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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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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的低下头,柔软的唇触到他的掌心,将苦涩的药片都吞进嘴里。洛长宁在马鞍四周摸了一圈找到水囊,维持着坐在谢之凛背后的姿势摸索着给男人喂了几口水,又把水囊挂回原来的位置。
黑夜里,远方已经可以模糊地看得到可汗营帐的轮廓,谢之凛勒马,依旧率先跳下马,然后对他张开双臂,眼睛还望着营帐的方向。
“你的胳膊感觉怎么样?”
有谢之凛做人肉缓冲,跳下马的感觉也不再显得那么可怕,谢之凛试着活动左手手指,不太灵活,但至少不像药效发作前那样痛苦。
“不甚灵便,但应当未伤筋骨。”谢之凛答,“不痛。”
“那就好办了,对了,刚刚你们探讨计划的时候我睡着了,你打算如何刺杀丁零可汗?”
谢之凛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两个蜡封的吹管,放进洛长宁掌心,他借着月色端详片刻,搞清了它的用法。
“留神指头,一枚只能用一次,牛毛针上涂着七步蛇毒,见血封喉。”谢之凛漫不经心地说,注意力依旧集中在远处的可汗营帐上。“跟我走,走这边。”
二人匆匆穿梭于半人高的草原之中,趁着月色被乌云遮住,谢之凛紧走几步,带着洛长宁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速度在茂密草场中穿行——他们没办法骑马靠得太近,这样会引起目标的警觉,也没办法将马拴在拴马桩上,只能单纯地解开缰绳,将战马留在原地。
这是真正没有回头路的刺杀,洛长宁向后看了看孤零零的战马,又看了看走在身前神情专注的伽国皇上,霎时间天地肃穆,他有种自己正在见证历史的错觉。
北方草丛足够茂盛,只要谢之凛多加留意,二人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可汗营帐。与洛长宁窥到的景致完全相同,为了追求速度,用尽可能短的时间与南方兵士会合,丁零可汗拔野古身边只有寥寥数十骑兵,就连营帐也只有两顶,带金边的那顶营帐显然属于拔野古,帐帘掀着,里面空无一人。
“我觉得这件事得由你亲手完成。”洛长宁将手中的吹管塞回谢之凛手里,也不自觉地压低声音。“由我这个……于世间并不存在的人来解决也太荒唐了,我来想想别的办法。”
好在没有人能看得到他,洛长宁从藏身之处一跃而起,轻而易举地从看守的眼皮底下溜进可汗营地。小半只羊被晾晒在帐顶,空气中腥膻肉味挥之不去,洛长宁皱了皱眉,进拔野古的王帐里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之处,此时营地中的所有人都集中在另一个帐篷里。他轻手轻脚地钻进装满大汉的军帐,只有正中间一小块地上横七竖八的摆着泥土和石头,有人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咕噜地讲着什么,而脖子上戴着狼牙的拔野古双手抱臂,似在思考。
不……吹箭只有两枚,他不能让谢之凛以一敌多,必须想个办法将可汗与其他人分开,然后让谢之凛混入拔野古的王帐。用屋顶的生羊肉……不行,纵火……也不行,这具身体能做的事情有限,想要触碰到东西……有了!洛长宁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古代世界里,他无法介入的主要是与人类有关的东西,他完全可以利用营地里栓好的马匹!洛长宁心念电转,他径直冲出军帐,跑到栓马桩前,正在进食草料的马匹纷纷抬头望向这位不速之客。
“我有办法了!”他飞奔回谢之凛隐藏的地方,一把捉住男人平放在腿上的左手,用自己的手指在男人掌心勾画描摹。“现在营地里所有人都聚在这边这顶营帐内在讨论着什么,我听不懂,但我觉得你可以趁着这个时候混进拔野古的王帐。”
谢之凛不说话,食指在掌心刚刚洛长宁提到拔野古王帐时画圈的地方点了点。
“没错,就是这里,他们是急行军,只安排了三个暗哨,分别在这个,这个,和这个地方。”他在男人手上点了三处位置。“我打算给他们的马吃点药,我也不知道给人用的东西给马吃会有什么效果,但是我想把剩下的这些都喂给它。”
洛长宁抽出口袋里的止痛片晃了晃。
“你上次把它给其他人用过,对吧,但是完全没有任何效果。”在见到谢之凛点头后他继续说,“但是我觉得动物可以,毕竟虽然人看不到我,动物却可以感觉得到我。等下战马那边可能会出现某种异常,也定会有人前去查看,你用一只吹箭解决最近的暗哨,这样就能趁乱混进拔野古的营帐。”
脑中的计划还很粗糙,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洛长宁匆匆将自己的计划讲给谢之凛听,男人虽然露出不太赞同的神色,不过最后还是咬着牙点点头。
“那我去了,你注意安全。”
他最后攥了攥谢之凛冰凉的左手手指,对男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然后抬头望向偶有云团飘过的天。
就是现在!他径直跑到拴马桩前,用颤抖的手拧开止痛药的瓶盖,距离他最近的两匹战马纷纷抬起头好奇地盯着他看,又打了个响鼻。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们谁还没吃饱草料……”他舔了舔下唇。
洛长宁飞速将数十匹战马都打量了个遍。不只是人类拥有严苛的等级制度,战马显然也有,证据是那几匹看起来皮毛最光滑也最健硕的战马显然已经吃饱了草料,而看起来最瘦弱的那匹才刚刚开始进食,洛长宁当机立断,将手中的药片一股脑地混入瘦马即将吞食的饲料之中,不只是剩下半瓶的止疼片,还有其他所有他从现代世界带过来的药物。
有什么奇异的东西在他胸口逆向轮转,洛长宁捂住心脏后退半步,濒死感仿佛从未出现过般飞速消失,瘦马乖顺地吞下混着草料的所有药片,前蹄动了动,又凑到水槽边喝水。巡逻兵士逐个检查马匹上配备的水囊与其他零碎物件,身体从洛长宁透明的身躯中径直穿过,他回头看了眼,在明亮的月光下,他的身后没有影子。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吃下混合着几种药物的马儿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乌云盖过头顶皎洁的月亮,洛长宁有些焦灼地瞥向谢之凛的藏身地点。
“&@#!”
巡逻兵士的叫声划破了草原上的寂静,洛长宁立刻回头,只见瘦马不知怎地竟然挣脱了束缚的缰绳,差点用后蹄踢翻巡逻兵士,战马口鼻溢血,发了疯似的在草地上痛苦地翻滚挣扎,仰天长嘶。营地里小小的骚动了起来,不少兵士冲出营帐,与巡逻兵士大声交谈。趁着乌云遮月,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拴马桩这边,洛长宁眼看着谢之凛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闯入进可汗的营帐里面。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虽然谢之凛解决了其中一名暗哨才得以混入营地不被发现,但同时若是巡逻兵士四散开来,那死人定然会被发现,届时加强警备,谢之凛几乎再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一匹战马倒下并没有引起营地内的混乱,洛长宁始终守在可汗帐外,为帐内的谢之凛大声汇报帐外的情况。他就像个没有观众的演员,对着空无一人的台下进行独角戏表演,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舔了舔下唇,提高自己的声线。
“可汗回营!准备!”
他早在第一次进可汗帐的时候便已经暗暗记住了帐内烛台的布置方位,拔野古好酒,整个帐内都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辛辣气味,就连床铺上也摊着几囊酒,在他的计划里,谢之凛入帐与拔野古回帐之间有短暂的空白时间,利用这个时间谢之凛可以刺开酒囊,将它们撒在帐内。为了避免误伤,洛长宁不走入口,而是赶在拔野古入帐的几秒之前从另一个角度径直穿过厚重毡布闯入帐内,烛台还摆在他上次查看时所在的位置,室内酒香浓郁,他这才看到一身丁零人装扮的谢之凛手持吹筒,全神贯注地半跪在帐帘之后,只待拔野古入帐给他致命一击。
身形壮硕的可汗一脚踏进帐内,洛长宁条件反射般用满是冷汗的双手一推烛台,指尖触到明艳火光,烫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酒液腾地燃起,可汗大叫一声冲向着火的方向,完全忽略了藏在角落里的谢之凛。洛长宁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全身上下酥酥麻麻,他狼狈地躲开熊熊火焰贴到帐边,眼见谢之凛冷静至极地调整了吹箭方向。
“&@#——”
可汗的哀嚎在刹那间中止,壮硕男人只来得及以手触到后颈,谢之凛立刻在火海中抽出弯刀划开军帐,对从帐外冲进来的兵士大喝一声,率先从破口处一跃而出,只留下洛长宁一个人留在帐内,还有几名兵士陆续进帐,被浓烟呛得大口呛咳,勉强将拔野古的尸身抢救出营帐。
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洛长宁心里一阵恐慌,他穿出营帐,试图寻找谢之凛的身影,但此时营地一片混乱,男人又穿着丁零族的铠甲,他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分辨。滚滚浓烟窜向四面八方,营地里的每个人都在大喊大叫着他听不懂的语言,洛长宁眼望着可汗帐门口几名兵士在可汗身上忙碌,放血,灌药,却不见任何成效,满脸胡须的壮汉摘了头盔,竟然扑在拔野古身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马蹄声渐近,有人在他身边短暂停住,洛长宁旋即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人用蛮力提起,登时四脚腾空,有人直接将他拽到马鞍上坐好。那人身上带着一股属于草原的羊膻味,身上铠甲又冷又硬,他皱了皱鼻子,倒是没做出什么评价,乖顺地被那人骑马带着一路东行。
“我们成功了。”洛长宁的语调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平静。“阿凛,我们杀掉了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