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GL）》冯斯路雨

36、第 36 章

　　《盛世》的舞台剧已经完成编排，开始全国巡回公演，叶寻艺当初落选，心中甚是后悔，这么好的机会就那样错过了，《盛世》的导演更是后悔，这么好又背后有巨大靠山的演员就这么错过了。可是当初金岳，也就是常青藤是和他们一起给演员面试的啊，虽然她是以编剧的身份，可纵是别人不知道，就专业性来讲，她既然能让叶寻艺站到贵族剧团演出的舞台上，就证明她是认可对方的实力的，可当时为什么没说出来呢。
　　《盛世》第一场结束后，网络上除了对内容与制作的夸赞外，便出现了一些声音，诸如‘叶寻艺是青藤骑士亲选的舞伴，竟然没通过面试，面试官们都瞎了吗？’或者‘是不是有人走后门顶替了，不然为什么不让叶寻艺演啊，她更适合里面的某某角色啊。’再或者，‘这里面主要讲了男人的世界，毕竟大主角都不是女的，而且叶太年轻了，少了那种历史感，可能有这方面的考量吧。’‘那禾风呢？禾风演四皇子不行吗？年龄气质都符合啊。’‘是不是行业内部打压啊，从名气和演技看来，她们俩没进组就算了，竟然在面试落选，肯定有猫腻。’‘对啊，什么太年轻了，这部剧除了几个老戏骨以外，不都是从年轻演员里选的吗？’

　　艺术和八卦，哪个更有人气就不用说了，这部歌舞剧本身是为了电视剧《盛世》打头阵，却没想观众的注意点逐渐偏离，主角也因上台次数最多名气最大而受到了很多人的批评，甚是无辜。
　　导演不得已去找金岳求助，以前他没怎么把金岳当回事，因为他本身并不是舞台剧行业里的，只是因为导演电影不错被推荐来，所以一直以来仅仅听说过青藤骑士，不但印象不深，更不知道金岳就是这个人，毕竟知道的人总认为别人也早知道了，不知道的人也不会特意去问，无形中也算是为金岳的过去做了保护。为了准备《盛世》，导演恶补了一阵子关于舞台剧的知识，知道了国外有这么个传奇，也通过一些渠道要到了青藤骑士出演的戏剧《日不落帝国》的录像带，《盛世》里面有不少构思都是他看过这个作品有感而发制造的效果，那时候他还感叹，这个人真是不世出的人才，来演电影恐怕都丝毫不逊色于专业演员，而且明明是个女人，却能熟练使用男嗓，唱起歌来低沉有力，恢弘的战歌也能轻松驾驭，并且沙哑中又多了一丝女生的音色，这种混合出来的效果比明确的男声或者女声多了磁性与动人，似乎能把歌唱到人心里去。可能是画面不甚清晰，也可能是金岳平时的声线没有她演戏时那么低，加上装扮差别也十分巨大，自己压根就没认出她们是同一个人。
　　现在他知道了，眼见着评论越来越远离作品，他知道金岳的身份决定了她说的话的份量，只要她在媒体面前说出定角时她也有参与，大家势必会停止攻击。可是联络对方后，平时冷淡的金岳却是诚恳的拜托道“希望不要刻意透露我过去的身份。”
　　导演越来越觉得这人跟个谜团一样，看共事人们的反应，显然有些人已经知道她是谁了，是她并没有刻意隐藏，只是不愿意故意去提起，还是人们自发的在保护她，遵循她的意思呢？不过他没别的法子，只好又去找鲜京剧团的人，请他们让叶寻艺出面回应。
　　叶寻艺很大方，面对近期的呼声，她说出当时自己因为低血糖，所以搞砸了面试，还害的禾风和自己一同落选等等。大家不管是相信她的坦率还是觉得她被人威胁拿出来躺枪，总之又赚了一波好感，就着这件事，算是被迫蹭到了《盛世》的热度，也有人开始找她去演电视剧。可是叶寻艺从小就是以舞台剧为目标，多年如一日的练舞，之前的她为了生计可以像禾风一样转行去做别的和自己梦想无关的事，可是现在她已经有一份可以充分养活自己的工作，何况在这个行业里，终有一天还可以碰到那个人的吧，她们的缘分不正是因此而起。所以她拒绝了其他的工作邀约，只专心致力于渐渐多起来的公演。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金岳揉了揉眼睛，最近的她多了种莫名的疲惫，虽然剧本的编排工作非常紧张忙碌，但远远比不上她曾经所经历过的那些身心俱疲的日子。只是，忽然想放下一切，无论是舞台上的常青藤，还是书桌前的金岳，她想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不管是做什么也好。
　　“你这个没良心的！”林思婉风风火火的开门进来，颇有怒气的对着金岳嗔怪道。
　　后者抬头看着她，因刚刚为了揉眼睛所以摘掉了眼镜。林思婉被这熟悉却许久不见的神态弄的气消了大半，可她没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要知道是演露米娜，我肯定会去的呀，你不说明白，就是为了把这机会留给小情人儿是不是？！”林思婉对贵族剧团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作为背景音乐的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舞台的黑暗处唱歌，虽然也有一些人气，但在常青藤面前，连莱文这种典型的英国帅哥都失色到无光，更别说别人了。她其实一直想和金岳共同主演一场戏，跳一次双人舞，无论是出于朋友情谊还是出于想和有才华的人共事的心理，所以这些年她做过不少努力，可剧团里的金岳‘非梦笔不演’，如果女主角不是梦笔的话，她宁可不演也不会换别的搭档，哪怕是临时的。而退团后的金岳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很久的时间里完全把自己和舞台隔绝起来，别说一起跳舞，压根连台都不上了。当年她饰演过两三场穆丽，在《落幕》中遭到饰演博瑞的金岳的嫌弃与抛弃，台下身为好朋友的她一直想找回点面子，却不料就这么错过机会了。
　　“最开始我也不知道。”金岳答，的确她是在林思婉拒绝后才知道要演《落幕》的。
　　“狡辩！”林思婉知道她不会说谎，听到后气消了些，又八卦道“你小情人最近挺火的啊，发展的怎么样啦？”
　　“之后没再联系。”金岳诚实回答，她在工作之余会听到其他人谈论些行内的人与事，即使不用刻意，也会很偶尔的传来叶寻艺的消息。其实按照身体与资源的交换，自己恐怕已经给她的够多了，并不欠她什么。可那一抹鲜红却会在某个失眠的夜里涌进脑海，提醒着她应该负责，或者说至少有个明确的交代。
　　林思婉虽然不满意她这种对待感情的态度，却因为看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感到意外。
　　“小姑娘和我们不同，我们那会的人，要么家里有背景，要么至少有颗强大的心，你不要认为人人都像咱们当初的那些人那样。”林思婉道，她和梦笔的关系虽然远远达不到和金岳这么好，但最初她们都是住在一间楼里，吃饭，训练，全是一个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少有些交情。
　　这两个人在对方面前，一个骄傲的放不下身段，一个自卑的抬不起头来，一个勇敢又矜持，一个试探却又因内心的纠结而举步维艰。常青藤就是这样，如同在演戏一样，总是给自己做各种各样的洗脑，她觉得她和梦笔只是共度青春，一起努力的‘战友’情，可是旁观的人们却看得出来，她对梦笔有很深厚的其他情愫。其实说起来，虽然看似不同，她们俩却是有十分相像的地方，无论是出于什么心理，从外部表现来看，两个人差不多，都是不去努力走进对方内心，不去捅破窗纸，像两个自欺欺人的小孩子一样，只敢在舞台上挥洒着心底深含的爱意。
　　可是林思婉虽然是金岳的好友，也为她心疼，但在感情上，却对梦笔有着更深的同理心。自己曾经认定可以相爱一生的人，演戏真到把她这个演员都骗了，那人许她美好，许她未来，可走的时候如同演员下了台一样，收起全部的感情，陌生而决绝。好在她抽离的也快，只当自己演了一场荒唐闹剧。
　　但梦笔呢，台上耳鬓厮磨，听着海誓山盟，台下那人少了些许霸气，却是拿最自然的状态和情感依旧对她说着那些‘台词’里的甜言蜜语，常青藤不管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都无疑的给梦笔编织了一场非常美丽的梦，而她在梦中作为一个现实中不可能有的那种完美男友，都会让梦笔对她的迷恋越来越深。即使两个人真的没有过什么，如果自己是梦笔，恐怕即使不是为了青藤守身，也再看不上世俗里的其他男人了吧。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能说是常青藤，难道要怪她演技太真或者长得太好看吗？这些也并不是她的错，错就错在，她也动了心，而动了心之后却没有一点点的执行力，只让这场美好的青春童话戛然而止，留下无限遗憾。
　　“见到她了吗？”林思婉想着就问了出来。虽然前一句还在说叶寻艺的事，但金岳只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谁。
　　“没有。”金岳答。
　　“有没有找找看？”林思婉问，以贵族剧团的影响力，真想找一个人不会找不到，只是他们觉得找来也没用罢了，但若是金岳出面，剧团总要为当年的事还给她一个人情。
　　“没有。”金岳答。
　　“你甘心吗？”林思婉忍不住继续追问，她希望金岳开始新的生活，和新的人在一起，可不代表她不再在意曾经的那对金童玉女，毕竟谁都希望童话的结局是美好的，或者至少要有一个结局。
　　金岳没有说话，视线投向窗外，林思婉知道她又开始逃避了，只好说道“你要是想和过去告别，就做的彻底一点，否则对新来的人也不公平。”
　　金岳回过头看着她，眼神中带了些‘不会有新来的人’的意味。
　　“你不必不承认，如果是过去的你，绝不会让别人站在你身边的。”林思婉起身自己找了茶泡上。
　　“也许吧。”金岳陷入思索中答。
　　“就像我说的，她们和我们不同，你是个聪明人，念错一次的台词绝对不会念错第二次，人生也是这样，有时候我觉得梦笔也有她的委屈，不过你们之间的事我一直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叶小姐恐怕不会有那么强大的内心，你若还是照着以前的态度，早晚会把她伤害走。”林思婉认真的说道。
　　“你不要把她们做比较，不是一回事。”金岳冷淡的说着，她对叶寻艺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或者说，已经发生了那么亲近的关系，就自己的人生经历而言还是头一次，不过也许是醉了的原因吧，总之，她们是不同的，自己对待她们的态度和方式也是不同的。
　　“那好，我问你，你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再见她了吗？”林思婉无奈的问。
　　“顺其自然吧。”金岳随口答，这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却惹怒了林思婉，她将茶杯一放，由于动作太大，茶水都溢了出来洒在桌子上。
　　“我说过，撩完就跑是渣男，你若是对她没意思，就不要把一个单纯的姑娘带去那么大的舞台，还和她演结婚的戏，你这不是给她荣誉，是给她留了个一辈子的伤疤！”
　　“那我呢？”金岳看到总是笑着的四碗发脾气也是一怔，但她随即失落了起来，什么叫撩完就跑，当年在台上，如果梦笔饰演的是男子呢？结果不还会是一样，她用温柔的眼神注视过梦笔，可梦笔不也一样用炽热的目光去望着她？她搂着梦笔的腰，梦笔挽着她的手，两个人明明就是互相撩拨，难道就因为自己演的是男子，就真要像男子一样全都由自己来承担吗？她虽然总是在模糊着自己的感情，那也是因为害怕面对没有结果的结局，如果梦笔肯向她坚定的走一步，她一定会奔跑过去抓住对方，永不放手，只可惜，这一步，谁都没有迈出而已。
　　“你不要混淆概念，你和梦笔是你们的事，和叶寻艺是另一件事，你不能把过去的伤痛加在一个无辜的女孩身上。”林思婉见金岳痛苦的样子心里不忍，放低了声音说道。
　　金岳没有说话，低头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起身深呼吸了口气道“吃饭吧。”
　　林思婉没再继续话题，作为这些年紧锁心门的金岳，今天恐怕已经到了极限，她的那句‘那我呢？’短短三个字，却包含了无尽的委屈与伤痛，说到底，她和梦笔的事，终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段外人无法评价的复杂，两人仅仅因为当街吵架登报就引发退团事件本就不可思议，夫妻，情侣，好友，家人，谁还没吵过几句嘴呢，可这件事之后两人完全再没有来往更是让人匪夷所思，当初林思婉还天真的幻想着二人退团后，少了为维护剧团形象而压在心上的包袱，一定会到别的国家或城市，过着幸福的二人生活，可没想到一别就似乎是要一生不再见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