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山水可相逢》李子园1097

5、开机

　　“祝《回溯》开机大吉！”
　　主演一批一批地把点燃的香火插进香炉，张白一作为总导演郑重其事地揭下了摄影机上的红布，电影《回溯》正式开机。
　　这摄影机上盖红布，还要追溯到胶片时代。
　　那时剧组拍电影偶有“划片”的情况，也就是摄像机里的胶片被内部零件划伤的意外状况。如果不幸碰上“划片”会造成不可预估的损失，但又无法人为预防，于是最早就有个剧组想了这么个方法，在开机前用红布把摄影机盖住，镇邪压祟。
　　如今虽然步入数码时代后早已不会出现这种意外，但拍摄一部电影仍然涉及到大量的人员和巨额的资金，谁都不愿意有意外发生，是以烧香祈福和盖红布作为几十年来留下的传统，现在的剧组也一样不能免俗。
　　已经是接近十月的初秋，太阳仍有些刺眼。
　　白珺晴想找章小青拿顶鸭舌帽，东张西望的时候却突然一眼看到了沈嘉慕。
　　沈嘉慕本就瘦高，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几近透明。似乎是对阳光很不耐，沈嘉慕微皱着眉低着头，修长的脖颈折成角度，颈后几节莹白的颈椎骨便微微凸出了一些。
　　白珺晴这才发现自己走神的时间有些太长。
　　张白一刚好说到在正式开机之前投资方和赞助商要一起请主要演员在全市最大的酒楼臻悦轩吃顿饭，吃完就直接把一车人拉回酒店休息明天再开始拍戏，白珺晴顿时有了紧张感，也顾不上要帽子的事情了。
　　在去臻悦轩的路上，白珺晴靠在车后座翻了翻微博，已经有了很多《回溯》开机的现场照以及对于电影的相关背景和演员介绍的讨论。
　　不得不说，张白一虽然离开了江湖很久，江湖里关于他的传说却一直都没断过。
　　网上关于他选角的标准讨论得热火朝天，有说沈嘉慕是因为她妈妈虞冉和张白一是旧知，混的是一个圈子，从而能拿到女一号的位置，也有说沈嘉慕是想借这部电影冲击国际奖项，因此以极低的片酬和张白一达成共赢。
　　不过更主流也更有说服力的说法，还是沈嘉慕作为国内最年轻的双料影后，在如今女演员青黄不接的市场现状里，大花们纷纷步入中年，而小花们大多演技和名气只占一头，沈嘉慕虽然国民度尚不算太高，但是每一部作品都有亮眼表现，奖运又好，已经是制片方和投资方最好的选择。
　　剩下的讨论几乎都是关于本片男主角的扮演者沐宸睿，虽是偶像出道，但出身演艺世家，资源一个接一个从没断过，他本人凭借俊俏的脸和儒雅的气质也有相当不错的路人缘。
　　讨论白珺晴的也有，但是寥寥，一是因为白珺晴在这部电影的番位比较低，角色分量不吃重，二是同组知名演员比较多，所以留给她的话题也就少了许多。
　　白珺晴翻了翻大家对于她的讨论，基本上是对于她时隔多年重回大荧幕的感叹，又或者是对她曾经在小荧幕的不佳表现而发出质疑，还有更阴暗点的，无非是质疑她用了什么手段，从而获得了张白一的青睐。
　　白珺晴对于这些揣测向来懒得计较，于是又往下翻了翻，结果都是营销号的开机照比美，便百无聊赖地把手机放到一边。
　　说起来，能被选中进入张白一的剧组真的像一场梦一样。
　　虽然白珺晴自认那天的发挥还算不错，但她在面试现场其实没有感受到张白一的惊喜或是赏识，所以是因为之后来面试的人表现得都不够好吗？她打动张白一和选角导演的到底是钢琴还是表演呢？
　　回忆着回忆着，白珺晴冷不丁地想到了那天坐在台下的沈嘉慕。
　　什么“我不是领导”！在台下拿腔拿调，明明就是女一号嘛！女一号现在还能参与选角的吗？白珺晴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懒得再解，索性阖上眼闭目养神。
　　车开了没多久便稳稳停在了酒楼门口。酒楼很大，剧组选的是一个靠里的包厢。
　　白珺晴随着人群一路走过大厅。大厅虽然坐得满，却基本没什么声音，来这吃饭的几乎都是生活条件不错的情侣夫妻或是来谈生意的商人，而坐在包厢里的，则是一些更有身份的人了。
　　沈嘉慕慢慢地走在白珺晴的后面，看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的背影，隐隐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是什么时候。
　　白珺晴似乎比当年长高了点。当年大概165不到的身高，上次的简历却已经写着168cm。
　　她好像又瘦了一点。
　　白珺晴比例蛮好，所以一直显得高挑。以前已经是很苗条匀称了，现在或许因为是入了这行，身材管理得更严格了。
　　沈嘉慕出了一会神的工夫就到了包厢，众人落座，大家自觉地按性别分开坐下，白珺晴便只得坐到了沈嘉慕旁边。
　　白珺晴心里其实有些尴尬，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她也不知道那事还值不值得尴尬。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沈嘉慕，发现沈嘉慕神色如常，不仅帮她摆正了餐具，脸上甚至还挂着和煦的微笑。
　　沈嘉慕或许早已不再介怀当年的事了。白珺晴这么想着，心中自在了不少。
　　酒席是资本家们的主场，大家在推杯换盏之间客套，除了零星几个表现踊跃的演员表情暧昧地讨好几句，其他演员都在默默地低头吃菜。
　　白珺晴也是吃菜大军的一员，心想臻悦轩不愧这么大排场，饭菜确实是很好吃——
　　一口酥豆腐外隔油内隔水，外层酥脆不油腻，内层新鲜水分充足，炒饭干爽不油腻，鸡肉紧致鲜嫩而虾仁弹牙，鸡蛋则是类滑蛋的做法，水分比油分多，鲜味多油味少。
　　臻悦轩主打粤菜，招牌的茶点和硬菜也都是都是广式风味。
　　热卤凤爪外裹着琥珀糖色的酱汤，鲜辣软糯，酱汁微甜，小蘑菇口感爽脆；烧鹅的外皮香脆，鹅肉紧实，鹅油齿颊留香，蘸的酸梅酱酸甜解腻；虾饺馅大皮薄，韧劲十足的透明面皮里汤汁晶莹剔透，完整的虾仁包裹脆嫩的竹笋，白珺晴转了转筷子仔细打量着，十个小褶精巧讲究，好吃又好看。
　　白珺晴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大写了两百字的公众号，分心看了一眼菜单上的价位后忍不住眼前一黑，只觉得这顿一定要吃饱，毕竟下一次能来这里吃饭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沈嘉慕稍微喝了点汤，吃了几道点心后就没怎么再动筷子，看白珺晴吃得专注一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噙了点笑：“很喜欢吃？”
　　“好吃。”
　　白珺晴埋头吃得认真，分了点精力点头，“为了进组我已经吃了好多天素了。”
　　沈嘉慕看白珺晴吃得颇香，虽然筷子不停，吃相却不差，从头只用筷子，没上过手，嘴角也不曾挂上油光。看着看着，胃口竟然也被带着打开了一点，便也多夹了几筷子。
　　白珺晴把每道菜都尝过之后便立刻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内心暗暗唾弃自己撒开了吃就没个节制，决定后面还是多喝茶水填肚子。
　　放下碗筷后她才注意到沈嘉慕似乎没吃多少，碗碟干干净净，手还放在桌下玩手机，便凑近了些问：“菜不合口味吗？”
　　沈嘉慕熄掉手机屏幕，把手机扣在桌面上端端正正地回答道：“还不错，是我今天不太饿。”
　　白珺晴有点可惜地说：“难得可以薅到资本家的羊毛啊。”
　　沈嘉慕见白珺晴是真心喜欢臻悦轩的口味，便提议道：“那要不打包一点？”
　　白珺晴赶紧摆手：“那多不好意思，显得我也太小家子气了。”
　　沈嘉慕笑笑：“别不好意思，一会散场我去后厨说一声，没人看见。”
　　白珺晴的手摆得更加激烈了：“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沈嘉慕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臻悦轩是我家旗下的饭店，不破费。”
　　“……”
　　白珺晴呆滞地回味了一下烧鹅的味道，“原来资本家是你啊。”
　　沈嘉慕低声笑了出来，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被酒桌上的一个男人抢白：“刚巧今天小沈和小白坐在一起，两届视后坐我正对面看着是赏心悦目，今天必须和你俩走一个。”
　　说罢便端起了酒杯。
　　白珺晴的茶水刚喝进去一半，听到这话差点呛了出来。
　　那男人把满满当当的一杯酒用玻璃转盘转到白珺晴的眼前，笑着说：“这杯给小白，咱们是初次见面，你多喝一点；小沈身体弱，就随意吧。”
　　白珺晴望着满满当当的一杯酒，心里数万头草泥马扬蹄奔过，心说自己都已经如此安静如鸡专注干饭了竟然还能被抓到，且这种场面上的邀酒，向来没有自己这样背景资历皆不够格的年轻演员拒绝的份儿。
　　白珺晴正犹豫着要怎么和对方商量着少喝一点，沈嘉慕突然起身拿起了这杯酒。
　　“黄老板，小白和我是老同学，胃不好不太能喝酒。这杯这么满，喝下去要是失态了，多影响明天拍戏。”
　　男人摇着酒杯似笑非笑：“小白是中音院的，你是在国外念的书，你们是老同学？”
　　沈嘉慕语气仍然客气：“我们是高中的老同学。”
　　白珺晴听到老同学这三个字心跳便漏了一拍，她抬头看着沈嘉慕无甚表情的侧脸，恍惚间像是又看到八年前那个坐在身后的单薄身影。
　　白珺晴突然头脑一热，正准备起身干了这杯酒，却听见沈嘉慕说：“我替小白干了。”
　　男人的表情立刻变幻莫测了起来：“那……倒不用。沈大千金贵为千金，这要是在你家的酒楼把你喝倒了，沈总也不能放过我。”
　　沈嘉慕笑笑：“黄老板抬爱，那我意思一下喝个半杯吧。”
　　“半……半杯也不用。”
　　男人咬着牙，紧紧盯着沈嘉慕的眼睛，在白珺晴看不见的角度，沈嘉慕冷若冰霜的眼神死死钉在男人的脸上，男人终于看出沈嘉慕的意图，“嘁”了一声，“不喝就还给我。”
　　白珺晴看着满桌人尴尬的神色，又看了看男人不甘心的表情，这才觉出味来，赶紧把沈嘉慕的手往下拉了拉：“沈嘉慕，快还他。”
　　这杯酒又原封不动地转回男人面前，场面尴尬不已，饭也算是吃不成了。
　　沈嘉慕坐下之后脸色仍然有些不好，见大家都三三两两地散场了，白珺晴才有些着急地拉了拉她：“你看出没，酒里肯定有东西。”
　　沈嘉慕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有点惊讶：“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白珺晴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沈嘉慕，见后者神情无辜语气自然，连忙低声道：“他让我喝一杯，却一口都不敢让你喝，因为他得罪不起你。”
　　沈嘉慕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那我是不是救了你一把？”
　　“是啊。”白珺晴心里隐隐有些后怕，“你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沈嘉慕弯着眼睛笑了：“你刚刚是不是叫了我的名字。”
　　“是、是啊。”
　　白珺晴被沈嘉慕问得有点莫名其妙，莫名其妙之余还有点诡异的不好意思，便掩饰般地摆出嫌弃的神色，“你的名字这么矜贵啊，我不能叫吗？”
　　沈嘉慕看着白珺晴故作不屑的样子觉得有趣，笑得更开心了：“能叫。提前散场了你没吃饱吧，等我一下，我再帮你打包一点。”
　　“哎。不用！”
　　阻止的话刚说出口，沈嘉慕就已经起身走了。
　　白珺晴扶额，刚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惦记着要帮她打包吃的，自己看着就这么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