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净土［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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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层的追求，是需要底层人一层一层的血肉去填，去铺，去抓的。
王满粮关闭通讯，命令与祝福不断在脑中回响，他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身体，高高漂浮在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肉.身冷漠地下达命令：“全速追击。”
全速能有多速度？
能比飞行器更快吗？
追击能有多大效果？
会比飞行器更隐蔽吗？
不会！
王向荣是第一个发现这辆车的终点是何处的，他是另一个部长的亲属，他的亲属长辈比这个车里所有人的等级都要高，包括领队！
“王副部！”王向荣就说，“我们应该申请支援，人、武器、代步工具……全都需要支援！”
声音像一只只虫子，蠕动着爬进王满粮耳朵里，爬进脑子里，混在他扰乱的意志里。他当然清楚说话的人是谁，他当然明白说话人的潜意思是什么。
王向荣没有得到回应，他更为忐忑也更为自得，忐忑于王满粮是个不容私情的硬石头，自得于就算这种硬石头，面对他以下犯上的质疑，也要沉默，也得斟酌个一二三四。
他又开口了，威逼加利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口才就跟车里目瞪口呆，只知听从命令的其他人，拉开了鸿沟一般的距离。
王满粮那些纷纷扰扰的思绪，在虫子的蠕动中停止了，他任由虫子撕咬，获得了短暂的疼痛般的平静。
“王副部，你以为呢？”
王向荣发出总结般的反问，等待王满粮的服软。
然后，他看到王满粮回头轻飘飘的看向他，就这么一眼，让王向荣惊惧起来，有种毛骨悚然的直觉告诉他不好。
这不像是王满粮的眼神，王满粮是硬的、是傻的、是瞎的，从没有这样轻飘飘的眼神，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不懂事的蝼蚁。
王向荣几乎立刻就感受到身体里每一滴血液都在尖叫——
“逃！”
“快逃！”
“砰——”
枪是无声的，子.弹进入□□也是无声的，但全副武装的肉.体倒在铁甲一般的车厢里，是有声的。
其他人看着王向荣，他生前他们沉默，死后他们依旧沉默。
王满粮没有看任何人，他收起枪，转过身体，发出命令：“全速追击。”
他脑子里虫子就消声了，那道命令也消声了，只有那句祝福，那道目光，深深，深深刻在他的意志里，刻在他的灵魂上。
——“我祝你如愿以偿。”
……
净土内穿着王涛皮囊的陆三更，坐在郊区一户破烂的人家里，坐在黄土垒成的凳子上，端着黄土烧成的土碗，长腿蜷缩在一起，细细吃着人类的饭菜。
王满粮控制成功的信息传递给他的时候，陆三更的饭只吃了三分之一。
这顿饭是他甩开跟踪的那些人后，沿着净土大大小小的土路，覆盖式寻找，才找到的。
他是很珍惜这种能入口饱腹、寻之不易的食物的，王满粮的消息传递过来的时候，陆三更没有停下进食。
等到他吃饱喝足，对主人家道了一声谢谢款待，王满粮的车已经追到李蓝蓝尾巴后了。
车速是有限的，但路同样是有限的啊，知道了目的地，全力追赶，总能追上的。
陆三更细细回味控制王满粮的过程，他的记忆跟意志都不是之前遇到的那些人类可以比较的，他不怕死也不贪图生，他的欲望藏得太深，陆三更就需要细细挖掘出来。
首先是他表现出来的忠诚。
他忠诚什么呢？
上层人类领导？创世集团？净土？
这需要仔细挖一挖，打破砂锅看一看。
其次他有儿子。
儿子的存在代表什么？
是繁殖欲.望？是繁衍欲.望？还是什么人类情感？
这也需要仔细翻一翻，查一查。
最后陆三更就开始行动了，李蓝蓝拿到了他想要的力量，却没有完成他自己的愿望。
这跟陆三更无关呀，他是给予了李蓝蓝足够力量的，已经完成了交易里的赠予，李蓝蓝没有做到，那是他无能啊。
但陆三更是个宽容善良的鬼怪，他愿意再给李蓝蓝一次机会，只需要李蓝蓝一些微不足道的付出。
于是李蓝蓝从昏迷中苏醒，逃离出创世集团，一路往外逃去了。
他身上的谜团还没解开，“连生”昏迷不醒，“连生”身上的谜团也没有解开。安保员死死伤伤，抓捕与他们同副本的玩家需要重新组织人手。
李蓝蓝不容有失，别说王满粮主动请缨，他就是不吱声，也要派他去的。
受伤？
又没死又没瘫，怎么就不能去了？
王满粮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这怎么行呢？
他这么轻松，怎么能撬动意志，将已经扎根进去的控制，植入更深处？
李蓝蓝的意识沉睡，陆三更的灵魂碎片操控身体，以不同于人类、野兽的力量，残影般飞速前进。
这是全新的能力，是全新的价值。
高层就心痒难耐，他们费劲心力要人去黎明城里，用人命搞代购，为了什么？
黎明城有什么？
不就是一群鬼怪吗？
鬼怪残忍，他们有什么可被觊觎的？不就是神秘莫测的能力吗？
陆三更短短时间就摸到了他们的命门，并且摸对了。
王满粮就得到那道让他牺牲的命令。
这道命令撬动了王满粮这块硬石，他封闭的内心深处浮起一道声音，那道声音苍老无力，用尽生命呐喊——
“满粮”
“满粮”
“满粮啊！”
“别忘了回家的路啊！”
……
王涛的记忆里是有“家”的，哪怕他记事起王满粮踏足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还是有家的。
王涛圈养的人就藏在那个家隔壁的房子里，王涛每每放纵后，都要跑到王满粮房间里骂一通。
他是不敢在王满粮面前转动的，他很清楚，哪怕王满粮对他不管不问，他的那些同伴都多多少少看着王满粮的态度对他纵容几分。
王涛有时候觉得，他们在故意纵容他，希望他更加堕落，做出更加恶心的事情，这样他们就会更高兴。
可又觉得这个想法可笑。
王满粮不过就是一个副部，他有什么值得别人在意到去捧杀他的儿子的？还是一个他从不管也不问的儿子。
陆三更略看这些记忆，去看更多关于“家”的信息，关于那道声音的记忆。
没有，什么都没有。
但是没关系，王向荣开口了，他的开口撬动了王满粮意志第二下。
这次没有声音响起，是一抹红。
陆三更很熟悉的颜色，血液的红。
这抹红出现的突然又迅猛，它出现的瞬间就横扫掉所有的思想枝干，只有它一个笔直又坚定迅速成长，覆盖王满粮所有的思维跟意志。
陆三更融入这抹红中，几乎被灼烧，但很快他就被这抹红容纳。
王满粮开出一枪。
陆三更就成功了。
跟鬼怪交易，不就这么回事吗？
要么鬼怪完成了你的愿望，你就不得不去满足鬼怪的愿望。
要么你堕落了。
王满粮如何说得？
他愿意为了杀死鬼怪而献身，但鬼怪在前，他杀死了同伴，这就是堕落。
至于这个同伴以下犯上，不服从命令……该不该死？
跟鬼怪有什么关系呢？
＊
李蓝蓝到达净土边缘的时候，王满粮的命令刚发出去没多久，他静默站在从未见过的海洋前，浓郁的雾气弥漫在海面上，陆三更感受不到里面有任何生命。
他有种荒诞的错觉。
净土包裹在黎明城外，海洋又包裹在净土之外，海洋外就只有海洋吗？
净土环境恶劣，人们生活在飞沙走石当中，依靠着创世集团的物资勉强度日。
这里的人仿佛出生后就能看到死亡，区别在于是死在黄沙里，还是死在黎明城里。
创世集团。
创世集团。
多么善良慷慨的集团，无偿供养整个净土的人们，只需要他们自愿前往黎明城，哪怕他们什么都没带回来，也会给予奖励跟报酬。
多么善良，他们甚至有明文规定，不允许任何一个创世集团的人员，杀死任何一个净土人。
多么慷慨，他们甚至有明文规定，给予每一个有新生儿的家庭以奖励，每个新生儿在成年之前，都可以领到大量物资。
他们给人们以营养剂饱腹，给人们以布料裹体，却不要求任何的报酬。
创世集团有什么错呢？
至于王涛这种残渣？
他们的存在，势必是隐瞒了创世集团啊。
它这样善良慷慨，怎么会允许王涛这类任这样伤害他们呢？
他们在创世集团的庇佑下，才得以存活在净土里啊。
——给陆三更食物的人这么说，激动中抱出八九岁的孩子，瘦得秸秆一样，眼睛发光，好奇又怯懦看着陆三更。
“大人，他很快就能去副本里为大人们效力了！”他如此骄傲地说。
那孩子就懵懂地跟着念了一遍，“效力。”
他是不识字的，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一件事，“效死。”
——
陆三更透过李蓝蓝的眼睛，冷漠看着海洋。
真相已然浮出水面，显露在他面前了！
黎明城的鬼怪是被圈养的野兽，净土的人类是被圈养的猪羊。
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
黎明净土有什么区别？
黎明净土有什么区别！
人鬼有什么区别？
人鬼有什么区别！
陆三更忽得大笑，他笑得前俯后仰，几乎无法站立，人类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让眼泪从眼眶里流出。
王满粮的车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横停在李蓝蓝身后一百米开外，车顶有炮口对准李蓝蓝的身体。
他疯狂大笑着，纵身跃入死海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净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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