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重飞]飞蓬传》純鈞

41、巧解幻境

　　十日后，龙山仙界。

　　飞蓬接到多位领袖带将领随行的请求，便令人撤下两旁座椅，各换了两排坐席上来。两侧前排入席依次是姜石年、公孙轩辕、苍雎、九天玄女、鬼狂、苏禾，独独重楼的席位空着人还未到。后排分别是各位随行将军，祝融、於菟、踆乌，分别坐在其主身后。

　　众神魔静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重楼还是没有出现。此时侍女端了一炷香来更换。飞蓬转头看看香炉中燃得只剩一小截的香头，向侍女小声道，“再等等。”侍女点头暂退在一边。

　　又等了片刻，众神魔几乎都认定重楼不会来了。飞蓬仍是端坐主位不发话，垂目不知想些什么。正在香头马上燃尽之时，重楼终于出现在殿门口，快步进来直奔自己的席位，后面跟着鹄灵。

　　飞蓬抬眸望着他，他虽然昂首阔步，眼睛却不碰飞蓬的目光。倒是身后的鹄灵将军犀利地瞪了飞蓬一路。

　　待重楼撩过衣衫跪坐入席，飞蓬道，“既然到齐了，咱们接着上回的议题请各位英雄详议此次出征战术。眼下首要之事，是先为定虚、鬼谷二位魔尊疗伤。”

　　苏禾接过飞蓬话道，“逐鹿之战，轩辕剑展露锋芒，震惊六界。吾先祖自那时便为此剑忧虑不已，曾苦思破解之法，终被她想到。我有幸习得疗轩辕剑伤之法，只是疗法颇耗灵力，还请重楼殿下赐还地皇之灵。”

　　飞蓬望了下重楼，见他面无表情垂目不语，这光景，彷佛像是自己与众神魔诚心合起火来逼他似的。虽然这并非飞蓬本意，可结果确实如此，飞蓬心中自感愧疚，不由自主又逃开自己的目光。

　　鹄灵见状，替自家主公回道，“地皇之灵乃女娲族至宝，我主得此宝物时便教导我等，千重魔界暂时保管地皇之灵，是为避免魔界争夺此宝再起战乱，任何人不得觊觎。如今既然能够物归原主，正遂了我主心愿。不过……”

　　众神魔听到这句不过，都将目光投向鹄灵。鹄灵气定神闲继续道，“不过依主帅计策，要用此宝引伏羲出关，此举可谓兵行险招。地皇之灵于我方乃核心战力，不可轻率，我主倒有一策，可保宝物万无一失。”

　　“哦？愿闻其详。”公孙轩辕弯了下嘴角，一副表情莫名带着深意。

　　鹄灵仍底气十足地继续说，“恕在下直言，苏禾上神虽贵为女娲后裔，手握地皇魄力，是我方唯一能开启地皇之灵者。但上神年纪尚轻，修为尚浅，恐怕难以独自应付伏羲，直面伏羲时确实难保地皇之灵万无一失。我此言不差吧？”

　　众神魔皆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但上神若仅取用部分灵力，用完还回灵石之中，随用随取，便再无忧虑。我主精通空间法术，其实乃保管灵石最佳人选。任他天帝伏羲，也奈何不得。”

　　听完鹄灵一席话，众神魔面面相觑，虽个个暗自腹诽重楼这是仍想要将地皇之灵占为己有，可是眼下宝物在重楼手中，鹄灵又说得滴水不漏，一时间谁也说不出个理由来驳斥他，更无法逼迫他。

　　此时踆乌倾过身凑到鬼狂耳边，与他耳语几句。鬼狂点了点头。踆乌得其主应许，插言道，“千重魔尊计策虽妙，可是牺牲甚大啊。这岂不是树自己当活靶子？纵然重楼殿下无私无畏，众位英雄又岂忍心坐观重楼殿下一人独面危机。依在下看，不若将地皇之灵分散多处，诸位英雄各取部分保存，才是万无一失上上之策。”

　　“言之有理。”“不错。”几位神魔有的点点头，有的出声附和，其中私心自是不言而喻。

　　鹄灵心中明白，踆乌这是利用了众神魔的私心，企图浑水摸鱼也分一些好处。但这招实在厉害，堂而皇之便把巧取豪夺说成是拔刀相助，更赢得众神魔一致赞同。论心黑手狠，这次他可真是棋逢对手。

　　鹄灵嘴角扬了下，挤出个皮笑，仍成竹在胸发问道，“办法虽好，可如何分法？即便各位英雄均分，也需起源神八分其一的魄力承载，在座诸位，只怕多数都没有这个能力。”

　　“自然是各凭本事。”踆乌挑一挑眉对答如流，一听便是早备下这话等着他问。

　　“哈哈哈哈，”鹄灵早料到他有此私心，哈哈一笑，“各凭本事？甚好！只是诸位英雄又该依何次序取之？在座诸位，论法力虽然不相上下，魄力却参差不齐，少则不足百一之比，多则等同一位起源神祇，能取多少与次序干系重大。即便当下各界盟好，敢问哪位英雄敢说对此全不介意？我看没有吧？如此分法，我看这分的不是地皇灵力，是分裂咱们来之不易的盟好关系。”

　　踆乌皱眉缩了缩眼瞳，一时倒被问住了。

　　这时，苍雎稳稳发话道，“九弟，你这手底下的人个个是人才啊，比你这一界之主还像一界之主，哈哈，佩服佩服。”

　　“谢赞。”重楼白苍雎一眼，冷哼了一声不屑多言，算是替鹄灵挡下尴尬。

　　重楼心情低落不想理这些呜泱杂事，由鹄灵替自己应对是他默许的，他当然不会介意。可被苍雎这么奚落加离间，鹄灵却是浑身不自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当心收敛下。

　　苍雎笑笑又道，“我看各界均分合情合理，至于各位领袖的魄力能否承载，那是各人自己的事，如何处理，也应由各位自己决断。转赠也好，还回灵石也罢，均由大家的意思，如何？”

　　“甚好。”“甚好。”……众神魔连连点头应承。

　　苏禾虽心中不悦，但鹄灵开始分析的也不无道理，她一个人确实难以保全地皇之灵不出差池。而且细细想来，轩辕、玄女、苍雎皆站在人神与人族这边，眼下看来鬼狂与重楼也并不和睦，只剩下南侯姜石年立场不明，而他自身是人神出身。若均分地皇灵力，于人族是大大有利。于是这个结果，她也就默认了。

　　飞蓬一直并未发话，此刻见众神魔皆拥护苍雎的提议，重楼也并不反对，他自然不好再反对什么。于是说，“好，既然各位达成一致，便依此行事。烦请千重魔尊配合苏禾上神先为二位魔尊疗伤，之后由诸位英雄共同保存地皇灵力，至于灵石还有劳千重魔尊收好。”

　　听到最后一句，轩辕心中顿了顿，扫一眼飞蓬，其他人再无异议，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附和称是。

　　飞蓬又道，“祭出地皇灵力，六界必有震动，我等不可大意。届时四位英雄入密室疗伤，咱们便在外护卫如何？”

　　各位神魔应承。

　　散议后，重楼垂目发了会儿呆，又懒懒怠怠准备起身，才发现面前已被人墙围住。重楼幽幽向上望去，苍雎、鬼狂、苏禾，并排站着，低头望住自己。苏禾是女子，身材纤细，另外两位却都是高个子，又穿着宽松大氅，居高临下看着重楼，看得他心里都堵得慌。

　　重楼站起身，分别与苍雎、鬼狂对视两眼。兄弟三人个个表情古怪，笑而不言。实在是此刻庆幸也罢、欣慰也罢、感谢也罢、祝愿也罢、不甘也有、无奈也有、如释重负也有，三位皆是一言难尽。

　　“请吧。”重楼摊开手，他建造的地方还是由他引路。

　　众神魔随着到达一处阁楼。此密室设计巧妙却简单。说是密室，也不完全，因为它只是一幅画，以口令打开法阵才可进入。画上画的是凤凰浴火图，进入其中，是烈焰包围的一处祭坛。祭坛不大，约十丈见方，四下皆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连天烈火。这火焰呈玄色，一眼能看得出是三昧真火，能焚毁万物，却并不会令周围灼热难耐。

　　重楼与苍雎、鬼狂、苏禾进入画中，其他神魔则在阁楼等候。几位来到画中祭坛，苏禾向重楼道，“开始吧。”

　　重楼点点头，伸出手来，手心慢慢旋出一个小小的法阵，不一会儿，地皇之灵托在了手心里。重楼使法力托出，将它放在祭坛中央的祭台上。

　　苏禾、苍雎、鬼狂各自寻个方位围坐下来。……

　　待他们进入，飞蓬向那画挥手做了个结界，以灵力封印画中世界，以免地皇之灵开启时震动六界。他盘膝坐下御灵小心护卫结界。众神魔见状也纷纷效仿他，做结界护卫。

　　默守半晌，飞蓬忽然心神一震，他猛然睁开双眼，沉声道，“他来了。”

　　“！”“！”“！”……
　　众神魔俱随之惊觉，面面相觑，最后目光皆停留在飞蓬这里。

　　飞蓬与玄女互望一眼，玄女镇定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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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境中，苏禾汲取地皇灵力为苍雎与鬼狂疗伤，二位魔尊气息逐渐平稳。重楼站在一边守护。

　　约摸半个时辰，疗伤结束。苏禾将灵力还回灵石。二魔站起来看看自己的伤口，皆已愈合，心中欣喜自不必言说，均向苏禾施礼致谢。

　　苍雎走到鬼狂身边，看着他放下衣袖在整理，低声说，“你不必历我这些年所历，我真是欣慰，恭喜。”

　　鬼狂抬眸看看苍雎，他知道苍雎说这话时看上去面带微笑轻描淡写，但话的背后是历经几千万年的痛苦与折磨。他自己承受了只几个月便已经身心俱疲，何况是几千万年。这苦难偏偏是代他受的。这些年来，苍雎造了无数杀孽，手上染的鲜血怕是虚湖之水也清洗不干净。随之丧失的是威信、修为和意志。以往兽族谈起他是敬重、崇拜和仰慕，现在魔族谈起他只有两个字，恐怖。

　　想不到创伤终于治愈，苍雎第一件事是来跟自己道贺。鬼狂一时怔住，恭喜二字他是说不出口，谢字他也说不出口，只能笑笑回应。对他来说今日的确是可喜可贺，对一个挣扎了几千万年才从地狱爬出来的魔，却实在说不出恭喜这两个字。沉沦地狱的这些年，苍雎始终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无交战，也无太多联系。只是最近才频繁求助于他，无论是夺地皇之灵还是进攻千重魔界，明知是铤而走险，明知是违背原则，他都没有拒绝。

　　鬼狂心情复杂，苍雎看上去却十分轻松。他不在意鬼狂怔怔望着自己想些什么，把声音压得更低道，“过后分取地皇之灵，我能够拿到的不足十之一分，余下的你替我收着吧。”

　　鬼狂神色一怔，也低声疑问道，“哥哥就这么信任我？”

　　“嗯。”

　　“……”鬼狂深望苍雎一眼，却始终看不清他的情绪。

　　“走吧。”重楼收起地皇之灵，打开画境法阵，招呼其他人一起出去。

　　走出画境，飞蓬率众迎过来，纷纷向苍雎与鬼狂道贺。道完贺飞蓬转向重楼微笑道，“有劳魔尊，地皇之灵可收好？”

　　重楼闻言一楞，接着微笑回应道，“主帅放心好了。”他神情自然地负手向前走了两步，挡在鬼狂身前，背过的一只手在鬼狂腕上轻敲了几下。那节奏正是三族大战时兽族发现敌情时的战鼓鼓点！

　　幻术？鬼狂不动声色观察了下，看不出任何破绽。他又装作不经意看了下身边苏禾，苏禾的神色也未见异常。自己与苏禾都看不穿的幻术重楼是怎么勘破的？如果重楼没弄错，那么这施术者一定是……伏羲！
　　鬼狂自然抬手分别揽上苏禾和重楼的背，对飞蓬道，“有劳主帅挂心，我与定虚魔尊能康复，多亏诸位相助，感激不尽。”这边笑着说着，另边用意念递话给苏禾和重楼，“魄力助我。”一段琴音飘渺入耳。

　　苍雎跟在众人后面，正惊诧地看着鬼狂纳闷，只因鬼狂是从来不会对女子做出如此轻薄无礼的举动。忽听见一段琴音，由弱渐强。仔细看看，鬼狂藏在后面的手并未碰着苏禾与重楼，十指微动，手势好似抚琴。苍雎忽然明白了。

　　苏禾听到鬼狂递过来的消息，又听到琴音，也意识到这是音幻术。她立刻驱动魄力相助，那琴音陡然变强。重楼自不必说，也正自尽一份力助长那音幻术。

　　突然琴弦绷断一般一声尖锐的铮嘤之声划破幻景，面前景象瞬息间蒸发，这边四位神魔定睛看去，对面不是伏羲是谁？伏羲似乎有点惊讶，也仅是神色一凛。

　　就在这一凛的瞬间，重楼甩刀唰啦斩破面前空间，挥手一个法阵欲将身边四人卷入另一处空间。

　　说时迟那时快，对面一道灵力化为冰箭十分霸道的迎面袭来，速度奇快，眼看就要冲进重楼尚未关闭的法阵。

　　苍雎全力擎出一个金屏迎上那飞扑来的冰箭，金屏眨眼间震碎在四人面前与冰箭尽数化为银屑闪落。

　　法阵一收，四人逃到异空间，皆惊出一身冷汗。

　　重楼定定神脱口道，“不知飞蓬他们怎么样了？”

　　苏禾四下望望，一片漆黑，她捻一把火焰照了下，除了他们四个，仍是望不到底的漆黑。这是重楼临场造出来的空间，万物俱无。

　　鬼狂定下心神，追问重楼道，“哥，你是怎么看穿那幻象的？教教我呗。”

　　重楼没心情与他深究这个问题，一边想对策，一边随口回他，“情绪不对。”

　　“嗯？谁的情绪？”

　　“飞蓬跟我说话不可能是这个情绪。”

　　“……”这也行？鬼狂哑口无言，一皱眉丢给重楼个白眼儿。回忆了下战场上杀伐决断的重楼，又瞄他两眼，心里暗自打鼓，身边这个不会也是个幻象吧？他转念默默总结道，对付陷入恋情的对手，虚构世界看样子是不够的，起码要随心所欲术，不然情绪这类东西着实难以洞悉。伏羲这次是仗着自己魄力无敌所以轻敌了。

　　“咱们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他们汇合，我有办法找到飞蓬，随我来。”重楼挥手做了个法阵。他在飞蓬身上留下过刻印，找到他自然是不难。

　　苏禾抬手一挡，“殿下，先莫急。刚才伏羲在画境外等候咱们，说明其他人怕是已被他制住，此刻出去外面不知会是怎么一副光景，……”

　　“那更不能袖手旁观啊！”重楼心中也有此担忧，急吼吼地打断苏禾。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完，自然是要去帮手。不过，伏羲此次是冲着地皇之灵来的，保护好它才是咱们的第一要责。眼下不如咱们四位，按之前约定各取其一，以防不测，出去也好联手应付伏羲。余下的仍由殿下收藏好，务必放置到一处稳妥空间。”

　　重楼点点头，他刚才误会苏禾，心中稍感歉疚，心说这女子年纪虽轻，却是个极稳重识大局的。于是重新取出地皇之灵，四位神魔按约定取之。之后，他们聚到法阵前，彼此互勉一眼，齐齐进入了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