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牡丹花开》爱玲粉丝

283、分寸感

　　杨玉现在杀了陆江海的心都有，也不知道是他飘了，还是觉得李隆基拿不动刀了，竟敢和皇帝对着干，是嫌自己活太长了么？杨玉在心里已经把陆江海骂死了，倒是李隆基，满脸的乌云竟然开始消散了。“原来是这样啊，这个陆江海真是有点意思，既然是娘子参股了，肯定是底下人趁机讨好。那块地方原先是给刑部呢，我还奇怪呢，怎么刑部后另外选址修建了。原来是这个！”李隆基温和的看着杨玉：“娘子不用挂心。”

　　才怪呢！杨玉很严肃的说：“我那个时候正病着，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不过这不是借口，三郎给我三天时间，我查清楚了，立刻告诉你！”李隆基眼笑着说：“别这么一本正经，轻松点！”

　　在心里吐吐舌头，还真是深不可测的圣人天子啊！看样子李三郎对自己的态度很满意，一开始李隆基虽然态度温和，但是眼里并没笑意，等着杨玉表态之后，李隆基的眼里就有了笑意了。什么为了宠爱杨玉环荒废国政，见鬼吧！根本不是杨玉环的问题好不好。都是皇帝自己偷懒，结果被人钻了空子。

　　人生在世真是太辛苦了，农人们辛苦劳作，结果遇上天公不作美，水旱灾害，一季的辛苦和收成就打水漂了，做个商人吧，不用看天吃饭了。但是商场上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稍微一个松懈，多年辛苦就像是海滩上沙子堆成的城堡，一个浪头打来，就消失了。自己这不是现成的例子吗？她只是生病，结果差点捅娄子。要不是和李隆基这层关系，她若只是个商人呢？没准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了。其实就连着皇帝也不能放松一刻。李隆基稍微一打瞌睡，安禄山就造反了，大唐盛世戛然而止。商人和农民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是皇帝却没了。

　　“娘子在想什么呢？”李隆基忽然停住脚步，杨玉差点撞在李隆基身上。伸手抱住了杨玉，李隆基嗔怪的说：“走路不专心，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办呢？娘子还在想四季楼的事情吗？你一直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信不过你。也不用调查了，直接把珍珍叫来。娘子的生意那么多，简直是包罗万象，遍及天下。你就是三头六臂也不能事无巨细都了如指掌啊。底下的人就该时常敲打着。你啊，太心软了。当年就是这个毛病！”李隆基说着叹口气，带着几分操心，又有几分得意的说：“你若不是遇见我李三哥，真不知道怎么个了局。我都担心你被底下的人给卖了呢！”

　　言下之意是，我要不是靠着你，我肯定一事无成！杨玉一挑眉，刚要反唇相讥，但是话到了嘴边，她苦笑了下：“我还有什么可辩解的吗？现实摆在那里，我已经是灰心丧气了！”

　　“别灰心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感谢上苍叫我遇见了娘子，能够避开——命定之数。现在上天叫娘子去四季楼，今早发现问题，总比病入膏肓才发现好啊！”李隆基搂着杨玉，在她耳边轻声的说：“这个事情也是难免。前有娘子和江南富商们珠玉在前，即便是没有陆江海，也有什么别的江海。他们这些人见利忘义，浅薄无知却贪婪的要命。自以为掌握着很多财富，甚至可以垄断天下州县的经济命脉，就忘乎所以了。是该敲打敲打了！”

　　皇帝要对着商人动手了？杨玉抬头看着李隆基：“我无条件赞成。三郎要怎么做，我只管配合就是了。”

　　“别这么板着脸啊。我可不是个贪婪的皇帝！他们只要不触犯法律，我管他们做什么呢？身为商人，按时缴税，造福一方，叫天下货物能畅通流转，他们的功劳也不小啊！”李隆基捏一下杨玉的脸：“时候不早了，回宫歇息吧。不是说了，不准晚睡了！”

　　自然不能晚睡的，明天还有有很多事情呢。杨玉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先是瞪着眼睛到了半夜，最后被李隆基搂在怀里，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结果梦里一塌糊涂，全是乱糟糟的事情。一会是自己在和陆江海算账，谁知马元中和不少的商人们都跑出来，他们都站在了陆江海那边去了，杨玉气急败坏，结果说破了嘴皮子，他们都当成是笑话了。最后陆江海洋洋得意的说：“你看他们都听我的，知道为什么？因为我能给他们自由，自由的挣钱，自由走任何想做的事！”说着陆江海狠狠地把杨玉推了下，她坠下了万丈深渊。

　　杨玉喊不出来，也无力挣扎，她有些恍惚，她怎么那么像是从一座高楼上掉下来呢，她眼前飞快的掠过无数的窗子，透过落地窗，她看见无数写字间和会议室！这不是大唐啊？难道我回去了？

　　“娘子醒醒，你做噩梦了！”春桃把杨玉从下坠的梦境中叫醒了。杨玉一身冷汗的坐起来：“我做梦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杨玉看着外面天色有些恍惚。“已经快要辰时了，圣人分不准叫醒娘子，昨天晚上娘子睡得不安稳吗？”

　　“没什么。真是的，都是他有理，一会嫌弃我晚睡晚起了，一会不叫我按时起床的又是他！”杨玉嘟囔着翻身起来：“圣人做什么去了？”

　　“圣人一早上带着人骑马去了。”春桃有些担心的看着杨玉：“这些天娘子为了谢娘子的事情操心劳神，不过人家夫妻的事情，不好太插手了。娘子还是好好地休养几天。这一年，娘子可曾是安心休养过呢。先是为了桃子册封的事情劳心劳力，刚想着来洛阳休养的，结果又是王忠嗣和谢娘子的家务事。接下来太子妃就要生产了，娘子又要操心抱孙子了！身体还没彻底休养好呢。还整天挑食——”

　　杨玉一个头两个大，她忙着摆手：“饶了我吧！我头疼呢。珍珍来了没有？”一听这什么抱孙子，简直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她做奶奶了！苍天啊，我这么老了？一边是事业上的迷茫，一边是做奶奶警告！杨玉都要哭了。生活太难了！呜呜呜！

　　珍珍脸色不怎么好看，杨玉则是慢条斯理翻看着珍珍送来的一大堆文件，气定神闲：“这样我就放心了点。那个四季楼只是咱们入了三成股份，剩下的修建，运营都和我们没关系是不是？”

　　“是，娘子，是我一时疏忽了。没想到陆江海竟然这么做。不管怎么说，什么理由，都是我办事不谨慎，造成了这么言重的影响，还请娘子责罚我！”珍珍诚恳的检讨。杨玉则是一摆手：“他们是早就等着钻空子呢。看样子咱们的工作不够细致啊。没想到陆江海成了这个样子，我们消息迟滞了。”杨玉有些郁闷，身体是最要紧的，自己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结果世界变样了。

　　“娘子有什么指使，不如今后，叫各地靠得住的伙计和管事们多搜集些情报。”珍珍表示现在也不晚。

　　“不说这个了，我问你吴少成是为了什么和你争吵呢？莫非是他现在不甘心屈居人下了，想要对你发起挑战啊。”杨玉长舒口气，开始烹茶了。珍珍皱皱眉：“吴少成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自从他从辽东回来，就像是长刺一样。现实和管账的先生们闹翻了，现在又要找我的事情了。”珍珍缓缓地说起那天的事情。

　　吴少成在辽东掌管了恒泰商号上百家的商铺有五六年了，按着规定六年大区总管就要换人了。因此按着规定吴少成要回到长安，等着另外的任用。珍珍想着叫吴少成去冀州做主管。本想着在那天会议上就宣布任命。谁知前一天审计的结果出来了，辽东的账目不清楚，竟然出现了数额巨大的亏损。

　　“……娘子知道，辽东不是以前的辽东了。如今那边没了战事，中原不少的人都去辽东垦荒，或者打渔或者煮海水为盐，还有就是采集珍珠，更有各种珍贵的皮毛和木材药物。这些东西运到中原来，足足有五六倍的利润呢。怎么就能亏损了？而且这些年陆家在辽东的生意版图扩张，比咱们不知道迅速多少倍！我很是怀疑吴少成和陆家那边有些不清楚。因此那天会议上就压了他的新任命。谁知吴少成却立刻叫起来。说了好些怪话。说什么他辛苦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结果越混越回去了，娘子不信任他！还说什么辽东苦寒之地，他为了生意真是死里逃生，还要被盘查云云。甚至几个管事们也帮着吴少成说话。还说现在做生意和以前不同了。有很多地方要花费财力打点的！还有伙计们辛苦，虽然没什么战事了，可是到异族的地盘上做生意，也是不容易。反正找出来无数的理由，都是他们辛苦了。他们肯定是看准了娘子不怎么管事了，就无法无天了。”珍珍和杨玉抱怨着队伍里面人心乱了，不好带了。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能够共患难不能同富贵。当年我只是个没背景的女人罢了，他们呢，不过是些一文不名倒霉鬼罢了。有些人商人出身，这辈子读书无望，当官不容易，要种田不能吃苦。有些人真是是贫无立锥之地，一辈子做个伙计的命。他们见着一线希望，肯定要抓紧了不松手了。现在啊，靠山硬的很，他们只怕比官员们还体面呢。是谁给他们的胆子？不过是钱和权！”杨玉冷笑一声，这个时候炉子上的水已经开始冒泡了，杨玉提着银水壶，开始冲茶。

　　“好香的茶啊，这个炒好的茶叶就是方便得多呢。我这个人急脾气，最不喜什么烘焙，研磨。半天也没喝进嘴里。还是这个茶好，祛除了苦涩的气息，更有香味。娘子要预备如处置他们呢？”珍珍有些担心的说：“我不是徇私，只是担心要一下子把他们都拿下来，生意怎么办呢？”

　　“你放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过最要紧的不是这个，你立刻去把陆江海这些年做了什么，四季楼是怎么建起来的。当初那个地方是刑部的，地皮是怎么来的？走了谁的关系。这个事情肯定牵涉了别人。要小心谨慎啊！”杨玉皱皱眉对着珍珍吩咐着。

　　洛水边上，一场马球比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呢。桃子带着小荔枝，对着在场队员说：“你们别小看了我这个妹妹，她可是王忠嗣将军的女儿，从小就在边镇长大的。别说是小打小闹的马球了，就是冲锋陷阵，她也做过。等一下就看你们了！”桃子扫视下众人：“今天和吐蕃人比赛，不仅要赢，更要打出气势来！彻底把他们气焰给打掉。叫他们从此见着大唐就躲得远远的！”

　　球队都是宗室子弟和勋贵之家的子孙组成的，他们刚开始见着桃子带着个穿男装的小娘子过来，都以为是桃子的新欢呢。一听小荔枝的身份，都收起了轻慢之心，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样了。等着听见桃子说小荔枝还上过战场，都拿着崇拜的眼神看着她。这个小娘子真是不一般啊，她深得贵妃宠爱，又是王忠嗣的女儿。听说王忠嗣的夫人和贵妃是密友！

　　看来今天最不能惹的人就是她啊。刚才还是不冷不热的。这会不少人已经开始对着小荔枝嘘寒问暖起来了。桃子去和吐蕃使者说话去了，小荔枝被一群公子哥儿们围着，她不用说话，自然有这些公子们细心体贴的服侍了。很快小荔枝面前就堆了一堆吃吃喝喝的。

　　小荔枝开始还有点拘束，但是很快就露出本性和众人谈笑起来了。这些人都是在长安洛阳长大的，从小被无数人围着，他们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终南山罢了。对着边镇的风土人情还有真正的战争都很感兴趣。“……那边气候不好，有的时候八九月份就会下雪呢。一旦到了冬天，真是寒风刺骨，有的时候兵器都会被冻在一起。冬天最害怕的不是下大雪，而是突厥人来偷袭。尤其是冬天雪越大，他们越有可能来。”小荔枝绘声绘色。

　　“真是可惜，我们还不能亲自到军前效力。可是为什么越是下雪的时候，他们越会来抢掠呢。你刚才也说了，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地上积雪把什么都埋住了。那个天气，怎么骑马啊？他们难道真的不怕冷吗？”萧国公李俸是济王李环的小儿子，因为年纪小，更被封为萧国公。

　　没等着小荔枝说话，忽然有人冷笑一声，接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你真是不食肉糜，生在云端，长在富贵中的娇花啊。突厥和契丹这些人都是早草原上放牧的，他们不耕种，到了冬天大学埋住了草原，不抢，牲口都冻饿死了，他们拿什么活到开春？”

　　李俸脸上一红，但是却不肯认输，似笑非笑的说：“我年纪小，见识短。谁叫我经历的少呢。”李俸还要说，被边上的人拉了一下。刚才轻松地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正在尴尬的时候，就听着鼓声响起，众人立刻脸色严肃站起来，向着自己的马匹走去了。

　　原来比赛就要开始了！小荔枝也跟着向着赛场走去，忽然有人在她耳边低声的说：“小娘子不是这里边的人，劝你等一会不要蹚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