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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初遇or偶遇(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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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宋桑的意外,门外的人果然是叶慕。
“你的打算?”叶慕开门见山,没有任何的费话。
宋桑心中的烦躁反而慢慢消散了,她瞥了叶慕一眼,自顾自往屋内走,“那原本就是我的,自然要拿到。”
叶慕跟在她身后,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嘲讽,“听说是个人收藏,你怎么拿?借,偷,还是明抢?”
“我是那样的人吗?”宋桑没好气地说:“再说,要借,也得找你借。我要你个人收藏里与它等价的一件东西!”
说着,宋桑停下了脚步,回转身看向叶慕,眼里并没有丝毫祈求的意味。
叶慕讥讽一笑,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急火攻心,“宋桑,你还真敢开口啊!我与你什么关系?”
“鬼差与人的关系啊。谁叫你摊上我?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你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咱们俩只能装作一直认识。而且,谁能比得上你的个人收藏。”虽然宋桑一直并不怎么理解叶慕怎么会有收藏东西的癖好。对于黑无常而言,人世的东西难道还有重要的吗?宋桑真的不明白。
叶慕冷淡回道:“我的收藏,与你无关。”
“那……算了。”宋桑也并不打算强求。反正她可以再想办法。
“宋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叶慕知道蝴蝶手钏与宋桑有渊源,然而,有时候,宋桑也希望身边看不到他,或者说,宋桑并不希望身边有个时时等着她死并且要带走她的人,所以,叶慕不知道蝴蝶手钏到底是怎样到了严枚手里。
宋桑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叶慕的质问,她并没有迟疑,反而坦率道:“并不是因为严枚。我还不至于因为他姓严,就要报复他,我只是想拿回蝴蝶手钏。”
“我还以为你当真这样没心没肺。”
“诚然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想我了。但是想想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你……难道真想我求你?”宋桑不确定地看了叶慕一眼,随后却又不由低声嘀咕道:“叶慕,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我小气?我小气,会告诉你蝴蝶手钏在严枚手上吗?”
“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叶慕是一个鲜少有情绪波动的人,虽然他总爱吐槽嘲讽她,可是,宋桑还是觉得,刚才,叶慕是真的生气了。
仿佛是为了附和她的话,叶慕的声音里立刻多了几分故意的气急败坏,“我不想告诉你。”
“好吧。”
反正,的确与她无关。宋桑想。这世间,能了解黑无常心思的人,难不成只有白无常?
宋桑心中又涌起了很多莫名的感觉。
这算是巧合吗?
竟然会在严枚的别墅前又遇到了他,而且,明明只是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她为什么一见到他,却又涌出了比上次更多更复杂的感觉呢?
宋桑双手紧紧地按在方向盘上,又一次,忽然之间,她没有动,也没有立刻下车。她怔怔地看着那个站在别墅前的侧影,清澈的目光中泛着几分疑惑。
年轻男子正低头看着手上拿着的名片,唇边勾着一抹春湖静澜般的浅笑,他神情专注,身姿修长,气质清朗,让她不由想起曾经和姐姐一起同床夜话,私语憧憬过的诗中人,有匪君子,如圭如璋。
宋桑直觉,她不该遇到这样一个人。难道不是从千年前开始,从看着姐姐亲眼从城楼下跳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该也不配再拥有这样的幸运了吗?
而且,这个人带给她这么多复杂的感觉,让宋桑心中在一刹那间竟划过了一种想要即时逃跑的感觉。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被勾起的种种感觉和种种思绪,似乎都在告诉宋桑,与他相遇,她会变得不像平时的她。因而,宋桑本能地想要逃避这一切。
然而,纳兰诚却显然不这么想。
当他察觉到宋桑的注视,转过身,看到在车中出神的宋桑时,他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还是,真巧,他们竟然又遇见了,而且还是在严枚的别墅前。他以为,宋桑不会接近任何姓严的人,但想来还是他错了。
宋桑,她还是出现了。
严枚,生于民国初年,如今已近百岁高龄,是国内有名的私人收藏家。严家曾是民国时期的岭南望族,家底十分丰厚,且严枚本人也是善于经营之人,因此,据说收藏这个爱好,严枚一生从未放弃过。并且,传闻他有很好的收藏品味,个人私藏大多是难得的珍稀品。在收藏这一小众且烧钱的领域,他名声极佳。
而且,纳兰诚此行的目的,很不巧,也是为了那对蝴蝶手钏。沈昀日前收到消息,严枚要将收藏的一对蝴蝶手钏卖出,并且将照片贴到了网上,沈昀说,这对蝴蝶手钏属于千年前的宋珺,他虽然并不知道这对蝴蝶手钏是怎样到了严枚手里,但是,严枚收藏多年,却突然要卖出,这似乎不符合严枚一贯的行事。
宋桑来了,她想要拿回她姐姐的旧物。
纳兰诚突然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这说明她的确还是没有忘了宋珺的死,这也说明她仍然还在找严磬复仇。可是,千年之后的严磬,还会是当年的严磬吗?
看着缓步向他走过来的宋桑,纳兰诚微微挑了挑眉头,接着便转过了身,等到宋桑终于在他面前不远处停下,他低头笑了笑,看着宋桑道:“你好,我是纳兰诚。”
宋桑似乎没有料到纳兰诚竟然会这样开诚布公地介绍自己,微楞了楞,淡漠回道:“宋桑。”
接着,两人极有默契地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同时转向了从别墅里走出来的管家身上。
管家躬身向两人表示抱歉,没有多言,直接引着两人走向别墅。
别墅前有一小段竹林小道,铺着青石,十分清幽安静,宋桑跟随管家走在小道上,脸上竟又有几分出神。
纳兰诚侧转身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似乎真有爱出神的习惯,唇边不由又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严枚似乎对于中式风格十分青睐,竟然在别墅前建了这么一条曲径通幽的青石小道,远观竹林深处,几座隐匿其中的别墅外观似乎也全都是中式风格,这里似乎更像一座中式庄园。严枚的确是个相当有情致的人。
纳兰诚觉得,宋桑的出神或许是触景生情。她的灵魂里藏着的似乎仍然是那个敢于闯进鬼王大殿,与他订下契约的有宋国小公主。
管家引着两人走进客厅,立即有仆人为两人送上了茶。接着,管家便退下了。
客厅整体布局,果然还是中式风格,中式屏风,雕花藤椅,静室茶榻。纳兰诚顿觉严枚更有意思了。他时而环望客厅陈设和布局,时而朝宋桑看一眼,显得很悠闲放松。
然而,宋桑却一直低着头,脸上偶尔显露出一种心神难安、忐忑不定的局促。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纳兰诚对她的注视,身上散发着一种仿佛与世界无关的淡漠与疏离。
纳兰诚觉得,三次所见,宋桑实在前后反差极大。
两人在客厅坐了不过一会儿,管家出来,再次抱歉地对两人表示,严先生身体突然不适,恐怕不能再见他们。
纳兰诚和宋桑只好表示明日再登门拜访,然后,两个人便一起出了别墅。
再次走到那条青石小道,宋桑的脚步有些迟疑。
纳兰诚注意到了,又低头一笑,主动上前:“宋小姐,似乎有事想要问我。”
宋桑目光直直地看着纳兰诚,没有逃避,也没有躲闪,“你一直在观察我?”
“我在看……你是不是我的竞争者,严先生是非常有名的个人收藏家,我有求于他。”纳兰诚坦荡笑道。
“你以为会有这么巧吗?”宋桑不太相信巧合。若说巧合,他们两人最近的偶遇实在太频繁了。
纳兰诚笑了笑,悠然吐出三个字,“或许呢。”
“我也不相信或许。”
“那你相信什么?”
纳兰诚神色依旧,脸上依然是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
宋桑一怔,心中忽然又变得有些烦躁,她为什么一定要回答他这个问题?她相信意志,她只相信她的意志,可她永远不会告诉一个无关的人。
纳兰诚笑笑,识趣地转向下一个话题。
“宋小姐,想要什么?”
“那你又想要什么?”
两人心照不宣地看向对方,气氛似乎一时间又变得有些僵持,而且隐隐地还多了几分针锋相对的味道。
纳兰诚笑了笑,依旧坦诚不讳,“我想要是的严先生收藏的一对蝴蝶手钏。”
宋桑暗中握紧双拳,目光定定地看着纳兰诚,脸上显然是佯装的平静,“你要它们干什么?”
纳兰诚却仍旧是满脸笑意,他显然看穿了宋桑是在压抑,但没有戳破,只道:“不为什么,个人喜好。”
个人喜好?
宋桑才不相信。
因此,直到回到酒店,宋桑仍然觉得心里有点闷闷的,偏偏纳兰诚的笑时不时在她脑海中浮现,宋桑索性踢掉鞋子,用被子一裹,将整个人完全裹在了被子里。她决定,无论如何,明天,她一定会抢在纳兰诚前面去见严枚,她一定要重新拿回姐姐的蝴蝶手钏。
宋桑没有想到,纳兰诚还是快了她一步。
翌日上午,当她来到严家别墅,看到管家竟站在别墅前,脸上带着一丝抱歉,她立刻明白,纳兰诚已经见过了严枚,她感激地对着管家点了点头,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掉转车头,紧追着纳兰诚的车离开。
宋桑记得纳兰诚的车牌号,昨天她原本只是偶然一瞟,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街上车流如织,又正是上班高峰,几乎将整条街道堵得死死的。
似乎宋桑越是着急,所有的一切都越想和她作对。
宋桑起初还能看到纳兰诚那辆银灰色车子的影子,然而不过片刻,她被迫停在了红灯前,接着,她更加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纳兰诚开着车子转弯而去,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等到宋桑追逐着转弯时,纳兰诚早已不知去往何方了。
宋桑一阵懊恼沮丧,不停地发泄似的恨恨地捶打着椅背……浑然不觉车外的天空已经变得一片灰蒙,而且,不久后,就下起了朦胧的细雨。
直到滴滴答答的细雨声落在车窗玻璃上,宋桑猝然从发泄中惊醒,看向车外。
纳兰诚撑着伞来到宋桑的身后。
江雨朦胧,宋桑的影子似乎也变得有几分朦胧。
纳兰诚脚步一顿,想着不久前的阴差阳差,不由叹着气笑了笑。宋桑不知道,但是他在昨天就已经知晓他们其实住在同一家酒店。昨天,他甚至亲眼看着宋桑拉着行李进了电梯。他当然只能感叹一句,他们之间似乎总能巧合地遇见。今天上午,他先与严枚先生亲自通了电话,然后才再次上门,并没有多费周折,用沈昀的一件收藏换得了蝴蝶手钏,他以为宋桑在知道他拿到蝴蝶手钏后,应该会来找他,所以,他径直回了他们住的酒店。他去找宋桑,宋桑果不其然去了严宅。他想了想,便去了酒店大厅,等宋桑回来。不料天气突变,他忽然接到管家的电话,管家告诉他,宋桑是追着他离开的。那时,纳兰诚恍然想起,宋桑并不知道他们其实住在同一家酒店。匆匆挂了管家的电话后,纳兰诚当即决定出来寻宋桑。
就像他们似乎总能巧合地遇见一样,他只凭直觉,不知不觉,竟然就来到了江边,看到了在江边雨中独立的宋桑。
“听说你在找我?”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宋桑有些意外地转身,看见正向她缓步走来的纳兰诚,眼里迅速闪过了一抹惊喜,“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了,但是我找你,费了一点时间。”
说着,纳兰诚将手中的伞递给宋桑,宋桑看见纳兰诚右手里还拿着另一把伞,连忙伸手接过,有些楞楞地问:“你找我?”
纳兰诚将另一把伞打开,两人并肩站在江边,他回道:“嗯。我想,有件事,需要与你商量一下。”
“哦。”宋桑似乎在低头想着纳兰诚需要同她商量的事,神色里多了几分漫不经心,“谢谢你的伞。”
纳兰诚笑道:“我是医生。所以,不希望看到有人生病。”
“可是,雨很小……”她几乎都感觉不到,而且淋着雨,会让她的心变得平静下来,就像刚才。
“那就当作……有备无患吧。”纳兰诚非常配合地道。
宋桑抬头看向纳兰诚,直看进他眼里,“我找你——”
“是为了那对蝴蝶手钏。”纳兰诚笑意不减,“严先生说,他是偶然得到这对手钏的,但是,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年代的。所以,才一直将它们作为个人收藏。”
宋桑有些激动,也有些急切,“你为什么要它们?你能不能把它再转给我?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接受。”
纳兰诚悠悠看着宋桑,微笑反驳,“那你为什么那么想要它们?”
“我有……自己的原因。”
“哦。”纳兰诚仍旧在笑,“不过,很抱歉。我暂时可能无法将她转交给你。它对我有些用处。这原本也是我今天想要和你商量的事情。”
“它们会有什么用?”宋桑负气地嘀咕道:“它们不过是一个小女孩自以为是随便做出的拙劣品……”
原来,它们是由你亲手做来,送给宋珺的。这一点,恐怕沈昀都不知道吧。纳兰诚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和惊奇。他依旧侧身看着宋桑,似乎在静等着她的决定。
宋桑没多犹疑,她很快仰起头,看向纳兰诚,“如果你以后不再需要它们,请一定跟我联系。”
“好。”对于宋桑的突然放手,纳兰诚似乎并不意外。
“那么,再见。”
宋桑撑着伞,转身离开。
纳兰诚看着渐渐走入雨雾之中的清瘦女子,眼中闪过几分好奇,他带着笑意低声道:“再见,宋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