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你能不能不要成亲 ...
-
方子轻想起那帮小孩议论纷纷的媒人,居然忘了,一直纠结于冠礼只能旁观很不爽,忘了加冠之后将有一大群媒人排队上门,然后家里要多个陌生人。
方子轻辗转反侧,抱着被子坐起睡不着。
很烦躁。
第二天。
“昨晚没睡好?看这眼底青的。”方昕迷瞪着眼看他,把人抱上床,拍拍背,一起睡回笼觉。
方子轻精神奕奕,眼珠子转动,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上,纠结了一会儿。
“阿父。”
“嗯?”
“阿兄成亲,家里要多一个人是吗?”
方昕闭着眼:“嗯,当然,我可舍不得他离家,江儿入赘去,你小子肯定黏着也走,剩我个孤苦伶仃的,嗯,不能让你们走。”他把方子轻夸张抱紧,顺顺后背,哄睡觉。
方子轻艰难探出鼻子,呼吸喘气,想说那也别让人姑娘离家来,不对,直接不成亲不就好了吗。
终于拐过这道弯,心里的烦躁不安一下子消散。
方子轻爬起来要去找阿兄,嘴巴张得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有点困,眼皮好沉,昨晚折腾就没睡着。
睡一会再说,他窝在方昕手臂间。
阖眼。
……
“阿兄——”
找到了在这里,方子轻蹦蹦跳跳过去。
“阿兄你能不能……”
江合正埋头自己与自己对弈,等半天没有下文,不解地偏头看他,秀眉皱着不知道在烦恼什么事。
方子轻挠挠头,他是想说阿兄你能不能不要成亲来着,但话到嘴边,觉得像命令,像干预。
平时他要做什么阿兄都是支持的,再奇奇怪怪都鼓励去尝试,反对的话会给出理由,比如喝酒,所以要反对成亲也要拿个理由出来。
但有什么理由呢?
我不同意、家里不能多人、阿兄你会被分走、院子也会被抢走……
方子轻苦思冥想,感觉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都很小孩的想法,小大人的他苦恼看着江合,支支吾吾:“阿兄。”
“怎么了?”
“……没,我帮你看看。”方子轻抓起他手腕开始摸。
一次没问出口,第二第三四次也问不出,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
——江合的生辰在七月十五,逢五有朝会,所以方父把时间往后延了延,定在十六。
十五这天在家里庆贺,芹婶烧了一桌好吃的,但方子轻吃得心不在焉,味如嚼蜡,以前吃大餐可是很开心的。
他频频看向江合。
江合给他夹最爱吃的猪蹄,“在想什么呢,这些天魂不守舍的,有话就说,别憋在心里。”
旁边方昕也注意到,伸手碰碰他额头:“不舒服吗?”
“没有!”方子轻大声否认,心虚头一埋,专心啃蹄子。
江合惊奇观察他,不懂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他对对面方昕宽言道:“估计是紧张了。”
方昕打量,觉得有趣,江儿本人都没多紧张,反倒小的紧张起来。
方子轻装哑巴,与渐渐夹满菜的碗斗智斗勇,心里愈发愁,过了明天,那些蠢蠢欲动的媒人们真的会踏平门槛吗?
到时阿兄真的会万花丛中挑一支吗?
方子轻小小叹一口气,鼓起勇气,趁着睡前跑来西厢房问。
先把灯熄了。
吹。
再先把阿兄哄睡。
趁着犯困的时候,这样呜呼一觉醒来就记不得了。
尘之前当故事提过一嘴催眠,南翼那边有个流派就精通这个,方子轻感觉睡前的迷迷糊糊就很像。
拿阿兄试试。
他凑近听呼吸,一边腹诽嘲笑自己真没出息,为着这点小事,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呼吸匀称绵绵,是时候了!
方子轻附耳用气音喊“阿兄”。
枕上人呼吸沉了沉。
“怎么了?”声音带着慵懒,不似平时的干爽。
方子轻放心了,搅着手指问:“你、阿兄你以后会那个什么吗?”
“哪个什么?”
“就那个,成亲。”
“嗯。”
嗯是什么意思,方子轻愣愣的,想再问,但又怕问得复杂阿兄直接清醒。
所以这个嗯是什么意思?
方子轻翻来覆去琢磨,比之上回更烦躁,到底嗯什么呢,他在床上前翻滚后翻滚,大字摊开。
心口位置热热的,方子轻手覆盖,扑通扑通……
今晚轮到夏风值夜,她如往常一般到小少爷房里看看被子盖好没,夜里凉,小少爷又是爱闹的年纪,经常踢被子,容易着凉。
小心推开门,提着灯笼往里,烛火照耀方寸之间。
床上空空如也,不见了人。
“小少爷?”
夏风点燃桌上灯盏,环顾房间。
“小少爷?”
没有回应。
院子里没有,西厢房没有,茅房没有……
阖府上下出动到处找。
睡梦中被喊醒的方昕披了件外衣,看着灯火移动。
“门栓都是关好的,小少爷应该没出去。”检查过的谭管家来报。
夏风也道:“我没见小少爷从门口出。”
但偏偏府里找不到,就差掘地三尺。
“他能藏哪去?”方昕愁眉不展,想起元宵时候跟人跑的前科,他抬头往屋顶瞧,子轻擅长爬树,上房揭瓦。
……
方子轻揉揉眼睛,周遭黑黢黢一片,天上倒是有明月,但树影重重,挡住了光,不知名的虫在叫唤。
他茫然原地转圈,好不容易睡着,这是在做梦吗?现在要做什么?
方子轻打着哈欠往前走,脚步一落,踩空了,但很快又踩到实,方子轻吓得瞬间清醒。
再一看,周围不知怎的明亮起来,挡住的树不见了,天上的圆月皎洁照耀。
果然是在做梦,他想。
手背忽的一凉,方子轻低头看,举起,有水滴,散开成不圆的形状,风一拂过,冷冷的,方子轻蹭掉它,缩进袖子里。
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里衣,风钻进领口,雨打湿衣服。
脚上没穿鞋,冰冰凉,倒是心口位置热热的,不过方子轻顾不得这些,脑袋被雨点噼里啪啦砸得疼。
他抱着头到处找地方躲。
……
“子轻一直念叨找尘医看看,会不会往别苑去了。”江合说,在聆听什么。
府里又找了一遍,没有,水缸水井都捞了,没有。
天上下起了雨,打湿地面。
方昕换好衣服打算亲自翻一遍,闻言:“大半夜跑过去?外边有宵禁,他又没去过,知道在哪吗?”说是这么说,脚下匆匆,往外走。
江合接过谭管家递来的伞,尾随跟上,顺手把好奇来打探情况的龟捡起带上。
别苑在城外,需要出城门,京师治安执掌在驸马手中,直接去东宫找未必会见。
到忠义侯府找大姐姐夫帮忙,恐会带给他们后续麻烦——子轻神出鬼没跑到城外,一定会有人大作文章。
侯府要是参与,整天盯着的死对头们肯定兴奋跳出来,扣个图谋不轨造反罪名。
而往西宫求陛下恩旨,估计要等到天亮才能见到,还要解释子轻的奇怪之处。
时候不等人。
方昕向着大长公主府走。
“阿啾——”
方子轻吸吸鼻子,蜷缩成一团,怎么突然这么冷,才七月,下个月圆中秋,往年中秋之后才开始冷的。
方子轻摩擦着要冻僵的胳膊腿,看门外噼里啪啦豆大的雨。
他到处乱转,一脚踩进的这间破茅屋,明明之前都是树,突然就进来了,突然头顶就不砸了,好神奇。
像做梦,但梦里为什么会冷呢,方子轻百思不得其解,抱成一团挪到墙角,瑟瑟发抖,脸贴着右手腕上的缕,好想醒来,好想阿兄。
“阿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方子轻突然委屈地喃喃,肯定是成了亲,有了别人,嫌他碍事赶他出家门。
“嗯。”
看都嗯了,果然是,方子轻瘪嘴,憋屈上心头,屋外雨声又响,他哇的一声嚎了出来,要跟外头比声量。
“嗯?”安若郡主打转翻了个身,坐起,耳朵动动。
发呆片刻,突然兴奋起来。
“啊呀呀——”
乳娘被突然的动静召来,看见小殿下手舞足蹈的,心头余惊还没消,小殿下居然翻下床,赤着脚摇摇晃晃要往跑。
下雨天,大半夜的。
乳娘赶紧把人抱回床上。
安若不干,踢着腿要下地,要往外。
“娘——”
“娘啊——”
嗓音拔得特别高,乳娘心头被带得一刺一刺的。
“好好,我们去找殿下,不叫了不叫了,这就去找。”
安若大概喊累了,刚醒来,气没酝酿好,听话地停下来,乖乖穿好衣服,乳娘抱着她沿着游廊往正殿走。
提着灯笼。
安若没见过下雨的夜晚,游廊两旁黑黢黢,白日里的花花草草不见了,被吞了,嘀嗒声从瓦上滴落。
她呆呆攀着乳娘的脖颈,歪头,这是哪?
“怎么过来了?”薄纱轻挑起,宜乐接过表情木讷的女儿。
安若眨眨眼,总算回过神:“娘,外头。”
“外头怎么……”
还不待问完,这时底下来报,别苑外有人。
方昕只是跟守卫知会了一声,江儿说不在别苑里,在周遭,所以跟他们知会一声,要在附近找,免得以为是盗贼刺客,增加寻找困难。
至于为什么在周遭,是龟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