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情事》青狐也九尾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在得知了包大人等到了钱塘，展昭就连忙带着楚青楚瑜前往迎接。虽则以往他也曾外出公干数月不见人，但此番在钱塘相聚，毕竟不同，因此大家见了面也都分外亲切。

　　并无多余的话，展昭迅速将陈倩儿一案的调查情况向大人做了详细的说明，双方一对照，发现此案真正能够抓住的线索，其实真的不多。

　　最大的关键仍然是展明伦与何默阳此二人，究竟是哪个在说谎。

　　要查实此事，光讨论和推断是没用的，于是包拯决定先去武进县提审何默阳。

　　未料到了武进县，却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何默阳死了。

　　根据现场的情况与何默阳的遗书内容上看，何默阳是畏罪自杀的，但这样的推断结果显然很难说服开封府众人，于是一番详察之下，又查出陈琰就是死者陈倩儿的表哥，在陈倩儿许婚之前数次骚扰陈倩儿不得，怀恨在心，而同时，何默阳在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人，就是陈琰。

　　于是矛头又指向了陈琰。

　　只是当楚瑜带人闯进了陈宅拿人时，却目瞪口呆地看见陈琰已经服毒自尽，死在了自己的房里。

　　至此，究竟谁最可疑，在众人心中已经很明白了，却始终苦于证据而无可奈何。

　　展明伦是展家世子，若无证据就将人抓进府衙严刑拷问，虽不犯国法，却难免令人不服，若是真有所得也便罢了，若无所得又如何服众？更要展昭今后如何面对自己的父老乡亲？

　　故而严刑拷打这一招肯定是不能用了。

　　正当众人在花厅中冥思苦想时，楚青从外面回来了，满头大汗，发丝粘在额上，身上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灰迹，倒让一个俏生生的美人儿显得有些狼狈了。

　　展昭看看外面日头正烈，又见妻子一番疲惫模样，不由又是诧异又是心疼，给她倒了一杯水奇道：“去了哪里？”

　　楚青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舒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叠纸交给丈夫，笑道：“你们且瞧瞧。”

　　展昭狐疑地接过一看，不由吃了一惊。最面上那张画着一个人像，尖长脸，细长眉眼，鬓角边落下一绺发丝垂在脸颊边。乍一看倒也是个相貌端正之人，只是那眉眼间隐隐藏有一丝奸猾之色。

　　“这是何人？”展昭将那叠纸交给大人，一面回头问道。

　　楚瑜狐疑地凑到包大人身边一起看——他一向这么简单随性——看了一眼便叫道：“那不是沙千里吗？”

　　“沙千里？”众人吃了一惊。

　　包大人连忙翻看了手中余下几页，发现尽是一些三姑六婆的谈天笔录，不由更加狐疑：“青夫人，你这是……？”

　　楚青被大人这一句青夫人叫得有些不习惯，尴尬地喝了一口茶，缓了缓，这才道：“大人不知，楚青听弟弟提到那陈琰死状，极似毒莫愁惯用的一种毒药，名为一梦终。此药无味无色，只需一滴便可教人昏睡，而一炷香之内，中毒之人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展昭听妻子这一说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沙千里可能在武进县？则当初失踪的十数名少女也可能都在武进县？他与陈琰有关，抑或是与展明伦有关？”

　　楚青点点头，神色有些兴奋，起身从案上的那叠纸中抽出一张，在大人面前展开，竟是一副地图。

　　“想到沙千里，我又将当初蒋平提供的案卷整理了一遍，重新发现了一些线索。”楚青指着地图道，“你们看，我将这些失踪案件发生的地点，按照时间先后顺序连起来，大致可分为三条路线。而这三条路线，都经过同一个地方——武进县。”

　　屋内一阵寂静，几人面面相觑，公孙策皱眉道：“如此说来，这沙千里近年来拐卖的女子，极有可能都在武进县？”

　　包拯沉吟了一番，问道：“展护卫，以你所见，这武进县何处可能藏有如此之多的失踪女子？”

　　展昭细细想了想，摇首道：“武进县山势复杂，若当真要藏数十个女子，倒也不是难事。属下一时难以回答。”他说着又回头看着妻子道，“你这几日总不在家中，就是为了寻访沙千里？”

　　楚青顿了顿，颔首道：“沙千里身上带着九尾狐的毒药，虽然我们姐弟不怕，但万一他迁怒于你们……”

　　从一开始，楚青想找到沙千里，并不是为了查案。在无意中得知沙千里与九尾狐可能就在武进县时，她更多的是一种担心。

　　虽然姐弟俩都对九尾狐的毒药免疫，但这显然远远不够。万一藏于暗处的沙千里和九尾狐发现下毒对姐弟俩无效而转而对付展昭他们，那不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而楚青一时间，并不敢立刻将此事告诉丈夫。她太了解丈夫的为人了。如果知道九尾狐和沙千里就藏在武进县，则即便有性命之危，他也会挺身面对，保护其他人不受伤害。

　　但楚青最怕的，恰恰就是丈夫这样动辄舍身为人的态度。

　　所以当看到开封府专心于找出杀害何默阳与陈琰的真凶时，楚青便悄悄地四下里寻访沙千里与九尾狐的消息。

　　也是她有法子，真找到了不少东西，虽然这些线索繁杂混乱，杂七杂八，但经过一番详细的过滤后，再结合之前帮助丈夫和弟弟整理卷宗时所得到的线索，一个大胆的猜测便在她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楚青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但又无法说服自己放弃，索性匆匆忙忙地将之前的卷宗翻出来重新对照整理，对照之下，发现果然一一与她的猜测相符合，这令她十分激动，人反而更加冷静了下来。

　　她并非逞强好胜之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做到哪个份上适可而止，案情在此时有了这等突破性的进展，就不能再偷偷放着，瞒着开封府则更加不对，于是她匆忙整理了案卷资料，便急忙过来将详情禀报了包大人。

　　听罢了楚青这一番叙说，包大人笑道：“未知青夫人是如何得到这些线索的？花了不少功夫吧？”

　　楚青有些不好意思，偷偷地看了丈夫一眼，尴尬笑道：“大人过奖了。哪里用得了什么功夫，只是……略略扯了个伤春悲秋的小故事罢了……”

　　原来事情时这样的，为避免打草惊蛇，楚青便随便找了个机会与忠婶一道跟村里的三姑六婆聚在一道聊天话家常，热火朝天的时候，她便不经意地跟大家讲了缠绵悱恻的爱情小故事……

　　这爱情故事的原型，便是几百年后的《西厢记》，在里头，崔莺莺仍叫崔莺莺，只是从一个富贵之女降格成了她家表妹，但张生也仍叫张生，只是从一个赶考的书生，成了一个四处游历的江湖浪子。

　　于是一番讲述下来，最后说到两人历尽艰辛终于相守，然而此时那张生却对崔莺莺始乱终弃，将她丢在家中独守空房，自己却又在外寻欢作乐。听到这里，那些个听故事的嫂嫂婆婆们一个个是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将那张生骂的狗血淋头。

　　楚青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连忙将怀中沙千里的画像拿出来，悲悲戚戚道：“此人便是那张生。而今我那莺莺表妹终日以泪洗面，只盼他能早日回心转意。诸位姐姐阿婆若是见到此人，还请千万给我个消息。对了，此人性情暴躁，但又好面子，各位见到他千万莫要前去当面对他拆穿此事，否则他恼羞成怒拂袖而去，再要找到就难了。”

　　热心的姐姐阿姨们几乎没含糊地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一边干活一边闲聊的三姑六婆，其收集和传递情报的能力，其实是非常强悍的。

　　没过两天忠婶就匆匆忙忙地来找楚青，眉飞色舞地说道那“张生”终于找到了，据说邻村展家村族长家中，伺候族长夫人的李婆婆就曾在展明伦的明伦别院荷艳亭中见过沙千里。

　　至此，楚青就连忙先赶了过来。

　　听到此，公孙策打趣道：“展护卫果然好眼光，青夫人不仅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连带查案武功也样样在行。日后展护卫外出办案，可不愁无人同行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夫妻俩被说得羞红了脸，私下里偷偷看了看对方，又即将目光转开，不自在地咳嗽了两下。

　　楚青红着脸，岔开了话题道：“大人且看，楚青以为这笔录之中，有一条尤须留心。”

　　这一说，果然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开了来，包拯问道：“哪一份？”

　　楚青在资料中翻找了一阵，抽出其中一张笔录道：“回大人，这份笔录乃是展明伦家的一名李姓老女仆所言。据其称，某一日路过展府明伦院中的荷艳亭时，曾看到沙千里与展明伦把酒言欢。”

　　“沙千里与展明伦？”楚瑜吃了一惊，倒抽了一口冷气，“莫非沙千里拐卖的那些少女，全都卖给了展明伦？？”

　　“这……”几人面面相觑，王朝皱眉道，“匪夷所思了，他一个富家世子，买那么多女子作甚？就是为奴为婢，也实在太多了些。况且还都是拐来的。”

　　楚青苦恼摇首道：“我也不知。只是我很意外沙千里居然和展明伦在一起。”她说到这里，展昭猛地一震，不由又惊又怒：“我晓得了！沙千里果然与展明伦在一处。”

　　他这一说，将众人又吓了一跳，展昭却径直转而问楚青道：“青儿，毒莫愁的毒可是不能毒害了你们？”

　　楚青颔首道：“不错。毒莫愁的药现在对我们姐弟几乎无效。”

　　“何谓几乎无效？”

　　楚青与楚瑜相视一眼，虽然对展昭的问题很奇怪，但还是从实回答：“就是说，毒莫愁的手法制出的毒不能伤害到我们。最多也就是让我们反应难受一阵子而已。”

　　“这反应难受，可包括了泻肚？”展昭进一步问道。

　　他这一问，姐弟俩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楚瑜大叫：“难道那次吃的桑葚里，果然被他们下了毒？？？”

　　展昭咬牙颔首：“当时你们姐弟俱不在场，我可是将他们瞧得真真的。那时还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他们三人会突然登门，还说特来拜访你，可一见着你，个个又目瞪口呆。如此看来，他们当时是特地前来验证你是否中了毒。未曾想你不仅没死，还生龙活虎地与白玉堂混闹。想是那一下，将他们震住了。”

　　楚青倒吸一口冷气：“如此看来，九尾狐他们岂非已经知道我们姐弟对她的毒药免疫了？”

　　展昭皱眉思索了一阵，叹道：“难说，但十有八九。”

　　“若是如此，若他们有心报复，却向你们下手又该如何是好？”楚青有些着急。

　　展昭看妻子那忧心忡忡的模样微微一笑，道：“不必担心。”他说到此，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便又岔开话题，道：“如此看来，那些失踪女子也极有可能在展明伦手上，只是，此人言词谨慎，要从他口中套出风来，只怕不易。”

　　说到此，他向包大人拱手道：“大人，属下请以拜访之名，再登展宅查探。”

　　包拯捋须沉吟了半晌，看了看楚青楚瑜，颔首道：“如此，只有辛苦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