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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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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
沈如茹手按在门框上,是正准备推门而入的动作。
但在门打开了一点、足以她看清其内的缝隙后,沈知茹停止了动作。
门内,是周棠错小心翼翼握着林禾景手的场景。
屋内灯烛光亮在沈知茹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后,沈知茹便复将门掩了,她退出去:“东西照例给陵游同广白吧,教他们过一会儿再来。”
锦屏探头向内,却未瞧见什么,只得小心问道:“夫人又不亲自送进去吗?”
沈知茹将手按在唇边:“小声些,阿禾也在里头呢。”
锦屏扶着沈知茹往回走,听得沈知茹如感叹一般:“这浑小子倒是头一回露出那般的的神情……只是他这回错得厉害,若是再错下去,阿禾要怎么办呢……”
*
林禾景再醒来是在自己的床上,她花了好一会才混沌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在此:“我不是在祠堂吗?”
昭然正替她拿衣裳:“是夜里小公子抱少夫人回来的。”
林禾景动作微僵,周棠错是念过书的,应知这男女有别,但一想她昨日大概是在祠堂就睡过去了,这才要周棠错送她回来,人家也是一番好意,若她计较了,倒是显得太拘小节了。
边起身边道:“夫君知晓自己错哪里了?”
昭然没反应过来,露出疑惑的神色:“啊?”
林禾景不解释,将衣裳穿好,重束了头发,才问道:“夫君如今在哪里?”
昨日瞧着,周棠错应是挨了不少下,他是如何忍着痛将自己送回到屋中的。
“夜里小公子送少夫人回来后,又去了祠堂,这会儿估计还在呢。”
见林禾景有往祠堂去的意思,昭然忙劝道:“老爷也差不多时候醒了,必是要寻小公子问一问话的。”
林禾景果然顿住了脚步,她想了想:“若是夫君还被罚跪,你便趁机送些吃的进去,倘若被人发现了,便推到我身上来。”
昭然笑着应了:“少夫人且等一会儿,奴去端早饭过来。”
“……罢了,我去衙门吃吧。”
她摆摆手,拿着刀便出门,昭然无奈一笑,到底是习惯了林禾景早早出门。
*
祠堂。
周棠错跪坐在蒲团之上垂头睡着,但睡得并不安稳,背上的伤,依旧痛着,稍稍一动便觉得难熬,脖子也十分难受,更何况屋中阴寒,着春裳长久不动,更是寒意入骨,说是睡,却更似半梦半醒。
所以在周彦出现在祠堂的那一瞬,周棠错便惊醒过来,日光将周彦的影子送进屋中,周棠错僵着脖子回头。
在瞧见周彦的冷面时,周棠错含糊抬手行了个十分不端正的礼:“见过爹。”
周彦沉声:“跪了一夜,可知自己错在了何处。”
周棠错紧抿着唇不答。
周彦手紧了紧:“你性顽劣……”
来了来了。
又是这番说辞开场。
周棠错恨不得捂上耳朵。
可他不敢,所以只能低头听训,只想着再熬些许时候,到了周彦去府衙的时辰,他便自在了。
“……不好读书,圣贤之言,尽是不习,更不知君子厚德,立身守心。”
周彦痛斥:“你若晓圣贤之言,怎敢行烂奢之事,此般模样,直教旁人道衣冠之子多败行。不事亲、不修身、不怜妻,终日游闲,愚安靡赌,直至亏空家私,父母寒心,妻儿散归,方如尔竖子之意?”
周彦再问:“可知错?”
“我只是玩几把而已,何曾亏空家私,爹这般杞人忧天,只是不曾见过我赢钱时候。”
周彦急斥:“蠢儿!这世上只有家财散尽的赌徒,你何曾见过哪一个成大事者是在赌桌上建功立业的!”
周棠错再辨,近乎是口不择言:“不过是世人所以为的建功立业只在赌桌之外。”
周彦愣住,他不敢置信周棠错竟有这般想法,眼中尽是痛惜与震惊:“你读书习文十余载,夫子所授万般道义,你是半分不记得了吗?”
周棠错的那一句话,像是击垮了周彦,他闭上了眼睛,不自觉后退半步:“是我不是,竟以为你还有救……我与你母亲得你这般蠢儿,是我与她的劫数,可怜阿禾在我面前,还替你说话,只道是你此生安然,她辛苦一些也是无妨……”
周彦睁开眼望着他,眼中已无半分情绪波动:“从今以后,我不再管束于你,你喜如何便如何,待哪日家中被你败尽,也算是我与你母亲还清前世之债。”
说完,他挥袖离去。
不再受管束,这本是周棠错走进善乐堂的初衷,可等周彦果真说出此话时,他心中没有半分欢欣,甚至,眼眶湿透。
周裳错看着周彦离开,第一次自问。
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
林禾景拿着一个馒头边走边咬,一旁赵甲瞧了,朝她招手,打趣道:“呦,今儿个少夫人也来陪我们啃馒头啊。”
林禾景哼了两声,一如从前坐到桌边,将馒头塞到口中,一手拿碗一手盛粥,粥盛好了又将馒头拿下来答:“是啊,肉包子吃够了,可不得啃两天馒头清清口。”
“真当哥哥们没有见识,就以为皇后娘娘在宫里吃烙饼啊。”赵甲将咸菜推过去:“今天早上去牢里没见到冯月娘,听说你昨儿个把她放了,是案子查清了吗?”
林禾景点头:“快了,还有一个人要审。”
她四下看了一眼:“我师兄还不曾来吗?”
“没呢。”赵甲悄声道:“这案子破得挺快,我等会也跟着去瞧瞧,那天两方人对骂,瞧着挺有意思的,我也想看看这案子到底是什么缘由。”
赵甲知道自己贸然提起,林禾景不一定会答应,可是没想到林禾景露出了一个猎物主动送上门的笑容:“好啊。”
他忽然觉得不对,警惕道:“啊……要不还是算了……毕竟还在审问,也不太方便。”
林禾景将咸菜推到他面前:“哥哥开口,哪有什么不方便的。”
*
于是审问卫平之时,就是三个人了。
这回,是赵甲扮白脸了。
一夜过去,卫平之的精神有些不济,似如同林禾景所猜测的那般,他见冯鱼三和杨落安都被审问,知晓二人皆是招了个干净,却迟迟等不到捕快来唤他,一是想着说辞,另却又猜测着是否是其余两人将过错全都推给了他,所以捕快们才不在意他是否有话要说。
卫平之从没有这样期盼过有人来听他说话。
这般的折磨之下,才过一夜,他便有些熬不住了。
好在,捕快们终于拉他来审问了。
他准备了一夜的说辞,终于派上了用场。
可让他意外的是,听了他毫无破绽的话语,几个捕快并没有露出如他所意料的反应。
难道,是他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吗?
赵甲声音浑厚低沉,不用刻意,便有压迫力:“卫平之,是你编造了徐月娘先与你们搭话,攀咬她讨钱不得跳水诬告于你们的话,并与冯鱼三和杨落安串供,欺瞒府衙的吧。”
“啊?”
卫平之没有料到捕快会问这个,一时没有准备,便漏了胆怯,这小小的情绪变化并没有引起捕快们的注意,但卫平之自己却先乱了起来。
赵甲虎着脸:“说!”
林禾景装模作样表现得不耐烦,孟俞相劝:“他们俩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你老老实实交待是对你最有利的,不必再想揣度我们的心思,这桩案子已差不多分明,你即使狡辩,也没有什么用处的。”
卫平之低下头,不情不愿小声道:“是我,我怕徐月娘跳水后出意外,怪到我身上来……我本来就不想去的,只是帮鱼三的忙,也没想对徐月娘做什么,冯鱼三人莽撞,要不是我拦着,他都要对徐月娘动粗了。”
林禾景起身道:“既然都认下了,那边没有什么好审的了,杨落安提供了断案线索,师兄记得交供词时提一提,他做的事最少,处罚也应该是最轻。”
卫平之呼吸一凝:“线索?什么线索?”
林禾景笑笑:“你以为我们是怎么知道伞的事,对了,那把伞还是你捡回去的吧。”
是徐月娘所撑的那把伞,林禾景知道有这把伞存在之后,曾沿着河道走了许久,并没有寻见,后来问了徐月娘伞落在了何处,有了猜测,伞不比耳坠易藏,捕快要寻自然容易一些,也正是这把伞,让杨落安招了供。
现在,林禾景想试试,能不能再用这把伞,审出些别的来。
比如……
孟俞迟疑道:“可杨落安没说冯月娘的耳坠子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
赵甲粗声粗气:“那就去问他吧,反正他配合,问起来也容易。”
“不——”
卫平之握紧了拳头,他脸上涌出不甘心的情绪。
都怪府衙的人没有先问他,反正冯鱼三担下了主责,他与杨落安皆是受冯鱼三指使,那谁先认错自然谁的罪就轻一些,他可听说了,冯鱼三罪最轻都得被流放,他要是不交待,岂不是要陪着冯鱼三上路?
他老实了半辈子,凭什么最后要落得如此下场。
赵甲不满问道:“不什么?”
卫平之急道:“杨落安不知道耳坠在哪儿,我知道!”
“在哪儿?”
卫平之道:“在吴七渠身上,是冯鱼三拿给他的,我亲眼瞧见的。”
吴七渠?
林禾景想起来了,是那个晚上没去码头搬货的四人中、唯一没有参加“打劫”的挑夫。
冯鱼三为什么要把徐月娘的耳坠拿给他?
卫平之凄烈道:“我们认识徐月娘,都是因为吴七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