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17、朱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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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斜倚在塌上，交领微敞，因着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青衣卷发铺满栏杆，如柳绦般垂下来，在晚风里轻轻招摇着。一双赤足露在衣裾之外，身侧放着玉瓷酒盅，眼神已是半醉，朦朦胧胧的目光投向水榭外一样朦朦胧胧的烟波之上。
春夜残酒，半卷珠帘。
如此胜景，方无波心道，连我都忍不住想动一动，戚少商你居然抵挡得住！你居然拂袖而去了！你真真能人！
一晌贪欢，然后花一辈子时间来回忆，值不值？
九现神龙约莫觉得划不来吧，所以愤而离去。因为他要的更多。土匪就是这样，洗劫一空合该是他们的行事作风，但真要碰上个穷书生之类的，他们倒也心生恻隐，会得留点盘缠给你好上路。
“你现在最好不要去惹他，我看他火气很大。”方无波下了楼，将方乘风挡在了外面。
“我就是来问问他五月以前能不能练成这传说中的神功。”
方无波叹气，“练这门功夫要何等深厚的武功底子，哪里三两天上头就练成的。罢了，反正你是指望不上，就看他的了。”
“五月的祭祀仪式，白莲教去的人怕是比我们九天崖的还多，没有他来撑场面，下面就不好收拾了。那些个长老，果真认得这门功夫么？”方乘风搓搓手，有点担忧的样子。
“据闻他们白莲教一支的人已经练成神功，我看有假，届时比试比试就知道了。”方无波说完，气不打一处来，点了方乘风的头道，“留着戚少商于我教只好不坏，你昏了头要去杀他，若真杀了，我看你如何善后。”
“你当时不也动过念头要害他？”
方无波道：“正是动过了，才知道动不得这样的念头，你最好对人家客气一点。否则戚少商死了，你给他陪葬？”
两个人絮絮叨叨绕过水榭，忽然后面有小厮一路小跑奔上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教主，我正要关上大门，突然……突然看见，前面有马车过来。”
“马车过来有什么希奇的，慌成这样。”方乘风正要抬脚往前继续走，那小厮结结巴巴道：“萧堂主……还有玉堂主，他们从马车上下来了，一起来的。”
方无波柳眉一皱，上前一步道：“人在何处？”
“已经迎了进来，小夜姑娘在前厅里招待着。”
“他们两个怎会一起来？”方乘风乍舌，“那老太婆不是一直看不上萧旭么？竟然还坐一辆马车过来！难不成终于想通了，准备老来俏？”
方无波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老太婆前老太婆后，仔细萧堂主听了去，届时又抓你去剑阁闭关！”
方乘风一吐舌头，两个人转身往回走，却见前面顾惜朝已经穿戴整齐下了阁楼。刚刚还微醉的青衣公子，约莫喝了一盏醒酒浓茶，精神已恢复过来，三个人一道去了前厅。厅里一男一女已经等候片刻，正是教中分管刑堂的青龙堂主萧旭和打理钱银的朱雀堂主玉玲珑。
萧旭一拱手，不算大礼，却是恭恭敬敬向方乘风道：“教主安康！”
身后朱雀堂主却是冷哼一声，看到顾惜朝进来，双眉一挑：“萧堂主，你这教主是冲着谁喊的呢？我看蜀地一支很快要改姓顾了，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也赶紧见风驶舵罢。”
方乘风嘻嘻笑着上前来搂朱雀堂主的肩膀，却被后者不自在地挣开了，但是小教主死皮赖脸再上前一步，“姥姥，你要我练那门功夫，先要打通任都二脉，萧堂主将他毕生功力传给了我，可是他说以我的资质，勤学苦练至少二十载才能入点门有点样子，我于武功上实在是个蠢材，姥姥还是绕了我吧。你与顾左使向来不对盘我是知道的，可是他自入教以来，做的哪一件事让人不满意了？姥姥莫要对人有成见！”
他姥姥长姥姥短，朱雀堂主仍然冷着一张脸，见顾惜朝一声不吭站在一侧，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闻顾左使练了极厉害的功夫，想是有了底子可练这教主才能练的绝学。只是我好心奉劝一句，走火入魔的滋味想必你已经尝过，这门功夫练起来比起那九幽魔功更凶险几分，你做教主心切，弄不好把小命都搭上。”
顾惜朝一拱手，“多谢玉师父提点，在下不忍见我教分崩离析，百年基业成一盘散沙，是以练功不为掌教，今后教中事务，仍一切听凭方教主吩咐。”
“行了行了，他做教主倒不如由你来做。”朱雀堂主甩甩手，斜睨一眼身后的萧旭，“萧堂主来试试他的功夫吧，我不信你练不成的功夫，他倒能练成了。”
萧旭一脸为难之色，倒是方无波笑道：“萧堂主不妨一试。”
萧旭这才向顾惜朝拱手道：“得罪顾左使了，我们点到为止。”
顾惜朝也不好推辞，两人各自退开三步，起势运气。萧旭使的是一套他惯用的少林内家功夫，看似平淡无奇，其实没有几十年的修为绝难练至此等境界。顾惜朝向来佩服此人直来直去的行事作风，而他偏偏生性洒脱不羁，与那个冤家比起来少许多侠义所累，是以一掌送出时，用的正是之前戚少商所创的那套功夫，比之少林拳多些灵动，但内力游走四平八稳，绝不以狠辣取胜。
两人来来去去拆过十招，萧旭便撤掌退回案前，笑道：“顾左使于武功上的长进的确一日千里，萧某佩服，或许你可一试。”
朱雀堂主听罢，面色很不好看，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既如此，五月北高峰上的圣火点起之时，我们都要前去凑个热闹了？”
萧旭道：“这些年来我们偏安蜀地，再不出来，中原都快没有我教的立足之地了。教主当年于江南起事，正是因得没有练成神功，不能服众，白莲一支的洪载拥兵四十万驻守处州，却不肯听命于教主号令，才使得起义功败垂成。如今皇帝逃至临安，洪载一面巴结朝廷，一面自称练成神功，若此番这祭祀仪式办成了，恐怕下一步他便要带着朝廷的印信来蜀地平我们的乱了。愿顾左使早日练成，也好挽救我教于危亡之中。”
几个人一起回过头来看着顾惜朝，青衣公子只朗声道：“在下尽力。”
朱雀堂主道：“这样吧，我教于北高峰下有一处旧宅，庭高院深，十分隐蔽，还有一间密室，当年教主正是拿来作闭关修炼用，顾左使不如移居该处，由萧堂主把守，以助你潜心修炼。”
方无波眼珠子一转，道：“临安府内并非我教势力范围，白莲一支四处走动，那里安全么？”
顾惜朝道：“无妨，谁能过了萧堂主这一关，我教二十四刑堂的颜面何在？我信他定能护我周全。”
方乘风拍拍手道：“那我们还不快快动身！”
朱雀堂主白了他一眼，“你先想好了，今后我们是尊你一声教主好，还是叫你太上皇好？”
方乘风摸摸鼻子，“太上皇？我有那么老么？叫我方小公子，不是贴切得紧？”说完已经蹦蹦跳跳跑出门去，一边喊着小厮快去收拾东西。
方无波摇头道：“当年那些个长老怎么就推选他来做了这教主？”
朱雀堂主哼一声，“你想做，可惜人家嫌你是个女的！”
方无波道：“还是要谢谢玉堂主栽培，那一年只有你力主扶我为教主，可惜教规所限，无波令您失望了。”
“谢什么，反正你也没做上。本来你要做教主我是放一百个心，但是你要做教主夫人，我可是忧心得很哪！”说着唉声叹气走出门去。
她话一出口，顾惜朝却是一愣，回头看向方无波道，“此话怎讲？”
方无波笑道：“若是娶了我，才能做上这教主之位，你愿意么？”
顾惜朝张口结舌，半晌，方道：“我原本只欲为教中略尽绵薄，一来不敢高攀圣女，二来此后教中，仍尊方氏一族为教主，顾某人不想枉担虚名。”
方无波点点头：“教里原是有个规矩，圣女不能嫁与凡人，要嫁只能嫁教主，不过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晚晴姑娘，我也不甘心为他人的续弦，我不过试探你一下，顾左使果真是个情深意重之人。”说罢向着前面走开去老远的朱雀堂主道：“玉堂主，你可听见了？我说顾惜朝是个有情义，有骨气之人吧？他做教主有何不妥？”
朱雀堂主已走出老远，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只道：“你们这出双簧，是不是排练过，唱得恁是好听。那你就去做一辈子圣女吧，不过我告诉你，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怕是一张老菜皮，你那个谢将军连看都不要看你一样。”
说完拂袖而去。
方乘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向萧旭道：“萧堂主，你觉得姥姥的脸，可是一张老菜皮？”
萧旭不语，只向着前方看过去，目光幽深。
顾惜朝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17、朱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