拨弄柴木的白某人,况且这要停下来的,又不是真的因为累。叫了一声白某人,见他抬头,随手丢过去一包饼干。

      一时间无人说话,但并不尴尬。

      林深寂静,火星在碳木爆裂中飞溅起来,至墨空中,却静如浮光,目光一晃,火影似欲涌入长空,恍惚遥望,星河久远火光浮动,恍若冥河流灯。

      传说,这一日挣扎于极苦之中的魂魄淌出三途河,隔着水中烛火,遥望生者故人。一灯一灵。说通俗平易近人些,就是——

      “猫儿,你说今晚上会不会遇见鬼?女鬼耶?美女鬼耶?”嚼完了饼干,大概算是饭饱思……额,咳,饭饱后觉得有几分无聊,白玉堂手欠,扯着展昭衣服上的红绳装饰,一拉一拉。

      迷信曰,红绳招鬼。

      展昭见白玉堂拽起来没完没了,一肘戳了上去,想板脸却终究严肃不起来,半带着喷笑道,“是耶,美女鬼也,好君之皮囊哉。”

      “猫儿此言差矣,所谓‘牡丹花下死’……或者,你根本就是嫉妒白爷我天生风流……喂!真嫉妒也不能这样,会毁容的!”

      展昭一掌推在白玉堂额上,哼哼冷笑,“怕了就直说,何必胡言乱语?”白玉堂拉下展昭的手,捏住,故作怕状抖,然而抖了半响,又忽然停了下来,表情有几分恍惚,直视前方。展昭只当他开玩笑,伸手在白玉堂眼前挥了挥,“喂?中邪了?”

      “恩,是有点邪乎。”白玉堂一怔,又一扯展昭,先前那点惘然神情褪个干净,转而就是一脸灿烂笑容,上挑的桃花眉目,引人眼得很。

      天生招蜂引蝶带鬼的主儿,展昭想要抽出手,“怎么,又要做什么花样?”

      “不如,我们来讲鬼故事应应景吧。”白玉堂没叫展昭的想法得逞,紧了紧手,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据说这附近当真曾出土过点宋代的东西,没准儿,还当真有点什么‘滞留千年的灵魂’等着你呢。”

      听这话,展昭也笑,道,“若真有灵魂,那也是要投胎转世,不然,这林子早就鬼满为患了,不过若是如此……死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吧。”说话时,这人看向白玉堂,唇边勾起的弧度,暮色隐约。

      白玉堂乍闻此言,欲笑,忽地想到些什么,一时间目光灼灼。

      远远的,只是一瞬间,这人似在火堆旁望见端坐而谈的二人,一白衣胜雪,一蓝衫凝墨,这般幻象,转瞬即逝。

      大约,那真是鬼扯了。

      然而此生由忘川水塑成,往生饮尽了孟婆汤,这时二人已无从知晓,那红尘逆滚千年,洗尽暮霭沉沉,藏匿在轮回之前的尘埃往事。

      闲谈之间,展昭略有困倦,随口说了声睡了,便迷迷糊糊地阖了眼。恍惚有梦,梦里有带剑侠客,卧坐火边,笑谈多少事。

      殊不知千年以前,锦毛鼠曾在此撩旺了柴火,扔了拨柴的木棍,转身从马背上的包袱中摸出干粮,丢给火堆近处坐歇的南侠,笑道,“闹鬼的日子,的确诸事不宜,堂堂南侠,叫几个毛贼伤了去。”

      那南侠抚平上衣,继而笑道,“这笑话倒是又叫五弟瞧了去,也算作五弟替愚兄包扎的报酬,如何?”锦毛鼠闻言,一旋身,便侧坐在了南侠身旁,扯了南侠的衣袖,挑眉道,“好个小气猫,操劳了白爷不说,还要嘴上占来便宜,此等亏本买卖,你只当白爷是傻的不成?”说话时目光微灼。

      那南侠合拿着膝前一双宝剑,一古朴墨色,一亮白似光,不紧不慢地摩挲着鞘上纹络,半响才笑道,“若将展某此生笑话皆给五爷看来,怎样?”

      那锦毛鼠眼底一亮,握住了那人扶剑的手,亦笑道,“不可,依旧太少,爷爷还要来世。”

      南侠但笑不语。

      持剑的手,虎口总是带着坚硬的茧子。

      江湖险恶,江湖人自是刀口舔血,并非不自重其命。而南侠之侠,锦毛鼠之义,并非所为他人,只皆因其为心中之信,为此生死不悔。生时尽兴,身后亦不悔矣。

      况……此时,却尚有一人,愿许你来世今生。

      展昭梦里,隐约要看清那带剑侠客的脸,耳侧一阵冰凉,蓦然梦醒,睁开眼来看,原来是白玉堂用经了一夜的冷水来闹自己。

      东方既白。

      白玉堂笑道,“猫儿做什么美梦了?白爷可是辛苦许久,大约摸清了出林的路子,你说,要怎地来谢我?”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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