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进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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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曲成圆上一次骑自行车的记忆，大概是在上辈子的健身房里踩动感单车，耳畔是DJ舞曲，一身腱子肉的教练喊着口号不断鼓励着大家。
大家配合着音乐节奏疯狂蹬踩，感受挥汗如雨的淋漓尽致，那是一种乐在其中的有氧燃脂运动。
此刻的她，健身房的小黑屋变成了天广地阔的盆地，脚下同款蹬车的动作不停，只有趁着偶尔的空闲，抬头无语望天。
其实她只是随口说的，自己可以骑车载柏宣。
谈判协商嘛，就是要婉转提出一些与对方有利的条件。而且是她自己主动提出的，敢提敢当。
没想到柏宣竟然立刻答应了，而且一出发就让她骑车。
她差点忘了柏宣可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钢铁直男。
柏宣的胆子也大，这坎坷不平的沙砾路，也敢让一个弱女子去骑。
曲成圆心头莫名袭来一股气，这人怎么就这么理所当然，连句客套的推辞场面话也不说。
被人一路腹诽的柏宣此时正心情愉快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第一次被人载，这种体验很新奇。
他难得可以近距离看到曲成圆的辫子，毕竟姑娘这头乌黑油亮的辫子，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在火车站第一次见面时，和父亲斗嘴撒娇的她，随着动作飘舞的辫子。
在丰收农场第一天的知青见面会上，她像只骄傲的小猫，转身甩起的辫子差点扇在他脸上。
军训练习方队时，左右不分出了差错害羞的她，跟主人一样俏皮的辫子。
前几日的落日余晖里，惊鸿一瞥的背影，那辫子掩映在姑娘的脸庞，成了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这么一想，柏宣发现自己的脑海里似乎有许多与曲成圆的辫子相关的场景。
丰收农场水源缺乏，而她一头秀发却依然乌黑厚泽。靠近了，他还能闻到头发有股幽幽的清香。
她一定很爱惜自己的头发，才能像黑色锦缎似的光滑，如波浪般柔软。
柏宣忍不住伸出小指头，轻轻触了触姑娘的辫尾，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曲成圆又卖力继续向前骑了半小时。
听到柏宣含笑道：“看到前方那排胡杨树没，在那边停下。换我来骑吧，咱们一人骑一半路程，刚刚好。”
她才吭哧吭哧哦了声，“我要准备刹车喽！三、二、一。”
随着她摁下手刹，车速渐渐慢下来，在停下的瞬间，柏宣长腿一伸，稳住了自行车。
曲成圆扶着他的手臂，就势轻松跳下车。
不出意料，双腿落地的刹那，真是无比酸爽。
重新坐回自行车后座，她倒是很自然地捏着柏宣的衣角。
柏宣骑的这段路，与之前相比，坑坑洼洼，大大小小的坡度还挺多。
曲成圆后知后觉发现柏宣其实是故意让她骑前半程路，平缓的路段由她来骑，又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欠他一份人情。
“柏宣，我觉得你这个人其实挺细心.....”
一阵山风吹来，吞掉了曲成圆的后半句话，柏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嗯？我怎么了？”
“我说你这个人车技还行。”曲成圆说完，自己很快就反应过来，仰头笑了起来。
柏宣：“我怎么觉得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这个笑声，意味深长，感觉不是在夸我。”
曲成圆更乐了，“老司机真心在夸你，祝你未来车技更上一层楼。”
柏宣：“......”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曲成圆心想，这个梗得等到60年后你才能懂啊。
柏宣又问：“怎么一定要着急给父母寄信？在这里不习惯，很想家吗？”
曲成圆轻叹一口气：“当然想啊。咱们头三年都不能回家。”毕竟回家是她目前唯一的精神支柱和奋斗目标。
沪市的援疆青年严格按照部队化管理，到兵团的头三年不但不允许谈恋爱，而且没有探亲假。
她想，六零年代末的精神生活太匮乏了吧。
又花了半小时，悠悠骑到了镇中心，曲成圆发现这个地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贫瘠。
自从有了丰收农场做对比，她总能很快发现其他地方的优点。
数百米长的街道，行人不多，时不时有穿着鲜艳民族服装的路人和挑夫经过。
路边是小贩三三两两随意摆放的地摊。
最高的建筑物也只有五层，随处可以看到属于这个时代的鲜明标语：【我们团结起来的目的，是争取更大的胜利。】
曲成圆觉得自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切都稀奇得很。
原来她上辈子待过的影视城并不是完全虚构，她在这一瞬间有了个错觉，自己回到了横店拍戏的日子。
好像再多走几步，就能听到导演喊一声：“卡！”
收了工的她，就可以卸掉妆容，回到现代，回到属于她的生活。
“成圆！”
曲成圆听到柏宣喊她。
她吸了吸鼻子，软糯糯应了声，脚下却不停，径直往前走。
柏宣一个箭步上前，挡住她的去路，低头认真看她，“怎么了？”
他刚才就觉察出姑娘有些不对劲，自从对她的了解日益加深，他知道曲成圆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绝对不是初识时给外人那种活泼无所谓的印象。
甚至她表现出来的无理取闹和撒娇斗气，其实都是她的伪装。
眼前的姑娘抬眸，眼眶是红红的，盈盈水光在里面打着转，她却笑着说：“太感动了，来到新疆，头一次进城，就来到繁华集市。”
柏宣的心里一紧，明白了她其实在难过，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安抚一下。
身后传来响亮的驼铃声，二人转身去看，一组骆驼商队正浩浩荡荡地穿过街道。
“啊，骆驼！”
曲成圆揉了揉眼睛，跟在一头驮着满满货物的骆驼身后。
“柏宣，你快看。骆驼竟然没有在沙漠，来到了街上。”她冲柏宣摆手。
“成圆，先去寄信吧。”
柏宣站在原地，无奈扶额，刚才差点掉眼泪的姑娘，又一次掩饰了自己的悲伤，现在变成个兴奋逛街的小孩。
邮局不大，柜台旁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因为实在太空闲，其中一位大姐直接打起了毛衣。
曲成圆先买邮票，普通不超重的平信，本地5分，外地9分。
她想到后世邮票的收藏价值，又额外多买了几套邮票。
柏宣：“......”他以为曲成圆是第一次寄信，不知道怎么买邮票。
“成圆，邮票只需要等同于邮资即可。”他低声解释。
“嗯！我懂，只是邮票太好看了，我想收集起来做纪念。”她想了想，善意提醒：“你要不要也多买几套？以后拿出来欣赏，多好。”
曲成圆扬起下巴，冲柏宣眨眨眼：六十年代的邮票升值空间很大的，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买它！买它！
她已经暗搓搓地收集了很多粮票、钱币和邮票，这些票据将来的身价都是按千倍增长。
可惜这个颜美，并没有理解到她的疯狂暗示，她也不能直接告诉他，这些放在未来，都是钞票。
完成了今日首要任务，从邮局出来，曲成圆感觉浑身轻松。
见天色还早，难得进城，又怂恿柏宣去逛了一下附近的供销商场。
这座供销商场放在现代也就是一层迷你简易超市，曲成圆在里面走了一圈就出来了。
“你需要买什么吗？”柏宣忍不住问。
“不买，我就看看。”曲成圆说着，又跑到路边的水果摊。
柏宣：“......”他怎么有种看到老鼠掉进米缸的错觉。
曲成圆心里想，果然购物是女人的天性。
无论到了哪个年代，哪怕就是看看不买，她也觉得很开心。
水果摊负责看档的是个维族的小姑娘，年纪比郭二妞还小，怯生生地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二人。
曲成圆口渴，索性蹲下来挑香瓜，“多少钱？”
维族小姑娘摇摇头，不出声，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盯着曲成圆的辫子。
曲成圆没留意，又问了一次价格。
小姑娘还是不出声。
柏宣在一旁用维语和小姑娘交谈。
曲成圆像发现了新大陆，“你竟然会说维语！柏宣！你可真是个宝藏男孩。”
柏宣第一次听到“宝藏男孩”这个措辞，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倐地发红，“我和我哥从小在兵团长大，部队里人多，所以会说一些简单方言。”
他看向曲成圆，“小姑娘说她很喜欢你扎辫子的头饰，愿意用香瓜跟你交换，可以吗？”
“真的？”曲成圆一把扯下绑在发尾的玻璃丝，这是她从沪市带来的，其实是种透明软塑料的空心细管，爽快道，“送给你。”
小姑娘喜笑颜开，也从地摊上挑了个最大的香瓜，递给曲成圆。
香瓜解渴又耐饱，小姑娘得了新奇的玩意儿，又给曲成圆装了一把腰果。
柏宣和曲成圆也不再吃午饭，在水果摊旁坐着休息了片刻，便骑车返回丰收农场。
回去的路上她只骑了一小会儿，柏宣就直说“换人、换人”让她停下来。
她在想柏宣是不是终于良心发现，应该礼让女士，自己多出点体力来骑车。
扎头发的玻璃丝送了人，曲成圆只得解开辫子，满头秀发便如同瀑布般铺撒在后背上。
柏宣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受到过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无法继续心平气和坐在自行车后座。
还是迎着风骑车最舒服，柏宣才觉得心脏不再莫名地加速跳动，才能乖乖待在自己胸腔里。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进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