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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人自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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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堂堂一代魔君,怎么可以被一个及冠小儿反压一头?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祁斯礼的胸口仿佛有团怒火在燃烧,当即蓄力在腕,紧接着,一道无形内力迸出,祁斯礼一跃而起,挣脱了季骁的束缚。
下一刻,便见季骁浓眉紧蹙,一只手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样,祁斯礼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好家伙,他这人一向下手没轻没重,生气归生气,但他也没想着真要伤了季骁,方才那一下,也纯粹是发泄内心的不满罢了。
反观一直处于没防备状态的季骁,实力再强劲也不过是个肉/体凡胎,此时硬生生接下他这一击,怕不是五脏六腑都给震碎了?
“你……没事吧?”祁斯礼的气势不自觉的比方才弱了很多。
“有事。”
季骁垂着脑袋,声音闷闷的,听上去状态的确不太对劲。
见他这样,祁斯礼的心头没来由的一慌,他轻轻蹲下身,满脸担忧之色:“其实,我也没使多大力……你别吓我。”
话音刚落,对方闷闷接道:“你这下手可比方才决斗的时候重多了。”
祁斯礼:“……”
祁斯礼第一次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他真的有那么鲁莽吗?
他伸出一只手,探向季骁隐在暗处的脸,白皙的腕上还残余着被季骁捏出的红痕,指腹刚触碰到对方脸颊处的肌肤,眼前的人头动了动,一双明亮的眸子泛着清浅的笑意向他看来。
祁斯礼担忧的表情当即僵在了原地,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大字:“你真该死……”
他一早就该知道,这个家伙没那么容易受伤!
祁斯礼咬牙切齿:“我刚刚就该用十分力,把你直接弄死!”
话音刚落,只听得“哎哟”一声痛吟,方才还一副没事人模样的季骁突然向前倒了下去,祁斯礼一愣,饶是内心怒火冲天,还是条件反射的去接下了他。
祁斯礼顺手往对方额上一摸,一手虚汗。
一时,他被季骁一通迷惑行为弄得一头雾水:“不是,你到底有没有事。”
这一次,过了很久,眼前的男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寂静的深林之中只能听到季骁比平日厚重许多的吸气声,像是被伤到了肺部,呼吸很难通畅。
祁斯礼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当即伸出两指封住季骁的心脉,将对方推到自己身前,后背对向自己。
他双手运功,贴上季骁的后背,叮嘱道:“我不太会你们人界那套疗伤法子,如果你承受不住我的魔气,你一定要说话,听到没?”
然而,季骁仿佛死了一般,一点动静也没有。
祁斯礼绕过去看他,发现对方双目紧闭,额上冷汗密布,祁斯礼知道不能再拖,他一边施法一边没好气地怒骂道:“真是服了你了,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我尽量下手轻一点,你忍着点,死了就老老实实去冥府喝茶,可别没事来找我。”
两个时辰后,直到太阳从东边升起,季骁才缓缓睁开了眼,他的面色苍白了许多,唇部也毫无血色,之前大杀四方时的神气全然散了个尽。
他眼珠四下动了动,视线内并未发现祁斯礼的身影。
季骁皱了皱眉,单手撑向地面,就要起身,突然,眼前一黑,他抬眸,祁斯礼拎着一个牛皮水袋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簇起的眉心重归平缓。
“醒了?”对方的语气很是不善,不客气地将手里的水袋砸到他的怀里:“快喝吧,没下毒。”
却不料,季骁一脸人畜无害的看着他,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此时也褪去了往日的凌厉之色,一个劲的冲他眨啊眨。
祁斯礼皱起了眉:“你看着我干什么?快喝啊,你嘴都起皮了。”
看着无动于衷的季骁,祁斯礼以为对方不知道此刻及时补水的重要性,他耐下性子,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向季骁解释道:“我修的道法偏混阴,你体质却偏混阳,虽然我努力控制了,还是抵不过咱俩的心法两两相冲,你现在不补水中和一下的话,很容易脱水,到时候可没人再费心思救你了。”
却不想,见他这样,季骁的眸中又泛出了一抹熟悉的笑意,就像……
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自觉的上演。
祁斯礼双颊一红,连忙移开目光,他极为暴躁的从季骁的怀里将水袋抽走,换上一副恶狠狠的表情瞪向季骁,厉声威胁道:“你再像个木头人一样,我就把你嘴扯开给你硬灌下去。”
季骁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没力气,打不开。”
祁斯礼:“……”
饶是内心极度无语,他还是口嫌体正直的将水袋打开递到了季骁身前。
却不料,对方继续眨眼:“手没知觉,抬不起来。”
还蹬鼻子上脸了?
但转念一想,季骁变成这个样子好像全归功于他,行,他忍。
祁斯礼按捺住内心想给季骁的脸上来一拳的冲动,将水袋伸到对方唇边,小心翼翼喂了起来。
一袋水都入了肚子,季骁的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祁斯礼将空了的水袋丢在一旁,不客气地冲他喝道:“喂,你真有事你怎么一声不吭啊,你不会喊痛吗?”
“我喊了。”季骁很无辜。
祁斯礼不禁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你喊了吗?”
“我说有事,可是有人不相信我。”说着,季骁叹了口气,一副极其委屈的样子。
祁斯礼:“……”
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但是,当时季骁那欠揍无比的态度怎么看都是在耍他吧?
祁斯礼反唇相讥道:“拜托,你那副半真半假的样子,你拉任何一个人来都不会相信你好么。”
闻言,季骁眼尾垂了垂,似乎有些伤心。
吃了好几次哑巴亏,祁斯礼知道他表演的毛病又犯了,想着今天还有要紧事要办,他冲季骁伸出了一只手:“哎,你们凡人不常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么,我救了你一命,只不过,我祁斯礼大人有大量,就不要求你涌泉相报了,但是,该给的还是要给的。”
季骁的视线落在那只手上:“你想怎么样?”
祁斯礼爽快道:“很简单,你把东西还给我,我立刻走人。”
“那块牌子?”
“对。”
季骁沉默了片刻,两只手指在袖管中把玩着那块手感奇异的字牌,良久,他缓缓道:“这个小玩意儿似乎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一个字牌罢了,你为什么这么想拿到它。”
祁斯礼顿了顿:“这是我的事,你少管,快还我。”
“如果我不还呢。”
话音刚落,一道剑气闪过,不幸落下的树叶瞬时被削成了两半。
季骁挑了挑眉,即便剑锋离他的颈部肌肤不过一寸,他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抱胸而坐:“我季骁长这么大,可从没有听过任何一个妖魔的话。”
祁斯礼冷笑:“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不听我的,你还能听谁的。”
“是么?”季骁尾音微微上扬,搭在左臂之上的食指轻轻一动,祁斯礼心头隐隐划过一丝不妙,但已经迟了,下一刻,他只感觉浑身一紧,‘噗通’一声,膝盖不受控制地砸到了地上。
祁斯礼:“?”
他定睛一看,周身不知何时被缚上了一圈透明魂锁,将他的内力牢牢锁住,根本动弹不得分毫。
他内心一阵后怕。
这家伙什么时候动的手?
季骁撑着脑袋看他:“魔君大人,现在身为鱼肉的好像是你了。”
祁斯礼内心的暴力因子再也压抑不住,他一字一顿地冲男人骂道:“季骁,你这个卑鄙小人!小爷我刚刚救了你,你居然暗算我!早知道你这样,我刚刚就该把你碎尸万段!”
“诶,这样说就太冤枉我了。”
说着,季骁又换上了那副令他抓狂的无辜表情,只见对方从袖管中掏出那块字牌:“这是你那日自愿输给我的,在我兜里尚未捂热,现在就要收回去,我岂不是很亏?”
祁斯礼沉默了。
他身上一向没什么贵重物品,这块字牌从前对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意义很大的东西,所以上次才义无反顾输给了季骁,但最近他知道了一些有关自己身世的消息,这块牌子或许就是破解他身世之谜的关键。
他与季骁虽惺惺相惜,却终是人魔殊途,对方又是令无数妖魔闻风丧胆的大猎魔师,与自己是完全对立的两个阵营,他自是不可能将这些理由告知对方。
而且,如今的季骁奇奇怪怪,他实在不知道开出什么筹码,才能让季骁动心。
却不想,就在他思考怎么开口的时候,季骁站起了身,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提起了那把长刀,俨然一副要溜溜球的架势。
见状,祁斯礼心下一急,连忙妥协道:“哎哎哎,先别走啊,有事好商量,我拿别的和你换,行不行!”
“不行。”对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为什么!”祁斯礼忍不住脱口而出。
走出十数步的季骁微微侧目,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眼神凝视了手中的字牌好一会儿,一双黑到极点的眸子定定望向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却字字敲入他的心间。
“你给的,都很重要。”
祁斯礼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摩挲着手中已然看不清字迹的字牌,眸光朦胧。
为什么,会说出和那家伙一样的话?
真烦啊。
燥意疯长,祁斯礼无比粗暴的往身前的石桌上一抚,那些空了的酒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穹顶之下,一个寂寥的黑影默默坐在屋脊之上。
他的怀里捧着一个坛子,脸颊红红的,一身酒气,在听到不远处瓷器碎裂的声响后,男子冷漠刚毅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黯然。
他抱起坛子豪饮一口。
清醒时想不明白的,清醒后依旧想不明白,但内心的痛楚却能削减许多。
如此一想,酒,可真是个好东西。
男子的唇角漾出一抹苦笑,他抱起坛子豪饮数口,直至那酒坛见了底,才一脸满足的仰面躺在了屋顶之上。
月光透过窗子打进屋内,祁骁摩挲着手中的黑鳞,满眼新奇之色,他把玩了一会儿,困意袭来,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将鳞片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口处贴好,闭上了眼睛。
他一定要好好努力,成为一个足够强大的人,能保护一切自己想保护之人,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祁斯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