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引》盛宣

5、第五章 逃出

　　江米冷汗都滴下来了，她记得刚刚被群鬼围起来的时间，那小女孩还在她旁边，这么一转眼，怎么就不见了？
　　这可是鬼市，活人——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就这么进去了，会变成什么样？
　　江米心跳的飞快，抬头对女鬼说:“我得去找她，今天不能逛了，抱歉。”
　　说完，她挣开女鬼的手，转身寻人去了。
　　女鬼站在原地有点蒙:“她身边有过其他小姑娘吗？”
　　她兀自莫名其妙了一会儿，突然悟道:“难道这就是那小丫头的执念？”
　　没人回答她——小丫头已经汇入群鬼中不见了踪影。
　　鬼市群鬼络绎不绝，江米一个不到一米五的小孩儿，掉进去就如一滴水混入了湖里，瞬间连人影看不到了。
　　江米要艰难的在众鬼间前进，还要打听着妹妹的消息，十分的筋疲力竭。她只想着妹妹太小，会出事的，却从没想过自己也并没有大她几岁。
　　刚开始，鬼们只是摇摇头表示没过，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群鬼的反应变了，对着她唉声叹气就算了，对着她满脸同情也可以直接忽略，让她节哀顺变是怎么回事？！
　　你们鬼都那么奇奇怪怪的吗？？
　　江米抿了抿嘴唇，心道:“我妹妹还没死呢！号什么丧！”
　　她转身拉住一个中年男鬼，道:“叔叔，您有没有见到过……”
　　话还没说完，中年男鬼叹了口气，打断她:“你跟我来吧。”
　　这只没号丧！有戏！
　　江米心下一喜，连忙拽着他，语气中带了几分急切，道:“您见过她吗？”
　　中年男鬼没说是，却也没说不是，只是招了招手让她跟上。
　　于是，江米跟着他来到了一个……算命摊旁。
　　江米:“？”
　　她看着画着八卦阵的布上堆着的杂七杂八的黄符纸，满脸懵逼。
　　话说你们鬼为什么会有符咒啊？鬼碰了符咒不是会受伤吗吗？？
　　江米抬头看着中年男鬼，想让他给点提示。
　　中年男鬼却十分慈祥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抬手一指算命摊，然后把她往前一推，自己功成身退了。
　　江米微笑着目送他扬长而去，心道:“这是什么品种的神经鬼？”
　　她自觉再看一会儿中年鬼她自己可能要被同化，于是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放在了算命摊上，就见摊主正在给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妈推销一张皱巴巴的黄纸，讲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江米在旁边听的嘴角直抽。
　　过了一会儿，她见摊主没有任何要停的意思，于是打断道:“抱歉，那个，请问你们有见到过一个穿着青色连衣裙、比我矮一些的女孩吗？”
　　摊主百忙之中抽空回了她一句“没看见”就继续了他的洗脑大业:“放心，我这符就是专门找‘路引’的，等找到了，执念，心愿，有什么事是‘路引’解决不掉的？整个鬼市你真是找不到第二个有这个的了……”
　　江米得到了意料之内回答，也没心情听他继续洗脑了，转身就走。
　　她没看到，在她背后，那张皱巴巴的符纸突然亮了一下。
　　“嗯？”唾沫横飞的摊主顿了一下，看过去的时候那符纸却依旧皱巴巴的躺在那，他疑心是自己看错了，于是继续朝中年妇女劈头盖脸一顿叭叭叭。
　　江米又找了一会儿，依旧一无所获，她站在群鬼中，有些茫然的四下张望了一番。
　　触目之处皆是满身青光的鬼魂，她混迹其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江米站在原地一筹莫展，四周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充斥在她耳朵里，十分嘈杂，江米皱着眉头，有些烦躁的甩甩脑袋，抬眸又往前看了一眼，打算继续找。
　　就在这时，江米耳朵里，那嘈杂的声音里冒出了一点奇怪的声音，江米脚步顿住，她凝神屏息，那声音越来越大，几乎盖住了叫卖声，江米听出来了——那居然是哭泣声！
　　那哭泣声带着绝望和不甘，浓烈的情绪直接影响到了小女孩，江米眼眸一下子空洞起来，她又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很多人一齐在她耳边说话，七嘴八舌，混在一起，她反倒谁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但是她感觉到那声音里夹杂着莫名的情绪。
　　是什么？
　　她想听的更清楚一点，于是脚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一步。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江米的肩膀，她一个激灵，瞬间从数种情绪中挣扎出来，额角滴下一滴冷汗，江米微微喘着气，一时竟不知今宵几何。
　　她惊魂未定的扭过头，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婆婆。
　　江米稳了稳心神，朝老婆婆挤出一个笑容:“奶奶，您有什么事吗？”
　　老婆婆眯着眼睛笑得慈祥:“小姑娘，天快亮啦，鬼市要关喽，你该回家啦。”
　　江米微微一怔，敏锐的感觉到她话里有哪里不对，但又没找到哪里不对，只好随手抓了个重点，半是茫然半是焦急地说:“可是我妹妹……”
　　老婆婆用她青光盎然的手摸了摸女孩的头，打断了她的话:“唉，可是这鬼市里只有你一个活人小姑娘啊。”
　　她的话语中带着些抱怨和无奈，仿佛是一个大人在说教不听话的小孩，传到江米耳朵里却如同晴天霹雳，直接把她钉在了原地！
　　老婆婆看着她轻声重复道:“没有第二个活人小姑娘啦。”
　　随即，她见江米一副呆愣惊恐的表情，似是满意江米的表情，脸上露出了得逞般的孩子气，轻声道:“唉，有些小鬼嘛，调皮呀，总是这么骗人，你年纪小嘛，下次小心喽，别再上当啦。”
　　她一副慈祥怜爱的表情，语气中是不加恶意的告诫，江米微微回过神:“您……”
　　老婆婆食指竖起“嘘”了一声，再一次打断了她，江米只好停下，见她伸出一直握着的左手，手心里躺着一块大约有硬币那么大的玉，饺子形状，虽然小但上面的花纹十分精致。
　　老婆婆拉过江米的手，把玉放在她手里，又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眯眯的说:“回家吧。”
　　她声音不大，撞在江米耳朵里却仿如一记重锤，她耳边“嗡”的一声，身边所有的鬼，声音，连着漆黑的繁华景色突然扭曲起来，好像有一只手把这些糅合起来了。江米觉得那些好像都在逐渐远离她，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却什么也抓不到。最终，江米身形一个踉跄，脚下随之一崴，她连忙晃了一晃，稳住了身形。
　　眼前忽的亮了，江米本能的眯起眼睛,随即她猛的抬起头，看到了一片艳红——那是一轮硕大的落日。
　　她一愣，四下张望了一番，绿油油的田地一望无际，灰扑扑的林间小道朴实无华，金灿灿的水面波光粼粼……
　　桥下传来一声呼唤，江米朝那看了一眼，只见岸边的妹妹杜蘅正朝她挥手，外祖正拎起手里的渔网，鱼儿银白的鱼鳞反射出的银光从网的缝隙中透出。
　　雾，鬼，白灯笼，鬼市……仿佛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