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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打个商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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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了四个时辰的不安与喊叫,终于在他发出的第一声啼哭中结束。产婆麻利地将他收拾干净抱给了在农家小院儿中焦急等待的男人,男人掀开襁褓一看,乐了。
他上面已经有了五个姐姐,最小的那个也不过才刚满两岁。可是男人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个儿子,于是他便再次来到这世上。
终于,又是个人胎了。
他满心欢喜地等着长大,等着能去到日出之东与他相见。
兴许是他的执着太过沉重,又兴许是他的思念太过浓郁,也兴许,是神不愿遂了他的心愿偏要不停扼断他的希望。五岁那年他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愣是有足足半月。
半月后病好了,而他却也成了时时都在流口水的痴呆儿。
神似乎总在拿他取乐,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只知道日出东方,只会念叨日出东方。
爹娘便是以为他想看看日出。
于是某天半夜,他们背着他踏上了附近的山,只为让他看看日出。
女人在不停地掉眼泪,男人一边叹息一边安慰她。旭日的初辉照下来,染了一片金,千山万水地朝他而来。他呆滞的目光一动,便流出泪来。
原来百年过去,除了他,什么都没变过。
见他落泪,女人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从男人怀中将他抢过紧紧搂在怀里。可下一刻,男人便将他从女人怀里分离出来,扔下了悬崖。
晨曦还未散去,连那轮金日都还未完全冒出来。他知道自己这次又是见不到了。
神啊,可真是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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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一时冲动答应将乙梦从以蝶镇中救出来,沐言言便时时刻刻都粘在他身边,即使他故意借口上茅厕,她也要胡搅蛮缠地在外面等着。
而那猫妖不仅不帮他还在旁边看戏一般笑得格外开心。
“孟大哥,你好了么?”沐言言捏着鼻子站在茅厕外,要不是担心吓得他憋回去,她就要直接上手拍门了,“难不成在里头睡着了?孟大哥,你醒醒。”
“哎沐姑娘,右边那地方看见没,踩上去便能看见里头了,你试试。”令遇在旁边支着坏招。他自然是赌她不敢的,不然哪能让自己的人被别人瞧了去。
果然么,那沐言言回过头来看着他,满脸的不开心:“哪有女孩子跑去看男人上茅厕的,要看你自己看去。”
“我早看过了。”
茅厕里的望息脚下一滑没差点真的掉坑里去。
沐言言奇怪地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番:“你、你……看他上茅厕作甚……”
瞧着沐言言那精彩的表情,令遇噗呲一声哈哈大笑起来:“他是我养大的,我自然是看过。怎么,沐姑娘有别的见解不成?”
“哦。”原来是这样。沐言言羞红了脸,甩甩脑袋将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弄了出去,随后背过身去定了定神,“他不会当真在里头睡着了吧?”
“兴许是呢。”
“谁睡着了。”望息无奈地从茅厕中出来,沉着一张脸看向靠在廊下的笑嘻嘻的令遇。
沐言言一个大步迎上来:“想出救我师姐的方法了么?”
“大姐,让我先净手好不好?”
她这才给他让开一条路,跟着去了水盆边上:“你到底想到了没有?”
他晾着手刚准备找擦手的东西,一块手巾就被扔进他怀里。他抬头看见背着手悠然踱步而来的令遇,笑起来,一面擦手一面说道:“我这不正在想么,你天天跟着我,本来想到的都该给忘了。”
“可我……怕你骗我,怕再也见不到师姐了。她怎么能是灵体呢,她怎么就是灵体呢,明明那么真实的一个人……”她说着说着,鼻子一酸便又红了眼眶。
望息见她这样也实在于心不忍:“你师姐灵体受损,原本只要以气养灵,过些时日便好。可我试过许多次,都无法将自己的灵力渡进去。想来要么是因为我并非道祖的真传弟子,要么,便是她的灵力有异。”
“她怎么会灵力有异呢,以前从未听她说起过呀。”她急得直抹眼泪,而后一愣,怔怔地扬起脸,“……吞声珠……是不是因为我让师姐吃了吞声珠,所以她才会灵力有异常的?”
“吞声珠乃妖气结成,二气相冲,或许正是这个原因。”
“所以……是我害了师姐么……”沐言言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她原本是希望乙梦能开心的,可怎么就会因此而害了她呢。
令遇抱着手臂用肩膀撞了几下望息:“吞声珠聚而不化,应该还在乙梦体内,你有法取没有?”
望息面露难色:“我……我没试过,也不敢保证不是。对了,先祖不是附在吼山怪的体内么,说不定他有办法呢。”
“倒是将他给忘了。”令遇笑起来,“沐姑娘,或许我们有法子将吞声珠取出来,之后再渡去灵气兴许能让你师姐出来。不过你要想好,吞声珠拿走后,她或许又不会说话了。”
“不会说话那也总好过一直被关在那个东西里头。”沐言言破涕而笑,立刻拉住了令遇的手,“只要能让师姐她好好的,我就知足了。”
“好,那你便不能再跟着他了,乖乖等我们好消息。”令遇说着在她手背上摸了一把,直接将望息摸得瞬间沉了脸。
他出手拽着令遇手臂拉向自己:“我们这便去找先祖,你别再跟来。”话音未落,便已然拉着令遇消失了去。
直到飞到那直入云霄的山巅,他才停下来放开令遇。令遇落地没站稳眼看便要摔下去,他又急忙出手捞了回来。
令遇撞在他肩上,低下头悄悄勾嘴笑起来。他堂堂猫妖,若是连这点平衡都稳不住,岂非丢了猫脸。可不都是他故意的么。
被他这一撞,望息心里的不快也消去得差不多了:“站好。”
那令遇便推开他,一瘸一拐地往旁边走去。望息见了便又立刻跟上来扶住他:“扭到脚了?我扶你,去那边坐会儿。这地也算是平坦,怎么就扭了呢。痛不痛?”
令遇强忍着笑,装出一副清风淡然的模样:“不痛。”
望息却皱起眉头满脸担心地将他扶到大树下坐着,又轻柔地替他脱了鞋袜:“脚踝都红了,你还说不痛。我给你揉揉。”
令遇伸长脖子瞧了瞧,不过就只有一处被蚊虫叮咬过的包罢了:“你这手艺么,啧啧,不太行。”
“我怕下手重了捏伤你。”
令遇往后靠在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望息认真揉搓的模样,不自觉笑起来。他这幅模样,怎能让他不想逗逗呢。
“上面些,再上面些,哎对,就是这个地方,多捏捏。近日赶路我这腿都快跑断了。”
望息捏着捏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一看,便见令遇已舒服地躺下,满脸惬意的模样,哪有半点扭伤脚的不舒服。
“你骗我?”他手腕一转将令遇的腿抬了起来,顺势欺身压在他身上。四目相对,他便轻笑起来,“给你捏了这么久,可有什么好处?”
“一颗石子儿。”
望息疑惑刚要开口问,后背便挨了一记打。他吃痛地抬起身看去,就见了禅鬼躺在树枝上,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们。
他便立刻放开令遇站起身来,脸上还有些泛红:“先、先祖,你怎么在这儿。”
“吾已看了你们半天,若再不出手怕是眼睛都要瞎了去。”
望息挠挠耳朵,脸更红了。
令遇随手拾起颗石子儿朝着禅鬼弹了回去,禅鬼连眼皮子都没动下便速速出手接住,一来一回难以看清他的动作。
“先祖,我们正找你呢。和你打个商量,去把乙梦姑娘身上的吞声珠取出来。”
“你这是打商量的语气?”
“你若是不喜欢,也可以当不是么。”
禅鬼翻个白眼刚准备要走,他便在心中念起了镇魂缚。那禅鬼挣扎半天发现自己还待在原地纹丝不动,便知是他这好后代搞的鬼了。
令遇站起身来,假借伸懒腰的动作将脚上的痛楚给压下去。本来他是平稳落地了,可谁知让望息一捞,他脚下跨步不及险些踩上望息的脚,便只得强行拐开,没想到竟把脚给崴了,失策。
“这个忙可只有先祖你能帮了,难不成你忍心看沐姑娘天天坐在你跟前以泪洗面么。”他走到禅鬼身边,“你的身体是吼山怪,努努力定能取出来。”
禅鬼怒目瞪着他:“解开。”
令遇便又念了镇魂缚替他解开。他恶狠狠地从令遇手中接过以蝶镇,手掌聚力粗暴吸取以蝶镇里的妖气。
见禅鬼这般不知轻重,令遇不禁皱起眉担忧起来:“哎你轻些,别把以蝶镇弄坏了,若是封印解开不得大乱。”
“与吾何干。乱了更好。”他说着便又加大了掌中的妖力,好似这以蝶镇真坏了才好。
“先祖你这……不太好吧。”望息担心得想自己上手,可又怕自己真上手了反而误事,便只能眼巴巴看着干着急。
“你有气朝见麻撒就好,何必跟件物什过不去。回头我将见麻叫来,你想怎么揍他都可。”
“闭嘴!再吵信不信吾捏碎这东西!”
望息和令遇便只好都闭上嘴。
兴许是耳根子清净了,兴许是想到稍后可以揍狐马,禅鬼手上的力度终于变得轻柔起来。那旁边的两个才舒了口气,令遇都已然做好再次启动镇魂缚的准备。
可禅鬼持续耗费了两个时辰的妖力,也才仅仅探得吞声珠的所在,若要取出来定然还要花些时日。
“吾取不了。”他将以蝶镇扔回令遇怀中,“吞声珠已与那灵体缠在一起,若是硬取会让她吃些苦头。”
“只要你能取出吞声珠,剩下的交给我。”实在不行还有黑枝不是。他又掰开禅鬼的手将以蝶镇重重放了上去,“别这么急着放弃么先祖,再打个商量如何。你若是将吞声珠取出来,我便解开镇魂缚,日后再不缚着你。”
禅鬼抬起戴着四方珑灵锁的手:“这个,一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