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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荒唐第十三 ...

  •   苏汜从一片黑暗中醒来,头些许晕。
      还未等他开口,守在他帘外的太医便瞧见了,门外传来阵阵宫娥的声音:“总督大人,太子殿下醒了!”
      苏汜偏头。
      香幽幽的,腻人的很。平时他常教人点这香,有安神之效。但闻多了终究是伤根本,身子吃不消,唯能俾昼作夜,长夜开眼。
      他有些作呕。
      秦冥闻了宫娥的话,应了声,跨着大步进来了,像带风一般。
      “太子。”他轻轻跪下,道。
      苏汜透着那帘子,瞧着他:“不必如此。”苍白的面色添了一丝凉薄。偏了偏眸子,眼神依旧是淡淡的,像是能把他看透一样。
      与秦冥的犀利不同,苏汜的眼,倒杂了些柔,只是冷,但毫无野心。
      秦冥晃了晃,听着他沙哑的嗓音,缓缓起身:“殿下,案子有些许眉目了。经大理寺的人说,这幕后者名沈无为。”
      他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赢获查去了,江楚正瞧着那人。”
      苏汜说:“可曾问出些什么?”
      “不曾。”秦冥答。
      苏汜无声地叹了口气,道:“由着他们吧,不必费心。此案有关父皇,行刺未果,宋英良暂下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宫里头闹得人心惶惶,我已醒来还好,父皇如何?”
      秦冥沉吟:“暂未醒。”
      苏汜点头,闭了闭眼,牵强地笑着:“你可有碍?”
      “卑职不曾。”
      他说:“随无桀去,与他一起。”却没有睁开眼:“我好生休息些。”示意他下去。
      秦冥垂眸,应着苏汜起身了。黑色的大袍,就随着风。
      这一次,他没有反驳。
      他的一双丹凤眼里,满是冷意。苏汜没瞧见,他眼里有一场乱世。

      “哒哒”。
      赢获一双修长的手扣上了掉了木漆的大门。
      里头的人不明来着系谁,过了好半晌,才略微响起低沉的步伐,问道:“阿放?”
      赢获没作声,任由那人把门打了开。
      “唰——”一声,尘埃四起。待到落定后,他才瞧清楚,年过六旬的老人佝偻孱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轻咳了几声。
      他眯着眼儿,心里轻道,你这求的是哪般。不禁有些同病相怜。
      老人小心问:“阿放……?”末了,还喃喃:“这般消瘦了……”
      赢获抿了抿唇,突然有些于心不忍,看着眼眯成缝儿的老人,他说:“阿放公务缠身,离不得宫。他言说心中念母成疾,特托我来替您问个好。”
      老人听了,先是叹气,但又听得儿正念着娘,也便喜笑颜开了:“可是阿放朋友?”
      他点着头,说:“正是!”
      那老人连连对赢获招手,道:“外头凉,莫受寒,进来谈。”
      赢获点头,随着那老人进去了。
      他四周环看,屋里头有些昏暗,叫他好生仔细。边边角角那答里,都结了网,尘蒙了好许,破败,但并不小,只是旧到可怜。
      风砭人的,拂过檐稍。纵横的房梁,墙上边是斑驳的,其余地方也没什么装饰,反而有些朴素。
      静悄悄的,院子里。除了风。
      他再转念一想,竟然有别院。
      并不像一界褴褛之人能住得起的。
      这宅来历绝非寻常!
      赢获踏进去了,索性随意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那老人喋喋不休些什么,叫家中女儿给赢获端了茶,赢获抿一口,些许涩了,没得宫里的茶水好喝,莫提那烈酒什的。
      老人看着他喝了那盏茶,连连喃喃道:“这茶还是小放从宫里头给我寄的。”脸上添了些许红晕,有些骄傲。
      赢获点头附和:“阿放这人的确不马虎,下人们都很尊敬他。”
      老人听了,乐得更欢了,抬头问:“阿放可好啊?”
      他继续点头,道:“好的很!”末了,继续道:“这宅子倒是大的很。可是得了阿放的银两?”
      老人道:“正是!自打阿放入了宫得了个高职,我们母子的日子,也好过多了。从前鹑衣百结,饥不得食,日日为谋生费心心思啦!如今却是享了福,住上了这般大宅子!”
      赢获还叹:“可怜我母!全家上上下下全凭我谋点银白之物谋生,却终不比阿放有为!敢问可曾有人送些银两来过?”
      老人点头:“确实有的……每月都来呢!”
      他又问:“可摹其貌?”
      老人摇头:“黑衣蒙面,瞧不清的。”
      赢获笑意不减,也没继续问。继而又夸了沈无为几句,与老人谈了会,笑的欢畅。
      他面儿上虽是笑着,但心里却是恻隐非常。
      门外一阵喧嚣,风声猎猎。风过芦草。
      就这么困囿吧。
      玉林啊,赢获暗道。

      “沈无为嗓哑了。”尚虞走出牢里,沉吟道。
      “尚少卿,前些时候这人还是好端端的,可有人出入?”江楚问。
      尚虞叹口气,说:“必然是有人了。”
      这并不奇怪,事情败露,要死无对证。
      狱里好冷,江楚不禁拢了拢袍子。
      他转身,道:“也罢了,我先去他宅中,把人带来吧。”

      秦冥一袭黑衣在前,江楚一身白衣清浅,随后缓步跟着。
      风盈了满袖。
      “沈氏罪臣之母。”他顿了顿:“此番来擒拿你的。”
      那老人怔了,眯着眼盯着秦冥:“怎般……?”
      接着,又添了一句:“也是阿放的朋友?”说罢,瞧了瞧赢获。
      “罪臣当受押。”秦冥冷冷地说。
      赢获站在一边,不动声色,不去理会老人的眼神。倒是江楚,悄悄在与他说些什么。
      必然是沈无为嗓哑此事。
      赢获听了,心下了然。
      他家中有母,命在他人手。能为人所用,必然是心软,可却也是最容易松口的。
      所以他被人哑了嗓。
      因为宋英良怕,怕他会禁不住严刑拷打,说出些什么。
      可就算沈无为说些什么,也万万威胁不到他。根深蒂固的,除不掉了。盘虬的网缠绕了整个蓟都。
      宋英良就是个疯子,赢获想。
      他本可以平步青云,却偏偏要机关算尽。明明可以一举篡位,却偏偏要只手遮天,又不僭越本分。
      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喜好天下争鹿,龙虎相斗。
      朝廷上早已些许传闻,赢获也是有所耳闻的。说这宋英良,以玩弄权利于股掌为乐。
      他名英良,却做尽不齿之事。
      这天下就是这么多可笑的事。
      就像他赢获,明明欲望满身,却只能装作是纨绔一个。
      ——太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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