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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 1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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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道:“不成,少爷说过,让我等他来接。再者,我们还得请个产婆回京。自己人总是放心些。”
“这刘安县人难道愿意跟我们入京?”猴儿道。
半月笑道:“苏大夫是恭州人,还不是一路跟我们颠簸?只要银子给够变成。”
猴儿拍拍脑袋,“对,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以后也要赚大钱。”
半月摇头,“光钱财还不够,还得有地位身份学识。苏大夫孙儿拜了你姑父为徒,所以他才愿意跟我们东奔西跑。”
猴儿点头,怪不得这老大夫如此殷勤呢。
猴儿并未多加银两,托车马行送去京中的书信,堆积了几日才启程。自恭州一别,周君宴未见半月已经二月有余,她肚中胎儿足足八个月,随时可能生下,可她身边只一个毛头小子,一个老大夫。苏大夫他也并未十分熟悉。周君宴在书房中不停踱步,盲目走了小半个时辰,走得腿脚酸软,才发觉自己刚刚失态,如无头苍蝇。
可是他心中烦闷,吃不得睡不得,憋着一口闷气,什么都想不清楚,也什么都不想做。他坐下,写了几页大字,才勉强定了心神,他将半月从前练的字都找出来,一张张看着,嘴角展笑,她也曾勤勉练字。就算字丑,在他眼中,也一个个十分可爱。
看着字帖一上午,周君宴下午便将半月写得三本书找出,慢慢读着。她自然笔力稚嫩,只是行文如此可爱,门前芭蕉也能成精,她形容芭蕉是个安静如水的女子。周君宴笑着打开最后的《菩萨蛮》,这本书芙蓉花成精,为的是美艳,十分惊讶发现用一朵朵小芙蓉花拼凑黏起的女子。
周君宴小心摸着这小人,喃喃道:“想必长日无趣。在外面,她又做什么打发时日?”
夜已深,周君宴读着这奢靡的故事,心中涌起深切的欲望,他又想起那些疯癫。他曾经如此混账,将拿半月发泄。周君宴狠狠打了自己几巴掌,熄灯躺在床上,将书放在枕边,脑中又忆起在恭州花园的幕天席地。他身下难受,心中却有慰藉。恍惚中,他仿佛听见半月在喊,“少爷,我难受。”
难受,哪里难受?周君宴从梦中惊醒,心中才残留着半月痛苦地叫声,安慰自己梦是反的,周君宴颓然躺下,心中才知自己有多思念和担忧。
隔日一大早周君宴寄了书信去恭州。苏大夫孙儿还未考取举人,原是等他中举后再来京中正式入他门下,然而周君宴不愿再等,让苏家和张家孙儿都来京中,他可教导二人几个月。想必他如此尽心尽力,苏大夫定也会对半月尽心尽力。
大老爷听说他收了弟子,连忙道:“你正好有空,族学你也隔一日去给家中子弟上课。”
周君宴点头,同意了这差事。
大老爷看他一脸愁容,劝解道:“虽在孝中,你也可下帖子请旧友来访。爹知晓你担忧远方人,但是切莫伤神。她有大夫在旁,定可无忧。”
“八个月的身子,随时都可能生产,让人如何放心得下?”周君宴叹气道。
大老爷道:“还未有书信寄来?那大夫难道不往家中寄信?”
周君宴摇头。
大老爷本想让他去程家越家请安,此刻也说不出口。自己的儿子自己疼,便是拿礼义仁智那一套来逼他,可是让他如何面对有可能去杀他妻儿之人?若是半月等安然无恙也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此事还有得攀扯。想到三长两短,大老爷脑中又想到一尸两命等事,他连忙甩头,可不敢再想,若不然他也没法子安生。也不怪周君宴成日浑浑噩噩,这音讯全无的,如何不让人多想?
“君儿……你”大老爷磕磕巴巴,不如如何宽解,周君宴却赶他出去,“放心可还有事?若是无事,孩儿便要收整屋子。我打算将这正屋做产房。”
“也好,也好,有事做便好,只是正房做产房怕是不妥?”大老爷犹豫道。
周君宴抬头,“有何不妥?我自己的院子,难道做不得主?或者爹你有别的主意?”
大老爷连连摆手,“我没主意,没主意。”管得哪处做产房,只要小祖宗别闹气便是。
白日忙忙碌碌,等到晚上总是整晚的梦,稀奇古怪,光怪陆离,有时惊醒,有时笑醒。
程欣儿和越慕楚瞧着格致轩,多想透过院墙望进里面,他镇日不出门,在做什么?
“别看了。”程欣儿将越慕楚脑袋扳过来,“这样难道不清净?难道你愿看他冷言冷语?”
越慕楚苦笑,“前些时日早晚还能见一见,这已有半个月未见上一面,也不知他是否瘦了。我知他担忧王姨娘音信全无,想必寝食难安。”
“你做些糕点送去?”程欣儿犹豫道。
越慕楚摇头,“想必他是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的,便是见我也不愿见。我又何必给他添堵。”
她见程欣儿看她满是怜悯,握着她手笑道,“姐姐可是替我难过?又或是觉得我下贱?你虽知我恋他,却不知我恋多深,能远远看他一眼,便够我开心一整天,姐姐不必替我担忧,我每日早上都是笑醒。能够住在周家的床上,对我而言便是做梦一般的事。不说我了,姐姐今日可有空,我两一起来绣鞋?”
程欣儿摇头,“不绣了,便是做好难道她们会要?不过是当面手下,转头便放在箱底积灰,有这功夫,不如跟丫鬟们打打叶子牌。”
越慕楚道:“穿不穿是她的决定,送不送是我的心意。不过姐姐要打牌,楚儿奉陪便是。”
她等张罗起牌桌子,程欣儿做主,请了大夫人和三夫人一起。这还是几人第一次坐在桌上,说话都十分小心,也不提旁人,开始还拘谨,慢慢也有乐趣,大夫人赢了钱,散时十分开心。然而她回院从格致轩路过,见院中只有一盏烛火,冷冷清清,她进到屋中,见周君宴在写字。
“娘,你怎么过来了?”周君宴抬头,说了一句,并未起身。
大夫人坐他对面,道:“好些时日未出门,不如出外透透风,免得憋出病来。或者也跟欣儿等打打牌,明明府中一府的人,你还想得孤孤寡寡的。”
周君宴听了大夫人此话,不知为何心火大起,冷脸道:“娘你们能开心起来,我难道能开心起来?半月一直未有书信,谁知是个生还是个死?”
大夫人打他,“看你说的什么,就会刺你娘的心。她若是死了,早有书信来家中,你担心得疯魔了不成?”
周君宴连忙拱手赔罪,“娘见谅,儿子无状。”
大夫人叹气,“你心中担忧,说了胡话,娘原谅便是。”
大夫人回屋跟大老爷抱怨,“若是王姨娘再无书信来,只怕君儿要魔障了。哎,到底在何处,真真担心死人了,再无书信,不如派人去寻。”
“再等等吧。”大老爷叹气道。
好在,隔日便有洛阳车马行送信。周君宴接到刘安县书信,才算放下心来,他将信给大夫人一看,便又收回匣中好生保存。
大夫人也是长舒一口气,“说实话,我还做了好几日噩梦,梦到她一身血水,如今总算是放下心来。想必你疯病也能好。你打算何日去将她接回来?”
周君宴不答,反问问道:“娘跟我可谈妥了?”
大夫人气道:“谈谈谈,你跟这个谈条件,跟那个谈条件,难道这天下就王半月一人值得你真心,与旁人都是做生意?”
周君宴道:“娘难道不该说,天下就王半月一人不会伤害旁人,你们个个手握利器,她赤手空拳,如何应对?”
大夫人看他,感慨道:“你为她做魔鬼,她可曾知晓?”
“她若付出,如何得我真心?”
周君宴越是情深,大夫人越是不忿,她道:“娘含辛茹苦今年拉扯大,你可曾为娘着想?”
周君宴道:“我若不为娘着想,那越慕楚和程欣儿两个,早收到休书,难道还能留在周家?娘您可曾为我着想?”
大夫人气道:“我如何不为你着想?”
“可是娘给的,便是我要的?一个身份地位,就如此高贵?我会让娘看看,半月生的孩子,会比谁都优秀。出生也不过是一件衣裳,我的孩子会自己去挣得华服。”
大夫人长叹一口气,“你年轻气盛,如今仕途畅通,便觉天下大有可为。也是,若是争气,一个科举便能改头换面。但是也不是人人都是人中之龙,天下大都是平庸之辈,可惜偏偏有些人平庸却能居高位穿金银,这些便是家世门第赠与的。娘不跟你多争辩,定会好生护着她们娘两,你放心便是。但是你也要理解娘的苦心,他二人那里总要给个孩子安抚住。娘以后只看,这府里,到底靠着谁。”
这难道不是埋下祸根?周君宴如何能赞同?只是大夫人那里已经对他十分不满,周君宴也不想火上浇油,只能沉默以待。
大夫人继续道:“不说以后,今日你收到书信,也算放下心来,有一桩事前些时日未催促你,也是顾及你心情,现在再不能拖了。程越两家都是你外家,还须上门拜访。不说旁的,程相为你多次在圣上面前美言,你难道不该去道谢?越家那里,你作为新婿,一次都未上门,可算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