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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羞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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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山的桃林,一片粉嫩的桃红里,站着一个身着墨色蹙金腾纹锦袍的男子,在日光下,他的眉目俊朗分明,天光映在他的脸上,只觉他的眉似剑锋,墨色的瞳孔像夜晚的鹰。
宋令娆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他深深的眸色里,他眼若寒星,眸色深不见底。
她不由得心一颤,心里陡地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感觉,好生奇怪。
看清这人脸,紧接着,她耳根子有些红。
想到那方才那声低笑,定是听到她的狂言浪语后的嘲笑。
思及此处,宋令娆竟有些羞恼,有什么好笑的,这本来就是实话。
来人高大俊朗,玄色的外袍披在他高大健朗的身躯上,硬朗有力的手里抱着一团与他气场不符的柔软。
定睛一看,可不是那只肥猫?
一团雪白的毛绒绒安安静静地窝在他健朗紧绷的臂弯里。
那双有力健壮的手臂看似只要随意一动便能将那猫弄死,但一人一猫,放在一块儿却意外地和谐。
桑桑瞪大了眼,刚想说什么,只听宋令娆已经对着那个男子喝道:“大胆贼人,竟偷了我的猫!”
宋令娆快气死了,话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了。
不知为何,说完她竟有些虚,这人她从未见过,这个时间能出现在龙华寺后山的定也是非富即贵,只是她横走京城这么多年,怎的也没见过这号人?
对上那淡漠硬朗的眼神,让她心里竟虚了起来。
不过,宋令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在这京城她怕过谁?有什么好虚的。
那男子闻言,似是觉得好笑,勾唇笑道:“是这猫黏着在下不放。”
这怎么可能,宋令娆想都没想就回道:“她这么胖,若不是有人强行带走,她不可能自己走这么远。”
眼前的小姑娘面若桃花,眼里清波流转,许是与他争得有些激动,小脸有些红润,那男子敛下深沉的眸色,将猫往地上一放,便走进亭子里。
谁知他一走,滚滚便拖着肥胖的身体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脚后,还在他脚边轻轻蹭了一下。
宋令娆:……
他眸色淡淡,道:“看清了?可是它自己赖着。”语毕,他拎起食盒里一块小鱼干,往滚滚嘴里一扔,那猫连忙接着,嚼完后又在他脚边蹭了一会。
一时半会,宋令娆竟被哽得说不出话,桑桑才猛地反应过来,开口呵斥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这般无礼?见到郡主竟不行礼!”
他闻言抬眸,看向眼前的小姑娘,挑眉,像是有些惊讶,“原来是暄和郡主,”似是不经意般道:“失敬了。”
这人听到是竟不愠不火的这么说话,京城里哪个人不是把她捧在手心?忌惮她身份的、贪图她颜色的……宋令娆心里莫名有些来气,冷哼了一声,把滚滚抱进怀中,转头就要离开。
男子在她转过身后,又淡淡地开口了:“听闻郡主习得一手好丹青,不知有没有机会受郡主提点几分?”
这人!定是在内涵自己刚刚嘲讽他的画技,宋令娆冷冷地扔下一句“你也配吗”便拉着桑桑离开了。
那桃粉色的窈窕身影越走越远,一头乌丝如瀑般落在她身后,春风无意地吹起,他想起她走前说的话,若有所思,眸光深远。
这小郡主,当真是娇蛮极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那潦草结束的画作,他又提起笔来……
*
白白胖胖的猫懒洋洋地窝在主人的臂弯里,小姑娘气得不打一处来,用力地揉了一把猫头,“这么喜欢他,把你扔了算了!”
越看越不顺眼,她将猫往桑桑怀里一塞,不耐烦地道:“你脏了!”
桑桑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郡主,方才那人好生无礼,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这么嚣张!”
她开始愤愤不平,自家郡主这么尊贵,怎的还有人敢这么对她?
宋令娆一向娇贵,是大庆皇室里唯一的女儿,父亲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胞弟,母亲是护国公府嫡女。平日谁不是宠着让着她,就连那太子,暄和郡主的堂哥,在她面前也要低着头好声好气卑微做人,今天这人……算什么东西!
桑桑跟在宋令娆身边久了,难免狐假虎威(?),不对,傲气惯了,今天郡主这么夹着尾巴(?),地逃走了,不像她的作风。
按理说,郡主应当把他羞辱一番,再略施小惩,毕竟这是郡主最擅长的事情了。
余光瞥见桑桑惊疑不定的神色,宋令娆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应该好好把他教训一顿再走的,怎的落荒而逃?
太丢脸了,还好今日带的是桑桑,不是雨霁。
不过,桑桑眼神突然飘忽,小心地说道:“方才那位公子,生得可真好看……”
虽然是无礼了些,不过着实是俊俏。
宋令娆:?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不想让别人知道今天发生过的事。
宋令娆突然回头,阴恻恻地威胁桑桑:“今日之事,不许多说一个字出去,否则……”
桑桑紧闭上嘴,坚定地点头,不知怎的瞥到别处,像是看见了什么,瞪大了双眼,“郡主……”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蛮蛮,不许把什么事说出去?”
宋令娆转头,看向那声音的主人——她对上一双清澈淡然的美目,身着一袭玉白色薄水烟罗裙,似是白云般缥缈,又像平静的湖水波澜不惊,在看到她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走过来的时候,步伐矜贵又优雅。
来人聘聘袅袅,像是不远处静静流淌着的溪。
她有些意外,笑道:“莞然姐姐,怎么来得这么快?”
来人就是苏莞然,她走到宋令娆身边,从桑桑手里接过滚滚,惊异道:“滚滚这是……”
不知想到何处,她横眉冷对:“怀了?谁的孩子?”
想到这个宋令娆也无奈,今日已经是被说第二回了,加上现下她看这胖猫就很不顺眼,便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唐欢欢,把她喂成猪了,都有原来的两倍大了!”
苏莞然松了口气,还以为滚滚这颗白菜被哪家猫给拱了呢。她挽过宋令娆,一边往前走,一边道:“不远处有一方亭子,在那儿赏花最好不过了,我们就去那儿吧……”
亭子?宋令娆有些急地打断她,拉着她往反方向走:“那边没什么好看的,我们换个地方吧。”
苏莞然狐疑,方才宋令娆从那边过来的时候便神色怪异,现在一提起要去亭子也是这般神神道道,刚想再追问下去,就被她旁的话岔开了注意力。
宋令娆好些日子没见小姐妹,在府中闷得快发霉了,现下更是忍不住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太想你了,莞然姐姐…… ”
她搂紧苏莞然的胳膊,在她身边蹭了蹭,大吐苦水:“娘亲真是心狠,禁足我这么长时间,爹求情都没用,我在府上待了大半个月了。”
苏莞然看着这黏人的小表妹,颇为无奈,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谁让你上次课业考试里有这么多没达标,这就算了,你和三殿下逃课出去玩还被院长逮个正着……”
提起这件困扰了她一个月余的事,宋令娆就心烦意乱,两个月前书院的考试她竟有三科不合格。
宋令娆所在读的书院名为义荷书院,是皇家书院之一。他们所要学的有礼法、乐理、丹青、射术、御术、书法、算术。暂且不提丹青,这是宋令娆最擅长的,那礼法她问题也不大,书法她也勉强能合格,乐理有多项乐器可以选择,她特意选了难度最小的萧,虽是吹得不算太好,不过也能勉强过耳。
那些墨墨水水的东西她还能掌握一些,但舞刀弄剑的东西她可就不行了。射术她简直一窍不通,御术课上失足落马,摔得她眼泪直流。
还剩最难的一项,算术。看到算盘和密密麻麻的那些符文宋令娆简直是两眼发黑,恨不得立马昏死过去。
真不知道圣人们是怎么学的……宋令娆神色复杂地看向身旁的“圣人”苏莞然。
若她是书院里的一颗渣,一定是一块饼渣,还是最不齿的饼,譬如,那绿豆油饼跌落在地上碎成的渣,那苏莞然简直是宫里
摆着的高高在上的梅花香饼。
绿豆油饼的渣和梅花香饼,那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不知怎的,想到这儿,她竟有些想吃绿豆油饼了?
她这小表姐,课业优异,全科优秀,在书院夫子先生面前简直能横着走,而她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夫子们看到她都吹胡子瞪眼,看到苏莞然便翻脸比翻书还快,慈眉善目。
他们对于苏莞然和宋令娆整日厮混在一起,并不乐观,生怕优等生和她那等差生学坏了。
前些日子,她和三哥哥宋司朗逃课去玩,正好被院长撞见……不想回忆起那日的尴尬,害得她被娘亲罚禁足。
宋令娆闷闷道:“唉,莫提了,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三哥哥了。”
日头渐高,微风轻起,几瓣桃花轻飘飘地落到她们眼前,宋令娆肩头上落着一朵桃花,欲将其轻轻拂下来,却发现那是一朵完整的小花儿,捧在手心看。
却听桑桑惊奇地道:“郡主,这一片花瓣竟是全然皆粉!”
她低头瞧这花,一整朵皆像染上了桃红,也没什么稀奇的嘛,“不就是一朵普通的花。”宋令娆不以为然,欲扔掉那花。
苏莞然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蛮蛮,你瞧,这儿的花极少有一朵染了全红,大多是染了半瓣儿,传言道,若是阳春三月,这样一朵花瓣落到女子肩头……”
听她这么说,宋令娆都好奇了起来,忍不住追问道:“会如何?”
苏莞然看着眼前这个烂漫稚气的女孩,笑意吟吟。
她叹道:“便是那女子的姻缘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