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冷追）》春色君

19、第十九章

　　长夜待天明。

　　没等天亮透，留下了功夫最好的爵炎、爵骨、爵烟守着追命，爵风就带上爵云和已经到手的玉佩往北赶去——爵尘放了通讯的鹰，告知他自己带着人在山上发现了类似密道入口的洞穴——这和自己在城中查到的信息相当吻合，多日的暗访终于见了结果。

　　太阳出来了，院子里的积雪开始融化。

　　追命保持着托住腮帮子的状态，模样还算安静，坐在里院的台阶上做每天必做的事——晒太阳。
　　瞥了一眼靠在一边闭着眼睛养神的爵骨，他暗暗叫苦，怎么原来都没注意到，这么凶的人，怎么可能是大夫？
　　追命咬住嘴唇，望了望两人高的墙，眉头就往一起皱。

　　另一边的爵骨动了动，天生不喜光亮的他转身躲到阴凉处，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真是越来越看不惯了，天天不是满山遍野地搜索祠堂的位置，就是去陆老头坠崖的地方查另一枚玉佩的下落。相爷交代的事情拖拖拉拉也只算办了一半，虽说该死的都死绝了……只有这一个！多金贵的人，风爷愣是谁碰也不让，现在和供佛似的供着，看着就生气。

　　眼不见为净。

　　爵骨的耳朵动了动。
　　“你哪儿去？！”
　　“……腰疼，走走”
　　“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怎么会腰疼”，爵骨显然很不屑，之后猛地直起身，“腰疼？你腰疼？”
　　“大叔，我能不能出去转转”，发觉自己处境的追命对放风这件事变得更加锲而不舍。
　　忽略掉那个越来越刺耳的“大叔”称号，爵骨却顺着腰疼这个问题越想越远，这几日据爵云讲，风爷夜夜都睡在那小子房里，他又腰疼……可是这德行分明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童啊，难道风爷喜好……
　　啧啧，一个多月没有什么精神刺激的爵骨嘴角翘起来，我就说是男人总要有个爱好什么的，爵烟美的和花儿似的，看都不看一眼，原来喜欢这口。

　　追命在小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开始望着院墙发呆，老天爷，派个神仙来救我走吧……不用腾云驾雾，能飞过院墙的就行。
　　“时候差不多就进屋！”
　　追命微微缩了缩肩头，他确实很怕爵骨，其实在这几个人里，最怕便是他，尖嘴猴腮的模样总觉得不像是好人，上次还看到他腰间有弯刀来着……
　　然而他顾不得这许多了，望了望院子角落大树的枝丫，壮起胆子开口。
　　“我饿了，我要吃东西，大叔你帮我做……或者找那个美女姐姐吧，我想在院子里多坐会儿”

　　这才几天居然学会呼来唤去了！

　　爵骨的脸一下子变得发青，紧接着控制不住就狰狞起来。
　　“去啊！不然回来我和大风讲你凶我！”，追命吞了一口口水，壮了胆子，他用尽了气力张口便是嚷。

　　似乎听到什么声音，距离追命所处院子不远的小巷内，一个穿着长袍的大胡子突然停住脚步，呆愣在那里。

　　这边院墙内爵骨捏紧了一双拳头，要是能真想掐死你，“别嚷嚷！老实呆着！”
　　眼看着爵骨进屋，追命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院子角落那棵不算高大的树下，往手上喝了一口气，皱紧了眉头开始爬树。
　　高大的院墙的边缘越来越近，身高优势让追命紧张之余松了口气，没用多少时间就窜到树杈上了，极目远眺，瞬间凉了心。
　　这里怎么这么多房子，全是雪，白茫茫一片，望不见尽头……

　　追命张大了嘴巴，呆了。

　　然而他还来不及合拢嘴，视线便被院墙外狭窄的胡同急急穿梭的身影吸引了去。
　　那人必定是急了，一踏，“嗖”就跃了起来，几乎两步便要奔到墙下。
　　这身影……追命呆呆地看着，捏紧树干绷紧全身，心突然开始狂跳，有个声音在脑海盘旋，他是……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突然，那人扯掉了身上宽大的袍子，露出矫健的身形来，胡子以及乔装的遮挡都被甩掉——年轻的男子发丝在疾行中飞舞起来，他仰起脸。

　　几乎睚眦尽裂的表情，面庞上有一道斜斜的刀疤。

　　追命瞬间惊得动也不能动，是……是梦中那张一脸！

　　目光里，朝他飞奔过来的男子刚要张口喊什么，旁边又冲出一个身影，匆忙就拦下他，两个人旋即压低了声响翻到高墙下。
　　追命这时候猜近距离看到了那张曾经在梦里反复出现的脸……本来是黝黑的，却不知是被寒冷或是焦急染了白，嘴唇也冻得发紫。
　　那男子才张口，低低的声音压过来，撞在追命的耳膜上，“追命！”

　　追命，醒来就没人这么叫过自己，二爹给的小名，追命……
　　他觉得自己身体颤了颤。

　　谁，是谁？
　　头开始像高烧时一般地疼痛，“你……你们……”

　　“傻了啊，走啊，快啊！！”，另外一个穿宽袍的男子也急了，张开手，“快和我们走啊！”

　　“你们……你们是谁？”，追命喃喃，排山倒海的眩晕终于从头颅里涌出来，他扶住树干。

　　冷血和铁手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在听到这句问话后似乎被猛地挑断，当下愣住，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位置，冷血顶在喉咙口的一颗心仿佛被沉到雪中，几乎是压抑着吼出来。
　　“追命，你？！”
　　被那声吼震了个激灵，追命听着那声音，仿佛身体不受控制就要靠过去，“你到底是谁？”
　　“我是铁手他是冷血啊！”，铁手这时候也焦急地扯下伪装，“你到底怎么了？！”
　　冷血……铁手……冷血……脚步开始打晃，树枝被追命扯动，树梢的积雪开始簌簌下落，发出沙沙的声响。

　　“谁在外面！”，院子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大喊。
　　有脚步声压近，铁手知道，他们的响动惊动了院子里的杀手。

　　“追命！快！！”，铁手大吼出来。
　　然而话音未落，一股灼热的气流呼啸而过，侧上方瓦砾被震了个细碎。
　　爵炎黑着一张脸站在小巷尽头，跟在他身后的是面色苍白的爵烟，“你们是谁！报上名……”，如果说铁手他只看过画像尚能认出六成，那么谋面两次的冷血是怎么也不会错了。
　　“你们还没死？！”，大汉中气十足的惊讶吼声传来，满是讶异和不解，爵烟也惊得花容失色。
　　铁手挡在冷血肩侧，“快带追命下来，他八成是被下了药……我来拖时间”

　　黑衣男子前跨两步，双臂下沉丹田运气，大吼一声，气流四散震得周围的积雪簌簌下落。
　　冷血紧皱着眉，看着树上目光有些涣散的追命，心都拧到一起，要怎么才能让你想起来……我是谁！

　　让你记得我是谁！

　　他开口，一字一顿，“你看着我，我是冷血，你记住，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我不会让你有事”——似是曾经在哪里听过，忘了……但追命肯定，这话带来了包围周身的暖意，护住他一颗心，密密实实。

　　树枝在踉跄中脱了手。

　　是咒语么，追命想不懂，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移动，用尽了全力从树杈上扑到院墙上，顾不得头痛欲裂、顾不得双膝发软，紧紧地扒住墙沿。

　　从墙头跌落。

　　冷血展开一双手臂，稳稳地接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