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为花》时崆

3、没如何

　　“非也，太子娘亲两年前去了，皇上缅怀雪妃，立殿下为太子。”
　　悲秋不解道“那皇上应该挺喜欢殿下吧？怎又要他去北伐？”
　　“大皇子命不好，早早便夭折了去。二皇子心思狡诈，三皇子娇奢，太子，需有能力，有大爱，有民心。”
　　“皇上是要殿下锻炼，真拿他做储君，还是做众矢之的，观察二皇子三皇子的动向，皆不可知。”
　　小六子拍了拍悲秋肩膀道“圣心难测，别猜。在这地方，活着才重要。”

　　没出三日，悲秋正在书房里写常用的字，听凤还在读他那本书，门外传来小六子的声音“殿下，人抓到了。”
　　听凤带着悲秋出门到了后院，两人押着一个跪着的人，那人一看太子来了，挣扎哭喊道“太子殿下明察啊！小人是被冤枉的！”
　　小六子打断那人的哭喊，呈出几样东西来“这都是从你屋里搜出来的，尔敢狡辩？！”
　　“小人不知那是哪里来的，根本不识得这几样物件。小人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啊！”
　　小六子道“证物皆在。就是你串通他人在城南谋杀太子，论罪当诛！”
　　那人吓得脸色苍白，不住磕头求太子。悲秋心想“太子对人这么好，为什么要谋杀他呢？就为了那一个位子？有那么重要吗？这样的人，就算坐上了，也不会是个好皇帝吧。”
　　曾听凤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放他出宫罢，给点银钱，回老家安家。真是他引来的人，那日后便再无恩情。但如若他出任何事，那便证明另有他人。”
　　那人懂得太子这是在救他，不言不语，只是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太子此举明面信了他是奸人，贬他回家；实则在救他。这样挑开了说，不管他是否是奸人，都能留一条命。
　　悲秋不懂“他要杀你，你放他就不怕他再来杀你吗？万一有别的人以为你仁慈好欺负，也来杀你如何？”
　　听凤看着眼前人道“身处深宫，多得是身不由己，利益熏心。若每个人都杀，这天下就没人了。”
　　但悲秋却看到太子背后那只手冲他比划道
　　“另有其人”
　　！！！
　　悲秋看着眼前那些人，突然感觉没有一个能看得透！谁都像，谁都不像。
　　他有点害怕自己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暗自立下决心只要跟着太子一日，就忠诚一日。
　　待周围人散去，他低低地朝那个看起来有点单薄的背影道“殿下，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听凤闭上双眼，微微扬头仔细呼吸一口，半晌才道“善。”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云悲秋看着腕上那颗红豆呢喃道“小凤儿，明天我要随太子北伐啦，等我回来找你，带你抓鱼流浪去。”
　　一墙之隔的太子久久伫立在门外，最终又悄无声息退回去。此途凶险，愿我们平安归来。

　　北伐路漫漫，有上京到南乡镇子那么远，只是方向反了。
　　荒山篝火堆旁，不太适应天气的云悲秋瑟瑟发抖，太子递过一个小酒壶“喝口暖暖身子。”
　　“哦。”悲秋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呛得全是眼泪，惹得听凤嘴角上扬。
　　“殿下，你笑起来真好看。”隔着泪影，借着飘忽不定的篝火，云悲秋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他的小凤儿，忽而晃了晃脑袋，这酒劲这么大的吗？竟是生了幻觉。
　　嗵！云悲秋一头栽倒在旁边，火光映照着他通红的脸，曾听凤难得地露出笑容“啧啧，一杯倒啊。”
　　云悲秋迷糊道“小凤儿，等我……小凤儿……”
　　曾听凤伸手给云悲秋盖了件外袍，听云悲秋迷迷糊糊喊他小凤儿，鬼使神差想凑前去。
　　身后却有了动静。
　　“殿下。”小六子行礼道“营帐已扎好，请殿下移步就寝。”
　　曾听凤眸子垂了垂，道“把云悲秋一并扶过来。”
　　“是。”
　　云悲秋转醒时，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可真是太舒服啦，自行军以来，就没睡过这么软……
　　嗯？软？
　　云悲秋伸手摸草席，就听到背后曾听凤的声音“醒了？”
　　云悲秋慌忙跳下草席，言语有些慌乱“殿下，我，我，我怎么在殿下床上？”
　　曾听凤起了玩弄的心思，眉微微挑起道“你自己闹着喊着要同我一齐就寝，你忘了？”
　　云悲秋一个激灵嗵地跪了“我，我没把殿下如何吧？”
　　曾听凤忍着笑道“唔，没如何，也就抱着不撒手，还亲了亲而已。”
　　“抱、抱、抱了？还、还七，七，亲……了？！”云二狗软趴在地上，欲哭无泪道“殿、殿下~”
　　云悲秋发誓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回忆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然而他什么都想不出来，只记得小凤儿。
　　！
　　小凤儿！
　　天呐，莫非是把殿下当成小凤儿了！
　　完蛋，脑袋要搬家了，小凤儿，我还没找到你呢。这算不算没了清白啊，小凤儿不会不要我吧。
　　“为何行如此大礼。”曾听凤不愧是太子殿下，面色堪称滴水不漏“快快请起。”
　　云二狗真的要哭了“殿下，我，我腿软。”
　　曾听凤一手把云悲秋拉起来摁到座椅上“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说便是。”
　　云二狗尴尬笑笑，不敢说话。
　　曾听凤把桌上早餐推过去“吃完启程。”
　　云二狗莫名觉得自己有一种吃断头饭的感觉，他总觉得太子殿下想说的不是启程，而是上路。
　　可曾听凤并没多余动作，只是拿着战报开始看。
　　“殿下食否？”二狗小心翼翼地问。
　　“嗯。”听凤轻嗯了一声，二狗也不知道这意思是吃还是不吃，弱弱地递过去一块饼。
　　曾听凤就着云悲秋伸来的手咬了一口，动作自然得好像本该如此。惊得二狗手抖啊抖，又不敢拿回来。
　　曾听凤一把抓住二狗的手吃完最后几口，侧目看着二狗道“你怕我？”
　　“没，没，没有。”
　　“那你慌什么。”听凤松开手，将卷轴一收，起身道“走了。”
　　二狗一大早被吓得什么礼仪都忘了，支支吾吾嗯了一声慌乱收拾东西。几样卷轴被收拾得乱七八糟。
　　出门才发现四周早没了人。
　　云悲秋看着树上拴着的两匹马，不由问道“殿下，其他人呢？”
　　“走了。”
　　“走了？”云悲秋惊讶道。
　　曾听凤拉过白马跨上，语气带着些与往日不同的轻佻“总不能让全军都等你睡醒吧？”
　　云悲秋缩了缩脖子，跨上那匹黑马随着曾听凤追赶军队。

　　“殿下。”云悲秋道“上次您说那人不是内奸，那奸人找出来了吗？”
　　“没。”曾听凤道“战场上当心暗箭罢。”
　　“殿下，您手里不缺忠心的老部下，为何独独对我不一样呢？”
　　曾听凤没说话，只是突然紧拉缰绳喊道“吁！”
　　云悲秋也发力紧拉，差点给撞上去。
　　“来者何人？！”曾听凤沉声像四周喊。
　　“取你命之人！”齐齐一路蒙面人出来，前前后后竟是有二十多人！
　　云悲秋蹭的从马上跳下来，沉声道“殿下先走，我来对付他们。”
　　曾听凤没动，云悲秋急道“快走！”说着还打了马一巴掌。可曾听凤缰绳拉得紧，那马竟是丝毫未动。
　　“走？走得了吗？！”为首一人说罢，二十多人齐齐杀了上来。
　　云悲秋抽出剑来护着曾听凤“殿下小心。”
　　单拳难敌四手，云悲秋要护着曾听凤实在打得吃力，新剑法只练了一个月，使用间还有些生疏，曾听凤飞身下马，与云悲秋并肩作战“不用顾及我，放开杀敌即可。”
　　均分了一部分战力，云悲秋也没好到哪儿去，虽说是放开了打，但终归是手生。
　　要是太子殿下离去，用小凤儿那剑法还有的一拼，可现在太子殿下偏生不走。
　　“殿下，我们打出缺口，你就先行去找军队，我能对付得了他们。”
　　曾听凤侧目道“新剑法终归不熟？”尾音上扬，他语气却很肯定。
　　云悲秋只觉得太子殿下看穿了自己，又无法说什么“殿下可信我？”
　　曾听凤叹了口气，道“如何不信。”说着自己先换了他那套剑法，云悲秋一个愣神，差点被对方挑中。
　　“悲秋，我不信谁，也不会不信你。”曾听凤剑法使得漂亮，和那夜山顶一般，只是那夜伴着的是点点萤火，今日是片片血光。
　　“小凤儿？”云悲秋试探道。
　　“嗯。”曾听凤动作大开大合，云悲秋这才看到他手腕上的那一粒红豆。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抱了亲了小凤儿，小凤儿竟然，竟然是太子殿下！云悲秋只觉得那一瞬间他拥抱了整个世界，虽然还在生死线打滚，却打得开心，打得起劲，打得热血沸腾。
　　他只想赶紧打完，然后冲过去抱一抱那个身影。他心念了六年的身影。
　　云悲秋没管那一地的尸体，也没管自己一手狼狈的血迹，冲过去就紧紧拥住听凤。
　　“小凤儿。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