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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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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家瑶儿可是要做官家太太的,怎能窝窝囊囊地过一生?”
面对金良,此时的金小柔也没个好脸色,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呵斥。
金小柔刚刚在灶上煎药,一直看着火候,方才任由金良出面宽慰女儿。
可没曾想,她一来,就听到了,金良说出这种丧气话。
随后,她也不管金良作何反应,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来到金玉瑶榻前:“来,瑶儿乖,快把药喝了。这个是娘按照大夫的话,细细为你煎了好久的。”
金家夫妻俩向来一个时辰一小吵,一天一大吵,可就越吵,感情却越好。
故而金玉瑶对父母之间的争执不置一词,只是乖乖接过药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金小柔则是在一旁爱怜地抚摸着金玉瑶顺滑的长发:“瑶儿,你们爷俩刚才说的话,我在外面都听到了。你可千万别听你这窝囊爹的话,一辈子窝窝囊囊。”
“我窝囊?”金良气不打一出来,“那你说说,我这么窝囊,当初你这婆娘怎么还为了我要死要活的?”
金小柔脸色微红:“那是我瞎了眼,错把珍珠当鱼目!我当年就不同意你当什么杀猪匠,想让你去考科举,你这窝囊汉子,死都不肯去,可气死老娘了。”
夫妻二人一番争吵。
鉴于金良方才在金玉瑶身上颇费了一番口舌,他很快就败下了阵来,在一旁生闷气,把茶水连绵不绝地往嘴里灌。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婆娘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呵,不论如何,都比你这个没志气的老汉要好!”
放完狠话,金小柔接过金玉瑶喝空的药碗,放在一边。
她抓住金玉瑶的双手:“瑶儿,你可别把你爹的话放在心上,你听娘好好跟你说。你得嫁个好的读书人,当上官太太。娘打听过,寒门士子大多只能做到县令,夫君也当上县令,你就是县令夫人了。到时候,你一声令下,建个女子学堂,让她们读书明理;你再一声令下,废除典妾制;你还可以勒令全县的恶婆婆不能欺负儿媳,违者当斩;可以命令全县的男子无子方能纳妾……”
金良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了。
“你这婆娘,成天想的是什么?你这是把县令当土皇帝了?”
“县令是一县父母官,山高皇帝远的,不就是土皇帝吗?”金小柔理所当然道,“据我所知,咱们县里的吕大人春闱屡试不第,还是靠娘家出钱给他捐的官呢?若非如此,他早把年老色衰的县令夫人给休了。”
“瑶儿,咱们金家也颇有积蓄。依娘看,只要你未来不去能考上个举人,咱们不如走吕大人的老路。当然,咱们家是比不上吕大人的妻族是富商,颇有势力,但瑶儿你身手好,若是你未来夫婿日后生了异心,你自可以……”金小柔说着,眯起眼睛,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做出一手起刀落的动作,“让他做不成男人。”
此话一出,金玉瑶还没什么反应,金良倒是感到□□一凉,先缩了缩脖子。
金小柔常年在市井里厮混,自然没有深闺夫人的那种天真无辜心思。
尽管她对严隽直颇有好感,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历经了小秦秀才的一番变故,更是将金小柔的警惕心调到了最高。
“据娘所知,为官之人,身体不可有缺陷。届时他还需你保守秘密,你也可以将他牢牢拿捏在手里。”
“这种日子,”金小柔勾唇一笑,艳光四射,分外强势,“岂不美哉?”
似乎被金小柔言语中的那种美好日子所感染,金玉瑶的目光渐渐放空,整个人似乎都投入到了金小柔所说的美好日子里。
金良头疼得揉着脑袋,心里连连哀叹自家婆娘不靠谱。
*
天刚蒙蒙亮,鸡已经叫了三遍,象征着这兵荒马乱的一夜终于过去。
昨天夜里,经过了一番长谈之后,金家夫妻俩伺候着金玉瑶睡觉。
夫妻二人依旧担心着金玉瑶的身体状况,害怕夜里再出什么状况,坚持等到金玉瑶安然睡去许久以后,方才回房歇息。
因着他们回房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半夜,所以夫妻二人都没有被这鸡叫吵醒。
后院的其中一口井里,仍旧镇着昨日卖剩下的半扇猪。
金家铺子里的伙计,早早地来到了金家,将生猪远远地牵去杀了。
金玉瑶起来时,虽然依旧觉着身体发沉,但也没别的地方难受,便支起身子,梳头洗漱。
出门时,橘色的太阳还半掩在天边。
青灰色的雾气,弥漫在身周,凉丝丝,湿润润的,让人神清气爽。
被这雾气一笼,金玉瑶头脑中的昏沉褪去了大半。
此时有伙计上前询问金良、金小柔的去向。
金玉瑶上楼来到父母的房间门前,正要敲门,便听到了隐隐的鼾声,心中愧疚顿生。
是她识人不清,最终却害得自己病倒,自家兵荒马乱,爹娘担惊受怕,夙夜不眠,委实不该。
或许,她的确该听爹爹的话,摒弃掉没用的善心,自扫门前雪,安分守己地过日子。
为了让他们多休息一会儿,金玉瑶转身下楼。
她与伙计商量一番,来到前厅。
卸去挡门板,打开大门,在门口支起铺面。
金家肉铺算是又一次进入了一天的营业时间。
街上已经有了赶早集的人,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偶尔有路过的姑娘,嫂子指着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姿态,金玉瑶太熟悉了,早已看过不知道多少次。
金玉瑶知道,昨日的事情已然传开。
虽然她最后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是风言风语还是少不了的。
果然!
金玉瑶在心底自嘲一笑,无谓的善心,只会害人害己。
对此,金玉瑶并没有多做纠结。
将各个部位的猪肉摆在铺面上以后,金玉瑶便把割肉的活交给伙计,她自己则是转身回到屋内,走入柜台,摊开账本,对起了今日的账单。
*
随着时时间的推移,街上的行人逐渐增多。
铺面前的声音也渐渐得变得嘈杂起来。
金玉瑶聚精会神,一心沉浸在账本里,纤长的手指在算盘上拨弄,生怕算错了一丝一毫,让自家铺子蒙受了不必要的损失。
“金家姑娘,你爹娘在吗?”
突然,一名胖胖的中年妇人出现在金玉瑶面前。
金玉瑶认得她,她是县中的一名媒婆,名声不怎么好。
金玉瑶一愣,随即温声答道:“我爹娘有事,目前不方便见客。”
“哦,有事啊!”媒婆随口应和,可眼珠子却滴溜溜的,不住地打量着金玉瑶:“好,好,真是好样貌,好身段。”
媒婆的这种眼神相当的无礼,活像是一个人在打量什么货物,在心中评估着这货物的品相。
金玉瑶俏脸微沉,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买肉的铺面在外面。”
“我今儿不买肉。我这边啊,有一件大好事!”媒婆笑靥如花,伸手就要来拉金玉瑶的手,“咱们今朝不比前朝,不大讲究那些繁文缛节,我就跟你直说了。”
“金姑娘,好事啊,你摊上大好事了!城西的宋员外看上你了,想聘你回家给他儿子当正妻呢!宋员外家财万贯,你一嫁过去,就是掉进了福窝里,有享不尽的福喽!”
什么享不尽的福?
宋员外家产万贯是不假。
然而,梁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宋员外的那独子是个水道不走偏要走旱道,独贪男色的。女子一嫁进他家就得守活寡。
稍稍疼女儿些的人家,都不敢把女儿许给他家。
而稍稍次一点,肯卖女儿的人家,宋员外又看不上人家闺女的成色。
金玉瑶合上账本,稍稍后退,避开媒婆的动作:“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待我爹娘有空了,你和我爹娘说去。”
她表面上言语推脱,心中的怒火却燃得更旺了。
金玉瑶。只碍于对方身份特殊,人脉通达,怕得罪了她以后,对方会在外面乱嚼舌根子。
为了自家生意,金玉瑶只能把所有的怒意往肚里咽。
金玉瑶百般推脱,媒婆却不管不顾。
媒婆心中念着宋家许诺下不菲的谢媒钱,再金玉瑶面前软硬兼施。
“金姑娘,我知道宋家少爷的名声不好。但是你想想,外头那些小倌郎君再怎么得脸,是生不出儿子,进不了门的,你便不用担心那些外面那些狐媚女子迷了你的夫君去。只要你嫁到宋家,生个儿子,待到宋家二老百年之后便是你们母子的天下。这桩婚事看着不好,可里面,全是实惠啊!”
说完软的,媒婆又说起了硬的:“金姑娘,你可知道上头来了诏令,命举国上下年满十六的姑娘必须成亲,再过个两天,你便该满十六了吧!你可知道有多少光棍鳏夫惦记着你呢?若是往日,你都还可以挑挑拣拣,可昨日出了那等事情,金姑娘你的名声可不好听,再要择良婿就难喽……”
媒婆在金玉瑶面前滔滔不绝,金玉瑶的忍耐也快要到达顶点。
正在这时,只听门口一声暴喝,王捕快快步上前,揪住媒婆的后衣领:“你这媒婆,一天天没事干,尽会胡咧咧,赶快给我滚!”
媒婆一看王捕快的面色,缩了缩脖子,嘴唇嗡动了片刻,只得转身离去。
“瑶儿妹妹,那起子三姑六婆的话,你可千万别去听,更别放在心上。”媒婆走后,王捕快出言宽慰。
紧接着,他开始打量四周,单刀直入地问道:“瑶儿妹妹,金叔和金婶子呢?”
“我爹娘昨晚有事忙碌,现在还在楼上歇着呢!”对于媒婆的离去,金玉瑶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她发现王捕快的脸色不对。
在她的印象里,每次王捕快出现在她面前,都是嬉皮笑脸的。
可谁曾想今天,王捕快的面上竟罕见地带出了几丝凝重。
金玉瑶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王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王捕快看着金玉瑶谨慎的样子,欲言又止。
最后,他心一横,低声道:“瑶儿妹妹,大事不妙。我爹刚刚收到消息,说吕大人看上了你,闻听你尚未婚配,便直接命人把你记在了名册上,想要利用职权,把你配给他的庶子当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