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捡了只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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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喝酒啊？”
元川用肩膀夹着手机，劲硕的手臂上擎着一只浑身脏污的小白猫，另一只手护着它耷拉到一边的脑袋，对着手机话筒敷衍拒绝：“不去了，捡了只猫，忙。”
“捡了只猫？”电话中的声音提高三个度，满是惊讶：“你？捡猫？”
元川不以为意，维持着手上的平衡走向停在一边的车。
“嗯，挂了，你们喝吧。”
他打开副驾将虚弱无力的猫放到被空调吹得冰凉的座椅上。
“喵。”
元川坐上驾驶座，侧头看了一眼忽然出声的小伤患，探手摸了摸闭着眼的脑袋确认气息，扣上安全带奔着手机导航上最近的宠物医院驶去。
他中午不过是回家拿些东西，再出门临上车前眼神一瞟，就在旁边的草丛间看到一只挂着血污的白色毛团，就算生性再冷漠，也不可能放着横躺在家门口的濒死小生命视而不见。
于是，这几年无人性人设立得笔直的元总，在宠物医院给一只一面之缘的瘦弱小猫花了过万的医疗费，扫码付款时眼皮都不跳一下。
医生正敲着键盘补充病例，转头看看神色冷漠的人，问：“手术很快就能开始，后续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元川温暖的手掌上擎着白猫奄奄一息的可怜小脑袋，拇指小心地摩挲几下沾着血的嘴角，淡淡地说：“可以。”
医生见他对这个流浪猫一掷千金毫不手软的样子，松下嘴角笑着问：“之后您是打算收养它吗？”
元川手上动作一顿，小猫似乎察觉到什么，扬起脑袋睁开眼，盯着头顶沉默的好心人，深蓝色的眸子噙着水汪汪的泪花，干干净净，除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怜巴巴，几乎瞧不出任何杂质。
“你们这能养吗？”
医生对这个回应见怪不怪，摇摇头，“您要是没有领走的打算，我们可以等他康复之后联系爱心领养。”
“嗯，那就联系吧。”元川淡然地点点头，医生不动声色地侧目过去。
“喵！”
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在不大的诊室里震天环绕一周，上一秒还一副垂垂濒死的小猫忽然张开锋利的爪子，迅速勾住元川的衬衫，一声声惨烈又虚软地嘶叫着，暗蓝的眸子中间，黑色的瞳仁几乎竖成两条细线，泪珠挂在毛发上欲坠不坠，耳朵抿在两侧，好像有无数的话要说。
在场的两人俱是一愣，元川怔神地望着不断喵喵叫的小家伙，下意识地用干燥的大手安抚，掌心下的身子瘦骨嶙峋，甚至有些硌手，薄薄一层肌肉瑟瑟发抖，紧绷的眼珠中满是惊恐。
不知流浪了多久，也不知道受过多少磨难，它似乎也没有力气再叫下去，半分钟后便只是慌张地张着嘴喘气，原本竖针的瞳仁逐渐扩散。
“诶呦，它有点应激了。”医生察觉到异样，探手触上脊背，却被敏锐地躲避开，小白猫牢牢扒着元川腰身不撒手，虚弱地大口呼吸。
“这伤是怎么来的？”元川扒拉开一缕缕黏在一起的白毛，送来时糊成一团黑黑红红的，根本没来得及注意，现在被医生修剪后才能明显地瞧见一道道不正常的划伤，渗着湿润的血渍，看伤口切面异常整齐的状态，绝不可能是意外剐蹭或是同类斗争的负伤。
“应该是利器划伤的。”医生严肃地说出推测：“大概率是虐猫。”
元川揪紧眉头。
莫名的，让他想起停尸台上那个伤痕累累的身体。
“开胃手术有生命危险吗？”冷淡的音色擦过喉咙，小白猫扬起发抖的脖颈费力地盯着这人的下巴。
“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它身体的基础条件不算好，但我们会尽全力。”
大约是流浪太久饥不择食，白猫肠胃中堆积着不少根本无法消化的东西，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它的发育情况也无法和其它同样刚成年的猫咪相提并论，这场手术于它而言，算得上一次鬼门关。
元川点点头，轻轻挠它的头顶试着安抚，“住院要多久？”
“手术顺利的话，留下观察直到脱离危险就可以出院回家护理了，具体要看他术后的情况。”医生看他动作温柔，和刚才决绝的态度天差地别，心中默默升起些期待。
“先手术吧。”他见小家伙逐渐平息下来，尝试着将它送到医生手里，却被尖利的小爪子勾住手腕，皮肤微微刺痛，他却也没闪躲。
“那您是……要养吗？”
医生话音刚落，小白猫似是能听懂人话一般，再次抬头看向头顶的人，元川面无表情地点头：“嗯，养。”
手上爪尖一松，他意外地看着骤然放松下来的小猫，无声地挑挑眉。
医生顺利接过突然服软的“患者”，再次借着难得的机会仔细查看它身上的伤口。
“喵。”
与刚才凄厉的惨叫不同，听见这声细软的低唤，元川对上那双水润又干净的眼珠，压下疑惑，目送着它被带进手术室。
走出医院大门，手机再次震动，他拿出来草草略过一眼陌生号码。
“喂。”
“川儿。”
听筒中的声音经历多年时间的冲刷，乍一听泛着些不可忽视的陌生，却又让他立刻和高中那张总是笑吟吟的脸对上了号，他淡淡地问：“林啸？”
“啊，哈哈哈，你还记得我。”林啸音色清亮，听着便是开朗随和的人，与元川那个冰沙一般的音质截然相反。
“有事儿？”
懒得客套的意思令对面的人一噎，林啸沉默几秒，笑嘻嘻地解释：“是这样，刚才找威哥约你，你好像在忙？”
元川不想对救助流浪猫的事多做解释，只“嗯”了一声。
林啸隔着电话，清晰地感受到威哥反复强调的“元川这几年彻底变样”是什么意思，他硬着头皮道：“我这不是刚回国嘛，想着找你出来聚聚，这几年也实在没什么机会，咱俩挺长时间没见面了。”
元川皱眉，沉默着不接话，林啸被这长久的压抑挤得心越来越沉，直到马上要顶不住开始打退堂鼓时，那人终于开口：“地点你定吧，今天晚上有时间。”
林啸大出了口气，急忙说：“好嘞，一会儿我再联系你。”
“嗯。”
挂断电话，元川冷着一张精致锋利的脸坐进驾驶位，驱着价值不菲的黑色跑车离开宠物医院的停车场。
慧园，一个位置偏僻一桌难求的私房菜馆。
元川忙完下午的工作来到这里，看着林啸和他身边陪着笑的陈威，不说话也不客气地坐上他特意拉开的椅子。
“我们俩点了几道菜，你看看还想吃什么，咱们……”
“说事儿。”
陈威坐在一边听着熟悉的语气，抿了口茶，没敢看元川的神色。
话被打断，林啸怔了怔，也不恼，反而放下菜单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变了，变了太多，几乎变成另一个人。
高中的元川又浪又野，打球竞赛成绩好，从学习到课外活动样样都能兼顾得当，朋友遍布半个年级，精力充沛得离谱。
优秀，还优秀得游刃有余。
其他班的小姑娘一下课就奔着他们班教室后门，没几个敢上前搭话，都是三两成群聚在一起远观，老师都戏称他是学校里的一线大牌。
现在的元川却和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校草判若两人，冷漠得没有活力，像是一潭随时把人拽下去溺毙的死水。
“你这几年……”林啸话说一半，陈威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他垂下眼咽下后半句，掩饰地拿起茶杯。
曾经他们确实是无话不谈的死党，可自从自己高二出国留学便开始疏于联络，几年过去，算是彻底脱离了彼此的生活。
如果不是今天有所求，他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和兴致与这人联系。
“我就直说了吧。”
林啸放低音量，尽量压低态度，想最大限度地减轻预想中即将拍打下来的风暴。
元川抬眼看向他。
“我们家参与了一个项目，五年前就参与了，今年才刚刚见到光，实在是投入太多，要不然我也不会来给你添堵。”他给元川的茶杯斟满，继续解释：“项目主负责人是宋成。”
听见这个名字，元川却是没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只不咸不淡地望着他。
林啸硬着头皮说：“我人在国外，很多事了解得不全面，也没资格说什么。这个人确实可恨，但技术掌握在他手里，我这边也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元川依旧挂着那副淡淡的神色，看似洗耳恭听的耐心模样。
“我不打算保他，但这个项目……眼看收尾了，这事了结之后，宋成这人是死是活我也管不着，能不能……等项目过了你再……”
林啸被身边的人盯得头皮发麻，咬咬牙，说：“宋世远都判了，作为老子宋成必定不好受。”
“差不多就算了吧。”
“咳，咳咳咳。”
陈威捂着嘴状似自然地咳嗽，企图遮盖住林啸脑袋一热的失言。
元川沉默着，氛围以诡异的速度降至冰点，仿佛连包厢不远处的流水摆件都要凝固起来。
忽然，他轻笑一声，放下翘起的腿，毫不留情地说：“你用什么立场和我说算了？”他平静道：“不会说话就长话短说，还以为你出个国能有点长进。”
陈威半抱着怀，一手抵上额头无语地挠着发际线。林啸从前就不会说话，直来直去藏不住事，做学生时倒是十分招人喜欢，现在大家身上都背着家里的颜面和生意，再这么聊天办事就实在欠妥了。
他也以为这人能至少成长个三五分，没想到竟还是这个德行，不免有些后悔做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中间人。
林啸闭了闭嘴，神色有些局促，元川睥他一眼，冰冰凉凉地说：“求人办事就只拿个态度？说两句就管用的好事，我给不了你。”
服务员礼貌的敲门声打破屋子里的凝滞。
桌子上摆着漂亮的前菜小食，房中的复古立式钟表有节奏不间断地运作着，“咔哒咔哒”。
林啸像是暗暗给自己做了什么心里建设，直至菜品摆放完毕服务员离开，他才拿出父亲交代好的筹码小心地说：“我这边有一个关系不错的人在做税务工作，你要是有兴趣……”
多的不方便说也不必多说，元川恨不得把姓宋的父子俩从这世上铲除的架势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一切能添柴加油的手段他都有兴趣试试。
他看了看林啸，微勾唇角，“口头承诺？”
“明天，明天我带他见你。”林啸抿着嘴，被元川看得心慌。
元川终于点了头，没什么情绪地补充：“我放着不管也拦不住他刻意拖进度，你们想要收益，就自己想办法，最好让他弄快点。”
“明白。”林啸脊背一松，“咱们吃饭？他们家的招牌牛肉，尝尝看。”
元川收敛起自顾自溢出的压迫感，顺着他的话拿起筷子，没再驳了对方的面子。
饭后，一直打圆场打得精疲力尽的陈威拒绝要送自己的林啸，坐上了元川的副驾，熟门熟路地扣上安全带不见外地靠躺着椅背，挥挥手：“送我回高层吧。”
元川按下档位，笑着意味深长地说：“收好处了？”
陈威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这么多年作为元川唯一留在身边的朋友，他深知对方的禁区是什么，今天他带着替宋成求情的林啸来，必定身不由己。
毕竟宋成和宋世远父子就是元川咬碎牙也要毁掉的雷池。
“收什么好处，他爸亲自到我家跟我爸低声下气地磨了一个多小时，我还跑得了？”
元川了然点头，没多说什么。
现在能跟他说上话的大约只有陈威了，为了不让项目砸了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林啸的爹也是东奔西走绞尽脑汁，看来确实没少投入。
陈威见元川没有怪自己的意思，偏头看看他冷漠的侧脸，安静的车厢里响起他夹着些许难过的音色：“川儿，林啸别的都是放屁，但有句话确实说人心坎儿上了，差不多就得了吧，我看着你都累得慌。”
林啸没有立场说这话，陈威却说得毫无压力，他哑着嗓子感慨：“七年了，该淡了。”
元川没接话，静静地驶入隧道，高速之下车身外震荡着嗡响。
良久，他滑动喉结，没什么情绪道：“淡不了。”
“你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陈威皱着眉，“别把自己搭进去。”
元川嗤笑一声，果决否认：“放心吧，搭不进去。”
陈威舔了舔唇，当然知道以元川的背景和手段，收拾一个一步步爬上来的宋成根本不可能走到牺牲自己的地步，他担心的是……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这几年你抽烟喝酒哪样落下了，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那个脸色，不至于，川儿，真不至于，人都没了，你别这么揪着折磨自己了。”
元川攥紧方向盘，沉沉开口：“别说了。”
陈威眼力见向来充足，清晰地识别到隐隐的怒气，无奈地靠坐回去，有气无力地说：“行了，你心里有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捡了只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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