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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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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哥,邢哥?”项海趴在床边叫着。
“邢哥,醒醒,大夫过来了。”他晃着邢岳的胳膊。
邢岳的眼皮终于掀开一条缝,脸埋在胳膊底下,“嗯...谁?”
“大夫,送报告来了。”
浑沌了两秒钟,邢岳腾地翻身坐起。他昨天已经跟徐枫请好了假,就等着今天出结果。
大夫胳膊底下夹着一叠检验报告站在一边,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本来挺简单的一个事儿。把报告交到患者手里,再检查一下伤情,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准备出院了。可这个病人,非要拽着自己的家属一起来听结果。
而那个家属就像几辈子没睡过觉似的,晃了半天也不醒。真把医院当成自己家了?
那个病人也真是,伤的是腿,又不是手,就舍不得多用点儿力气?跟挠痒痒似的,什么时候能把人叫起来。要是自己过去...
病人家属终于清醒了,和病人肩并肩站到自己面前,大夫这才一脸端正地从胳膊底下抽出那叠纸。
不过感受着眼前的两个人既紧张又期待的神情,大夫又有那么一瞬间的出戏。
他想到了宣旨的公公,圣坛前的牧师,以及婚礼现场的司仪。
大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把检验报告递到项海手里,“结果出来了,你看一下吧。”
项海接过来,手有点抖,翻开第一页才扫了一眼又合上,递给邢岳,“邢哥,要不你帮我看吧。”
“哦...行。”邢岳的手指在短发里狠狠抓了抓,接过来,稀里哗啦一通翻,习惯性地去看最后一页。
他的目光在纸面上乱跳,好像停下来就会被烫到。手比项海还抖,眼前奇奇怪怪的字母和各种看起来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又不懂的字都带着重影。
项海本来就挺紧张,看他闷头研究了半天也不说话,就更紧张了,“邢哥,咋样啊,啥结果?”
邢岳紧皱着眉,像跟那报告有仇,“等会儿。别打岔。”
于是项海就继续等着。
大夫面无表情地站在那,看了眼时间,两只手插进兜里。他不明白,那么一张冗长的化验单明细有啥好研究的。
“大夫,”邢岳终于抬起眼,把报告合上,“请问,最后的结论是什么?”
项海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看大夫。
大夫揣在白大褂兜里的手指捏了捏。这人,就看了个寂寞,还看得那么认真?
“咳,结论就是,五份血样,还有那个注射器里残留溶液的样本,检测结果都是阴性。”
邢岳吞了下口水,又问,“大夫,我想再确认一下,阴性就是指,没病吧!”
大夫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哦。”邢岳深吸了口气。他能感觉到项海目光,不过没回头,继续问,“大夫,那个,请问他可以出院了么?”
大夫斟酌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不过出院以后要注意休息和饮食,不要做剧烈运动。如果有什么不适,及时反馈。”
“好的。谢谢。”邢岳把那叠报告折起来,紧紧攥在手里。
“好了,没什么问题我就先走了。”大夫从兜里掏出手,伸过去,“祝贺你,警察同志。”
项海急忙也伸手过去,和他握住,“谢谢,谢谢!”
大夫的工作完成,离开了。邢岳把人送出病房,然后关上门。
才转过身,还没站稳,就感觉眼前一花,项海已经飞了过来。
他被扑上来的人紧紧抱住,踉跄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门上,“咚”的一声。
好疼!
多么热情的小男朋友,腿都瘸了冲劲儿还这么大。
邢岳当然也立刻回应过去,把项海狠狠搂在怀里。
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心情,很复杂,喧闹得像庆典现场。一百支烟花被同时点燃,说不清哪一朵更绚烂,哪一朵最长久。
总之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快乐的人,项海顶多排第二。
“邢哥?”好一会儿,项海才有了动静,声音拢在自己和邢岳的身体中间,有些闷,“你又哭了?”
“没有。”邢岳的脸埋在项海颈间,同样闷着声。
他这次真没哭。因为这会儿他正感受着项海脖子上脉搏跳动的节奏,一下,一下,从疯狂渐渐趋于平稳。
这种活生生的,带着体温的律动让他安心。
“我看看。”项还松开胳膊,扳过邢岳的脸看着。还真是没哭。
“你咋不哭呢?”
“操,你咋不哭呢。”邢岳撇过头,挣开他的手,“你哭一个给我看看。”他还从没见项海哭过呢。
“我不会。”项海笑起来,“再说,我也没你哭的好看。”
“滚蛋。”邢岳把他从自己身上掀开,“走,咱们回家。”
“......嗯。”项海答应着。
刚才大夫亲口说他没事时,那种劫后余生的兴奋心情瞬间攀至顶点。
加速的心跳产生了巨大的能量。他想大喊,想奔跑,想放肆地拥抱邢岳,来释放掉这一波来势汹汹,又无处安放的热潮。
不过这种汹涌的东西来得猛,褪得也快。这会儿他已经挺平静了。
可听到邢岳说了句“回家”,他一下子就怔在原地。
这话简直比医生的话更上头。醇得不搀一滴水。
“干嘛?还不想走?”见他站着不动,邢岳就回过头问。
“不是...”他这才跟上来,一歪一歪地走向窗边。
窗外的风景其实每天都差不多。蓝天,绿树,白大褂,红十字,芸芸众生。在变的只是看风景的人。
昨天翘首期盼的人,现在正在招呼自己回家。
老天待自己可真好。
“邢哥,”他转过身,背靠着窗,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邢岳笑起来,“我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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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可真多。”邢岳办好了出院手续,再把病房里存的一堆礼品搬上车,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
“明天拿到所里给大伙吃。”项海看着那一堆东西也挺犯愁。
“你明天还打算上班?”
“想去...”项海坐进车里,“要不呆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
“你可得了吧,”邢岳坐上驾驶位,拉过安全带扣好,“你消停地呆着吧,养养你的瘸腿。大夫不是说了么,不能剧烈运动。”
“我不剧烈...”
“你懂啥叫剧烈?”
“......那你拿着,回头带去分局给大伙分了。”项海也系上安全带,“给周队他们带点儿。”
“啧,”邢岳一听这个又不乐意了,“你能不能收敛点儿?能不能别这么明目张胆地拍马屁?至少别当着我的面拍行不?”
项海笑起来,“不当着你的面拍还有啥意思。”
“操。”邢岳也乐了,“你这是个什么心理!”
项海还真琢磨了一下,“可能是...刺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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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楼下,项海下车,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哎呀,总算回来了!”
邢岳关了车门,点上一支烟,“别抻了,赶紧上楼,我饿了。”早上没来得及吃饭,一转眼已经到了中午。
他叼着烟走到项海跟前,曲着膝盖,身子矮了一大截,“上来。”
“干嘛?”
“背你上楼啊。”邢岳侧过脸,“快点儿。”
“不,不用了,邢哥。”项海往后退了两步,“我,我慢慢走就行。”
“啧,别废话,赶紧的。”邢岳伸手把他拽回来,“等你爬上去我都饿死了。”
“别了吧,邢哥,我,我挺沉的。”项海还是很不好意思,盯着邢岳的后背。看见他脊柱两侧的肌肉绷紧,在T恤下面起伏着。
邢岳直起身,手指掐着烟狠狠吸了一口,“你能不能痛快点儿?咱俩在楼下这么拉拉扯扯的有意思么?”
说完又弯下腰,“你爬上来,别窜。”
项海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了上去,搂着邢岳的脖子。
邢岳直起身子,揽住他的腿,往上颠了颠,“你都瘦了,回头多吃点儿,补一补。”
项海没吭声。不过他忽然想到刚才邢岳让他别窜,又想起在病房里邢岳被自己狠狠地撞到门上。
他背上的伤还没好呢。
“邢哥,刚才你撞疼了吧!”项海简直后悔死了,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邢岳背着他进了单元门,走得不快,但很稳,“开玩笑,你看我像那么娇气的人?”
项海撇了撇嘴,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
他的下巴搁在邢岳的肩上,眼前刚好是他左边耳垂后的那颗痣,随着爬楼梯的节奏,在他的视线里微微摇晃着。
项海的呼吸正扑在脖子上,邢岳觉得很痒,想歪过头蹭一蹭,又不好意思乱动。
一路盯着那颗痣到了二楼,在邢岳转头的时候视线错了位。项海发现在邢岳浓黑的短发中间,有那么一根特别扎眼,就在他耳后的位置。
“邢哥!”他一下子勒住了邢岳的脖子。
“嗯?”邢岳被勒得停下脚步,侧过脸看他。
“你,你有一根白头发!”项海的语气很强烈,就像忽然发现邢岳把头发全剃光了。
“哦,是么。”邢岳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怎么了。一根白头发而已,没啥大不了的。别说他了,连张晓伟都有白头发了。
“那你帮我拔了。”
“哎,算了,别拔。”他才说完又反悔了,“人家说拔一根会长十根。留着吧,这可是时光的馈赠。”说完他笑了起来。
项海没说话,却更收紧了手臂。
“哎,你松点劲儿,想勒死我啊!”
于是项海就松了松,把脸贴到邢岳的背上。
他很后悔,昨晚不该揪着邢岳说话,没完没了的,一直聊到凌晨三四点。
昨天在医院,无所事事的他几乎睡了一个白天,结果到了晚上就特别有精神。他让邢岳给他讲分局的事,讲缉毒大队的事,讲他们刑侦的事,还讲他是怎么孤身一人把那五个人摁住的.......
邢岳就一直陪着他聊着,有问必答。却从没问过他一个问题。
他觉得邢岳的这根白头发就是被自己折腾出来的。自己在医院的这几天,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邢哥,”他抬起头,看着邢岳的侧脸,“我帮你把那根白头发拔了吧。”
邢岳又站住,“那长出十根怎么办?”
“那我就继续拔。长多少拔多少。”
“操,你对我可真下得去手。”邢岳把头转了转,“那你就拔吧。”
于是项海把周围的黑发拨开,小心地挑出那根白发,两个指尖捏住,用力一揪。
“嘶!”邢岳脖子缩了一下,“还挺疼。”
“给我看看。”他怀疑项海直接拽了一撮下来。
项海摊开手掌。他凑近了才看清,一根很短的头发贴在他掌心,从头白到尾。
“还真是。”邢岳也有些感概,岁月不饶人啊...
他“呼”地吹了口气,那根来自时光的馈赠就化作一阵风,飞了。
“哎!”项海急忙伸手去抓,结果抓了个空,“别扔啊,我还要留着呢!”
“留着干啥,下崽儿啊。”邢岳继续背着他上楼。
“这可是你第一根白头发,多有意义啊。怎么能说扔就扔了呢。”项海后悔自己的手慢了一拍。
邢岳很夸张地哼了一声,“一根白毛你当宝贝儿似的留着,我亲你的时候,你咋不珍惜着点儿?那还是我的初吻呢,都被你糟蹋了。”
“操!”项海的脸唰地红了,“邢哥你小点声!这楼里可还有人呢!”
邢岳的大嗓门在自带拢音效果的走廊里回荡着。
到了三楼,邢岳把他放在门口,嗓门依然很大,“你糟蹋完我又不认账,还捂着嘴不让我说,你可真是个渣...”
项海赶紧开门,把他推了进去。
这时候邢岳的手机响了。他一边关门,一边接起电话。
“喂,啥事儿?”
“我今天请假了。”
“啧,我怎么就不能请假呢?”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扶着项海,把他扶到沙发上坐好。
“啊,问了。”他朝项海瞥了一眼,“乐意着呢。”
又听了一会儿,“那当然好了,”再次瞥着项海,“那就赶紧的吧!”
“嗯,行。”
“啧,行了,挂了!”
他不耐烦地挂断电话,嘴撇成弧形,“是你周哥,惦记着你呢!直跟我打听,就怕你不愿意去当他小弟。”
“嗤,你们俩还真是绝配,”邢岳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隔空互相拍马屁!”
“哦不对,不是隔空,是隔着我!”他的两条长腿叠在一起,脚尖晃荡着。
刚才在电话里,周勋表示既然项海愿意过来,就要抓紧操办调动的事,同时还要替他和王战青一起,申请个人二等功。
啧啧。
项海往他跟前挪了挪,揽过他的肩膀,认真地说,“他是周队,不是我周哥。”
“我就你一个哥,别人谁都不行。”
说完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我也不渣,一定对你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