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抽卡了吗》清风追叶

1、第一章

　　眼前，炭色与靛色交融。
　　伸手不见五指，他却看得见色彩分明。

　　视线在靠近，不，是眼前的色彩在靠近。
　　它在颤栗，它在沸腾！

　　他甚至能听见它在耳畔低声轰鸣。

　　咕噜、咕噜……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轰——
　　炭色终于笼罩住他，耳侧也只剩下一片长鸣。
　　偌大的空间，骤然沉寂。

　　·

　　睁眼，天花板上的苍白映入眼帘。
　　分明是刚刚睡醒，秦自秋却像是宿醉一般筋疲力竭。

　　他伸手碰下隐隐作痛的脑门，心中暗骂：“再也不通宵打游戏了，这也太难受了。”
　　此时早已日上三分，要不是算准了今天是暑假第一天，秦自秋才不会玩得那么放肆。

　　起床洗了个脸，秦自秋才逐渐缓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推了下眼镜，指尖却摸到了微凉的山根。他诧异了一秒，腹部传来的阵阵叫喊让他转头就将这份不对劲抛之脑后。

　　“妈，还有饭吃不？”秦自秋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下一秒，他挑眉讶异：“吃独食呢？”

　　茶几上，刚开袋的包子还在冒着热气，旁边还放着印着“三叔早食”四字的环保袋。
　　三叔早食是他三叔开的早餐店，名副其实的三叔。早餐店开在了京江中学的旁边，离秦自秋家也就隔了一条街。
　　他妈妈楚苓爱吃包子，秦自秋也跟着他妈妈爱吃包子，上学时经常路过就薅一个叉烧包来吃。

　　嗯，他妈在三叔家预存了点钱，他薅一个扣一点。

　　“醒了？刚好，里面有叉烧包，自己拿。”楚苓说着，咬了一口手里的肉包子。
　　秦自秋早就饿得肚皮扁扁，伸手拿出叉烧包咬住，顺手把袋子叠叠放在一旁。

　　三叔有个活动，就是攒满了十五个他家的环保包装袋可以去他店换一只糯米鸡。
　　很好吃，不亚于叉烧包。

　　“黑眼圈好重哦～通宵打游戏了吧？”
　　听到楚苓的话，秦自秋忽然感觉脑门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气馁，道：“再也不通宵了，真的，再也不通宵了，累得慌。”
　　楚苓当着他面翻了个白眼，“去年寒假通宵后你也是这么说的。”

　　“你爸喊你回去，你去不？”楚苓忽然发问。
　　秦自秋想到昨晚那通电话，眼里泛起笑意，“昨晚打电话给你啦？”
　　楚苓目光从电视上移开，瞥了他一眼，“你要是去的话，记得帮我骂他。”
　　秦自秋：？

　　“你们俩吵架带上我干什么，我只是个孩子，受不了折腾。”
　　“反正你骂他他不会怪你，先替我解气再说。”
　　秦自秋了解她的性格，无奈，“好吧，你要让我怎么骂他？”

　　“哼，”楚苓冷哼了一声，眼里升起冷意，咬牙切齿，道：“告诉他，宁养一只犬，不饲窝囊废！”
　　秦自秋惊，好毒的词，好狠的心！连他也骂进去了！

　　“妈，我感觉你好像在骂我。”
　　“战场上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为了让你爸爸重新踏上征途，好儿子，这次就辛苦你了。等你回来，我不会亏待你的！”楚苓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与此同时，秦自秋耳侧传来了眼前人的声音。
　　“老刻板好不容易打电话来第一句居然是问小秋，都不关心关心老娘……”
　　“要见儿子干嘛不自己来见，还特意让我叫小秋去见他，还不让我送，老娘魅力有那么差？”
　　“他整天神出鬼没，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还不允许我去找他，弄得紧张兮兮的，要不是知道他的性子，老娘指不定就过去抓奸了……”

　　秦自秋不动声色地挪了下身子，以拿包子为由挣开了楚苓放在肩上的手。
　　霎时间，老妈的腹诽声不见了。

　　秦自秋咬下一口包子，毫不意外这些声音的出现和消失。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能够倾听他人心声的能力。
　　只要有人触碰他，以触碰点为媒介，他便能听见那人的心声。大到人生理想星光灿烂，小到刚才吃了什么饭，他都能听见。

　　秦自秋小时候还因为这个能力产生了阴影。

　　那天他去帮妈妈买酱油，两只手稳稳地端着酱油瓶子，因为注意力都在手里的酱油身上，没注意脚下的状况便摔着了。
　　脸着地，把下巴磕出血来了，手臂和膝盖也出现了不可避免的擦伤。疼得他想叫妈妈。

　　但他没哭，只是抽抽鼻子忍着疼把地上摔成花的瓶子碎片扒拉几下扔到垃圾箱。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回家。
　　一辆自行车悄无声息地冲了过来，小秦自秋躲避不及，被撞倒了。

　　“小瘸子，干嘛不躲开？”车主是个男孩，从地上爬起来就开始骂骂咧咧。

　　小秦自秋疼得说不出话。

　　“说话啊，哑巴吗？”说着，男孩伸手揪起他的头发。

　　也是因此，他听见了这人心里的想法。
　　“……让你把酱油买走，活该。”
　　“撞死你。”

　　疼痛没让他放声哭泣，眼前人的咒骂也没让他害怕，可这实实在在的、无来由的恶意却让他胆颤心惊，压住心底委屈和恐惧的那根线终于崩断，“哇”的一声，哭了。

　　陌生的、令人恐惧的、毫无缘由的恶意，在他年幼时便埋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控制不了自己听见别人的心声进入自己的耳朵，所以只好通过杜绝一切来自他人的触碰来达到目的。

　　但也因此，他很难信任一个人。

　　吃完早餐，秦自秋看了眼时间，09:48，已经不早了。收拾完行李坐车过去刚好可以赶上吃午餐。
　　回到房间，秦自秋开始整理。
　　T恤短裤，外衫西裤，内衣袜子，帽子鞋子……
　　他念念有词，“白的、蓝的，黑的，嗯，绿的就算了……”

　　“对了，还要带暑假作业……”说着，他转回身去开抽屉。
　　拉开抽屉，几本练习册规整地摞在一起，旁边还放了个装笔的文具袋。
　　“这些放书包里……”秦自秋抱出练习册放进书包，回头再伸向文具袋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他神色疑惑，目光不解地看进抽屉里。
　　透明的文具袋旁边，一张像是扑克牌一样的黑色卡片压在全新的便利签纸上。

　　不待他拾起来看看，空气中就钻出了一道火苗，以明亮的光线强烈地引起他的注视。

　　「傲慢引来不详，偏见铸造危桥，赤红烈焰将烧毁成见，异色水晶将与日不朽。」
　　「期待您的降临，窃密者阁下。」
　　「——穹日」

　　星星点点的火焰将字体一个一个地烧出来，秦自秋甚至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点点烟火的味道。

　　他已经顾不上整理行李了。

　　眼前的世界变得玄幻了起来，除了眼前停在空中的字体，抽屉里的黑卡仿佛被加了特效一样，闪烁着金光，似乎在告诉你只能也仅能拿到它。

　　尽管秦自秋不太明白什么水晶什么不朽，但他由灵魂深处奔腾而出的欲望，想要刨根究底的复杂心情，促使他伸出手将泛着金光的黑卡拾了起来。

　　这是一张通体黑青的卡片。
　　背面勾芡着凌乱的、由青蓝黑三色构成的漩涡花纹，在光下若隐若现。

　　秦自秋却总感觉它似乎在缓慢的转动着。

　　而正面则是雕刻着一幅诡异的画像——
　　一个无脸男手拿着眼镜看向镜头，被镜片盖住的地方显现出了男人的真实面目，吸引着注视者所有的目光。
　　锐利而富有洞察力的眼睛直视着前方，只一眼就能看透一切。漆黑的瞳孔深邃得像个黑洞，仿佛只要被吸了进去，便锥心蚀骨、万劫不复。

　　奇异的是秦自秋并不反感这样的目光，反而觉得很熟悉，好像……自己也曾用这样的目光去窥视他人。

　　「人物卡：窃密者（已绑定）」
　　「我无处不在，你无所遁形。」

　　画像的下方雕刻着这样的两行字。

　　自秦自秋触碰到卡片的那一刻起，他就听见了一道慵懒而高冷清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识别玩家秦自秋已拾取关键道具，正在开启副本，倒计时，03:00。”
　　“请在倒计时结束前在邀请函上签下玩家代号，未署名则默认使用「秦自秋」作为代号。”

　　邀请函？
　　秦自秋目光落在还停留在空气中闪着微弱火光的字体上，心下了然。
　　伸手，在“穹日”的右边签下代号。
　　落款结束，火光乍现，邀请函顷刻间被烧成碎片。末了，汇聚成一点，直接钻进秦自秋的手心，穿过血肉，在手背上印下一个炭色漩涡。

　　耳侧，倒计时结束。
　　声音如期而至——
　　“玩家「众禾」已进入副本，期待您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