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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十二】军旗波折(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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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住穿绯莲红的人?
来不及细想,假山之后竟是别有洞天,好似湖畔庭院一般,低矮木质的竹栏围起一方小门,离兮慢慢伸手推开。
韩子高不禁愣住。
他与侯安都一行所想,觉得陈茜既是又有筹谋,那必定会去方幽暗的地下练场一般的地方,阴森可怖亦或者是刀剑横陈,却不想山石之后……真的是方莲池……
骤然开阔之后的震惊,暗蓝色的天空下满满地绯莲红。
遥遥一片春景山水,地方不大,却是有方浅湖,满眼望去俱是火焰一般的颜色,韩子高微微上前几步,竟是叫剩余两人看得惊了。
美得惊心动魄的人,一身绯色莲华,向着那红莲而去竟是真的要隐入火海一般,离兮分明看得清楚,业火烧在他的瞳子里。
难怪……难怪他穿得起这衣裳。
清风而过,韩子高紧握佩剑而立,闭上眼目。
难怪这缎子都说珍绝,是否是需要这般费心费时养起来的红莲才能染得?什么时候……陈茜也有了这份闲情。
空气里都是莲花的清苦味道。
秋日之中却依旧可见碧树成荫,赤色如火一般的红莲海。
"莲池地下有热泉围护,致使此处周遭热气凝聚,可保四季温度不散,莲华不败。夜间影卫于此初训,白日里韩公子请遵循校尉指点。"说着离兮就要退去,韩子高急急问他,"你方才说县侯揽下了昨日之事,昨日?昨日出了什么事?"
离兮只望侯安都,一笑而去再不多说。
侯安都拉他慢慢靠近那植满红莲的浅湖而去,"昨日你射落了陈氏军旗,你竟忘了。"
韩子高这才明白,"我说过,若是不好交代,便直言是我故意,本就是我一人之事……"
"原本副将气一气也就过去了,谁知到昨日你走后相国竟突然来巡查,这可是大事!陈霸先你可知道?如今位高权重手掌大半兵权,如今梁帝尚且事事倚重他,沈氏部下建康武场竟然叫个新来之人射落了军旗!你想相国如何能作罢?"
绯莲的衣裳坐在湖边,软软地青草带了泥土的气息,地下犹能觉出热泉之感,明显比外处温热,"我昨日只是一时气愤,本不想惹出这些后事……"
侯安都俯下身望那罕见的红艳莲花,"相国震怒之下副将也受了牵连,不依不饶地进府来回禀,县侯压下了便做了这奇怪的决定。这里……纵使红莲也不至如此深重的颜色,着实古怪。"他说着边举剑探入湖水之中,莲叶一动,红得耀目的颜色两侧分开来,竟是……
"这!"侯安都不由一声惊呼,饶是他多年征战也不曾见过这般诡异景象,韩子高坐在远处见他如此翻身就欲起来,侯安都死死地望着他身上的颜色。
玉秀英罗,落花缤纷,俨然是处世外桃源般的神秘之所,莲华遮掩之下的一切突然被人揭露出来。
那眼色分外刺眼,穿在韩子高身上如诡修罗。
"怎么了?"
"难怪……难怪绯莲红如此夺人眼目,竟不是一般的染料……"剑尖微颤,韩子高过来同样俯下身去望那湖水,身侧之人剑尖波动……
竟是血一般的红潮。
翻腕扣住利器带起一阵涟漪,侯安都震开剑气直教露出浅湖池底,既然是莲花,总有淤泥做温床养育,这一望之下韩子高不由大骇。
湖底淤泥横生,白骨森森。
相国府中今日正值无需入宫的日子,听宫里带话,小皇帝又抱恙不好,故此免了朝政。
秋意见浓,"相国,县侯求见。"
本是陈霸先正煮酒独自一人于后园小亭之中,四下秋花犹自正好颇为惬意,石桌上摆了几柄经年留下的刀剑,把玩间听了通传,"带他过来吧。"
遥遥地陈茜就听得叔父微微咳起,近前了望着,起色倒还好,躬身行礼被陈霸先免了,他站在下首,"林子里见风,叔父近年也需多多留意身体。"
这话时常挂在嘴边,尤其是扶起了这小皇帝之后事事叔父都要经心留意,格外费神,英雄暮年亦敌不过小小的风寒,落下了肺气凝滞的症状。他本是无心说起来为了叔父着想,却不想眼见得陈霸先放了手中的刀剑,抬眼打量他周身,"这么说来,是担心叔父不如往年了?"
陈茜立时蹙眉,平日叔父必不会故意这般曲解自己的意思,看来仍旧是心中带气,"叔父,侄儿知道叔父为何恼怒,想必叔父也知道陈茜不会起这种心思。"
说着进入亭中,并不坐下。
陈霸先身侧小小暖炉上护着一壶酒,"人老了,自然是不敢同以前那般不管不顾幕天席地地喝着冷酒提神了……过来坐下吧。"
余光看着,陈茜还是自己眼里的孩子,这时候知道自己生气,也就执意不坐,陈霸先不由笑起来,自己斟了杯酒,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叔父竟忘了,你沾不得酒,也罢。"说完自己一饮而尽,"多少年了,想必都忘了酒是什么滋味儿了吧……"
陈茜立时手间一紧,"叔父,此次我府中之人和上一次不同……"
"是,自然不同,叔父听李副将说,这人刚去武场报道过后就目无军纪,不过听了同僚几句玩笑话就一剑把咱们陈旗射了下来,陈茜,此事可是属实?"
"属实。"
陈霸先望着他笑起来,"那么紧张干什么,过来陪叔父坐坐。"墨玉一样的衣袍,望着他算算年岁,"今年也是二十有二了,叔父眼里,总觉得你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十八那年……说你心气太高不要妄自想要攻入建康,你便是非起了固执,死活不肯先退,结果……彻底上了那反贼的当,一路还被他逼回了吴兴。"
"叔父!"陈茜明显听了这一段回忆有些坐不住,立时便想止了这话题,却见得陈霸先彷佛颇有深意,"怎么?仍旧是放不下?难道忘了,若不是他,你怎么可能轻易地就让侯景和府上下全抓了去?"
"他也是不得已,他的性子太软,当年谁去逼迫,他都是可以的。"
"说到底也还是他害了你!"陈霸先忽然口气急转直下扬声怒喝,"陈茜!你是我陈霸先一手带出来的!当年为了个男人连自己新娶的妻都保不住!如今难道还想重蹈覆辙?"
陈茜立时垂首,"侄儿不敢。"
"那便给我解释清楚!武场中的红衣人是怎么回事!"
"收进府里的人,没什么特别。"故意放平了语气,眼见得陈霸气怒气惊得桌上酒液不稳,淋漓四散。
"没什么特别?那好,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能一箭射落了我陈氏的军旗!现在即刻命人去给我带来!"
"叔父!"陈茜骤然起身,"叔父既是问过了李副将,也当知道此人面有殊色,我不过是偶然见他生得不错便带了回去,只是一个不懂事的下人,也纯是我一时大意放他跑去武场胡闹,叔父无需大动肝火,如此低微的房里人叔父便不用寻来了,他的罪责侄儿全领便是。"
陈霸先探手执过酒杯,微微品了一口又仔细地打量陈茜,"叔父以前有没有和你说过……叔父最讨厌身边的人有事瞒着,藏着,看这样子,你是很紧张他了……"
"侄儿房里的人去军中胡闹,确实应该罚侄儿才算得当。"
"罚你?"陈霸先举起一柄染了尘埃的长剑来对着日光细细看,"这可是……起码有十数年前的东西了,许是……你爹娘还在的时候?"
"叔父教养之恩陈茜永世难忘!"
"既然明白还敢忤逆我的意思!叔父说要现在见他!立刻去给我带来!"
陈茜半晌无言,直起了身不动,望着陈霸先手里酒杯格外坚定,一字一句丝毫不见犹豫,"叔父,侄儿领罪。"说完了单膝跪地再不抬头。
"好!既是你说的领罪!我记得,以前你部下有人酒醉闹事,不慎射断了旗上的缨络,你便叫人断了他举弓的手臂,那如今……既然你说要领罪,叔父便不偏不袒同样也断你右臂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