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31缺失

1、文密欧与向丽叶

　　向晚原名向天歌，上幼儿园的时候学了《咏鹅》，他多了个外号鹅鹅鹅。他哭了一路，回家改了名字。他是傍晚出生的，所以他叫向晚。
　　向晚今天分班考试，他前一晚醉心学术，熬了个大夜复习，今早是被班主任叫起来的。他一路上把自行车蹬出火星子了才在关门前冲进校门。他站在教学楼前喘了口气，闷着头就开始爬楼梯。他呼吸有些困难两眼发黑头脑发蒙，他滑了一跤，在脑袋开花之前他想，不用再跑了。
　　在向晚看来，这一切都是慢镜头。他被人拦腰搂住，身后的人贴上他的后背，很快又离开，向晚的手在空中扑棱了几下才抓住栏杆，那人看他站稳了就松开了手：“同学小心。”他靠着栏杆喘粗气，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广播：“现在开始分发试卷...”他推开人就跑。
　　向晚坐在考场上才慢慢回魂，觉得丢人，当着人的面差点摔了个狗啃泥，还一声没吭就跑了。“听力考试已经结束。”向晚：“？？？”这也没听见他们说啥就没了。又安慰自己，没事反正也听不懂，ABACB，听力没有D。
　　向晚看着烧到眼前的火烧云，双手合十，考个好成绩考个好成绩考个好成绩！他彻底放空，在楼梯上一阶一阶往下滑，一个没刹住就要秃噜下去，哦豁，脑震荡。这时候又出现一只手扶住了他，还是那双手，他攥着向晚的小臂，指着楼梯上的警示标语让向晚看：“同学，小心滑倒。”有些汗湿的手心贴着他的小臂，激起向晚一身鸡皮疙瘩。他看着人跟着点头，心想还挺帅，人美心善的。他突然觉得这个人的手着了火，直接燎进了他心里。
　　“同学你叫什么啊，谢谢你啊，我请你喝、喝奶茶吧。”向晚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这云太烫了，烤得自己脸红：“哦对了我，我叫向晚，我是傍晚生的所以我叫向晚，就是这个点儿生的。”
　　文理看着他，笑出声来：“向晚你好，我叫文理，文理科的文理。奶茶就算了，我约了人打球。”他想，这小卷毛还挺可乐。
　　说完他就摆摆手，是要走的意思：“向晚，小心滑倒。”没说完就走了，留给向晚一个镀金的背影。无论多久之后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文理都觉得，自己下意识接了一个宝贝。
　　向晚走出校门，有点懊恼，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再见呢！突然他对着天边神神道道：“先不要好成绩了这一次，让我和他再见吧，就这一次暂时不要好成绩。”
　　向晚考得不错，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半明媚一半忧伤，实现了这个愿望那另一个怎么办呐，他不是贪心的人，他比较想实现那个愿望。都怪他愿望许早了，反悔太晚了。
　　开学前一晚发了分班表，高二十五班。向晚从后门摸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文理，他一下子就退了出去，来到前门，高二十五。缘，妙不可言。
　　文理也看见了向晚，他招招手，又叩了叩身边的桌子，向晚看见的不是文理，是丘比特和缘结神东西合璧的文艺汇演。
　　长大后向晚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运气全都用在了文理身上。
　　向晚托着下巴发呆，教学楼后的银杏树上还有最后一片叶子，什么时候落呢，他猜活不过今晚。“向晚，你答。”数学老师转过身板书，把向晚提溜了起来。他拿胳膊肘杵了文理一下，手忙脚乱站起来：“这道题...我觉得...嗯...”他低头瞪着文理，文理在草稿纸上把答案圈出来给他举高。
　　“ln2。”向晚来了底气，朝文理眨眨眼，文理一挑眉，只在草稿纸上写了两个字：听课。
　　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文理这杯二锅头，真是要把文理烧死了。
　　礼拜二下午大扫除，他俩负责擦窗户。向晚拿着洗好的抹布，递给阳台上的文理，嬉皮笑脸道：“你是翻墙来找你的东方你的太阳——朱丽叶的么。”
　　今天语文课讲《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阳台会，文理一本正经地朗读着罗密欧牙酸的台词，向晚在底下偷笑，文理趁人不注意，捏了一把他的脸。
　　文理从阳台探出身来，抓住向晚拿着抹布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低声说：“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无法把爱情阻隔的。”
　　向晚觉得血液逆流一下子在头脸炸开，他想秋老虎可真带劲啊，银杏树都秃了都还能把他燥得脸红心热。他把手拽回来，把抹布给人放好，小媳妇似的去倒垃圾了。
　　放寒假之前文理答应向晚有时间就找他玩，向晚望穿秋水才盼来文理的消息。
　　“妈！您会打麻将吗，教教我呗。”向晚一惊一乍，他妈看都没看他：“你学这做什么，不好好学习整天想一出是一出一点好不学。”
　　“妈，大众娱乐这不都得知道嘛，我同桌都会，就我不会我都自卑了，妈。”向晚张嘴就来，装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像他在同学面前真的抬不起头来。
　　“看不见正忙着么，不好好学习心思整天在这些歪门邪道上，大过年的别找挨揍，别以为大了不打你。”他妈把他扒拉开，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他被撵回了屋，这点事难不倒向晚勇敢追爱，他拿着手机虚心向学刻苦钻研：怎么打麻将。nAAA＋mABC＋DD，这不就妥了么。
　　“我只会一点，那你教教我。”他给文理发语音，不自觉地撒娇。
　　文理坐在向晚旁边，看向晚举着张四万不舍得打，说：“你留着没用，打出去吧。”向晚刚把四万扔进牌桌，他对家就胡了。乐呵呵地对向晚说：“就等你的四万呢。”文理也在向晚身边欠儿登地笑了。
　　向晚气呼呼地瞪着文理，文理指着他的牌说：“你自己瞧瞧是不是没用，你早晚都得打出去，还不如让老王早乐呵乐呵。”
　　“你就是向着他诓我，你起来吧我不要你教了！”气得向晚推搡文理。文理站起来对向晚上家说：“张明你歇会儿，我来几局。”
　　哪有小孩天天哭，只有向晚把把输，气得向晚要凭自己的本事诈和。文理探过身来给向晚咬耳朵：“不生气了，待会儿给你点炮，嗯？”他声音有些低，搔得向晚耳朵痒，后脖颈子都麻了。向晚打了个激灵，浑浊的空气让他晕晕乎乎的。
　　“不带你这样的啊文理，你怎么老给向晚喂牌啊。”王铮不怀好意地揶揄文理，向晚急了：“你就胡说吧，明明是我技术好，你也别羡慕，刚才文理还匡我给你点炮呢。”文理在那支着脑袋乐，小卷毛还挺记仇。
　　“文理文理，你看看我是不是胡了呀。”向晚拽拽文理的袖子让他看牌，文理扭着身子一看：“挺厉害呀向晚，自摸啊。”向晚激动得直拍文理的手：“你看看，雀神竟在你身边！”文理看着咋咋呼呼的向晚，趁机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比想象中还软一点。听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
　　向晚日常感慨暗恋心酸，可怜他一个高中生，青春的花季雨季，除了为学习鞠躬尽瘁就是为了文理深夜流泪，这都一年多了，也不知道文理喜欢他没有。他叹了口气，一巴掌把正在打盹的文理拍醒了。文理差点跳起来，迷迷瞪瞪地问他干嘛，向晚咬着牙说：“时不我待，起来学习。”文理理都没理他，转了个脸接着睡。
　　向晚单方面宣布和文理冷战，好几节课了已经，他看都没看过文理。今晚自习之前他撞见隔壁女同学给文理告白，文理拒绝了，他说学习重要，还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向晚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他天天和文理待在一起，怎么不知道他有喜欢的人，这根本不把他兄弟嘛！爱上一个心里没空的人，他可太苦了！文理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向晚闷在校服里一动不动，他想把他刨出来，拽了一下没拽动。他凑近他说：“向晚，抬起头来别闷着。”向晚心想都有喜欢的人了还靠他那么近说话还管他是不是闷着，不守男德！气得他往墙里钻。文理不明就里，这小王八蛋想什么呢。也没再管他。
　　一放学向晚就往外拱，越想越气，回到家都没吃饭，一头扎进床里。他气不过，拿起手机质问文理：“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你都不告诉我！你不拿我当朋友！”
　　文理心说难怪呢，这一晚上都闹脾气。又觉得自己的爱情之路很坎坷，喜欢一个傻子。他只是反问：“你喜欢谁不也没告诉我么。”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向晚蔫了下来，立马又心里打鼓，他...他的革命事业，暴露了？
　　文理等了半天没等到回话，拨了电话过去，刚一打通就被摁死了。向晚发过来的消息差点把文理厥过去，向晚说，扯平了。文理没理他，只是说接电话。
　　“哎你干嘛呀，我都要睡觉了。明天还得上课呢，这一天天的挺累的。”向晚连珠炮似的胡说八道，说完还要挂电话。“向晚，你想问什么。”
　　听起来文理很冷静，电波里的声音还有点冷漠。向晚心里惴惴：“你生气了么，文理你别生气我...我不问了。”
　　“向晚，你想问什么。”
　　“那个，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啊，你不想说也没、没关系，好兄弟之间也要有小秘密，我不问了，你别生我气。”向晚咽了咽口水，一咬牙开口道。向晚后悔了，他不该乱发脾气，文理喜欢谁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就是仗着文理脾气好欺负人，他的初恋就要夭折了，向晚鼻子有点酸，又要给文理道歉的时候文理终于说话了。
　　“我喜欢我的好兄弟，可以么好兄弟。”文理手里都是冷汗，他想向晚变数太大了，他不知道向晚会是什么反应，现在也没有那么确定向晚喜欢自己了，是自己太心急吓到他了。他听着忙音，心从嗓子眼沉到了胃里。
　　第二天文理进教室的时候还懵着，昨晚失眠现在头疼得要炸。向晚还是背对着他装鸵鸟，他的桌子上放着早餐，不知道是谁买的，文理心头火气，拿起来就要扔了。向晚一下子坐起来把文理吓了一跳楞在那里。“哎你干嘛呀我今早上特地给你带的牛奶你干嘛不要。”说完又把脑袋进胳膊里只留了一双眼睛看着文理。
　　好一会儿文理才回神，这事儿，有戏。他的爱情小鸟又飞回来了。他坐下侧着身子支着头也看着向晚：“知道了我的小秘密，我的好兄弟答应么。”
　　向晚笑弯了一双眼睛，小声说：“你男朋友说行。”说完又转了回去，面对着墙偷乐，文理松了口气，人生的大起大落啊。头不疼了，眼不花了，吃了男朋友的爱心早餐一口气上七楼也没问题了。
　　有男朋友的日子过得可真快啊，眼看着又要过年了。放寒假前向晚磨磨蹭蹭不肯收拾东西：“咱俩是不是要异地了。”文理手上不停：“不怕，我跨越七大姑八大姨去找你。记得给我留窗，向利叶。走了，送你回家向利叶。”
　　没有男朋友的日子过得也飞快，除夕这天他守着手机，饺子也没包春晚也不看。文理怎么还不理他，他马上要生指甲盖大小的气了！这时候文理的电话打了进来，向晚等着铃声响了一声才接，省得显着他就等着文理似的，多不矜持啊。
　　“向利叶，你没给我留窗啊。”文理笑吟吟的声音传过来，向晚跑到阳台上看见楼下隐隐约约一个人影，他挥了挥手：“那是你么，你怎么来啦！我这就下去，你等我一下。”
　　文理张开手等着他小炮弹一样的男朋友冲进自己怀里，捋着后背给他顺气：“着什么急，我又不跑。”向晚喘了一会才推开文理，他说：“咱俩走两步，一会儿被我爸妈看见啦。”文理牵着向晚的手在小区里面闲逛，走到健身器材旁边，向晚站在扭腰器上，清了清嗓子：“文理，文理/亲一个吧，亲一个你就回家啦。”
　　向晚的眼睛亮亮的，里面都是文理，文理伸手把向晚的脖子压下来，另一只手搂着向晚的腰怕他站不稳，满足了向晚的新年小愿望。
　　向晚攥着文理的羽绒服，力气有点大，攥出一朵向阳花来。
　　“行了，就送到这吧。”文理站在路口，松开了向晚的手。满街的红灯笼把两个人照得红彤彤的，还有没关门的店铺在放歌：“小妹妹送我的郎呀，送到了大门东...”臊得向晚不知道往哪看，待会儿就把音响的电线给拔了。他挥挥手，眼睛黏在文理身上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