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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过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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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姿下周要动身去纽约。这一季的国际时装周,Amy带了她和于仟仪全程参加。
这一趟可要去将近一个月,陆俨虽然不舍得,但也没法干预。
今晚她少见的主动,陆俨也受到鼓舞般地纠缠不休,两人筋疲力尽才睡下。许清姿躺在陆俨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内心一片安稳。
没睡几个小时,许清姿就要起来去机场了。陆俨也跟着起床,简单打理了下自己,随即一手帮她拉着行李箱,一手搂着她的腰出门了。虽然起得早,但他心情还不错,一片餍足。
许清姿的手也搭在他的腰上,两人互搂着彼此,亲密地像一个人。
一路通畅进了机场,陆俨一直把她送到安检口。在那里许清姿看到了早她一步来的Amy、于仟仪,还有其他同事们,看到她们都看着她和陆俨,她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走到跟前,陆俨跟Amy打了声招呼,寒暄了一下,也祝她们一行人旅途顺利、工作圆满。然后把行李箱给她,叮嘱她下了飞机报个平安,也记得给家人报平安。
许清姿点头说“知道了”,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陆俨看着十分满意,又靠近她低声说:“昨晚累着了,上了飞机好好休息。”
她脸腾的一下红了,眼神直直地扫向他,像是要警告他闭嘴。也没等他再扯皮,她拉着行李箱走向了Amy,跟着她们一起过安检。
并肩和于仟仪走了一会儿,她听见Cathy凑过来说:“喂,你真不回头啊?陆总可一直在那儿等着呢!”
她立马回头看,发现陆俨果然还在那个位置,一直在看着她,两人眼神一下子交汇。许清姿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跟两人说了声“我稍后就过去!”,转身飞奔向陆俨。
在陆俨面前站定后,紧紧地抱住他。
陆俨抱着她,还有些回不过来神:“你怎么回来了?快去安检,一会时间该来不及了。”
“我舍不得你,陆俨。你别看着我,我不是狠心的人,你这样我根本走不了。”许清姿的声音闷闷的,说的话也有点杂乱无章,但陆俨听懂了。
“乖,我抽空去看你,放心吧。”他摸着她柔顺的头发,说:“你不要回头看,就一直往前走,那是你的光明前路,只要记得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就好。什么狠不狠心的,你迟早会回来的。快去吧,别让她们等急了。”
许清姿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妥,只是刚才回头的一瞬间看见他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目光始终注视着她。那么多人,都与他和她无关,他们的眼神中,只有彼此。就那一眼,她就想义无反顾地跑到他面前,勇敢说出自己的心声:要一起努力,永远、永远在一起。
听了他的话,她收敛了些情绪,对他说:“那我走了,你工作要紧,没时间就别来回跑,我不久之后就回来。”
陆俨应了她,又把她送到安检口前,看着她过了安检,和Amy她们汇合,最终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他才离开。
坐回到车上时,他回想着刚才清姿明明已经到了安检口可还是飞奔回来冲向他的身影,还是忍不住笑出来,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她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冷,职场丽人的样子,不会撒娇、雷厉风行、严肃认真、极有原则,但是对他,她总是把最真实的一面展露给他:害羞脸红、风情魅惑、冷静睿智、简单自然,每一面都是她。
他从不觉得自己爱她多过她回馈给自己的,真心爱一个人,怎么会斤斤计较付出与所得是否成正比?她只是对待感情没那么外放而已,而陆俨很欣喜地看到,她越来越爱他、越来越离不开他——她那样顾及面子的人,都能罔顾机场人群和她的上司同事,飞奔回来撞进他的怀里,说她不想离开、想永远和他在一起,他那一刻心里简直像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噼里啪啦的,都是他心跳的声音。
你看,不常表白的人,偶一为之,便叫人如此惊喜,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许清姿看到Amy笑着等她,顿时发糗:刚才不该那么张扬的……
Amy看她神情有点不自然,也没问什么,就说了声:“走吧。”
“好”,许清姿小声应着跟在后面。
上了飞机,她和于仟仪坐一起。飞到半程时,于仟仪终于忍不住偷偷和她说话:“看不出来啊,你也有那么小孩儿气的时候。”
许清姿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我真挺后悔的,真的,我错了。”
“嘿,这有什么可认错的。不过,有一说一,刚才你扑回去的时候,我都看呆了!咱们的高冷女神竟然有这么小女儿情态的时候!果然,陆总就是厉害。”她好像忽然想到什么,又低声说:“那个,陆俨不会经常教训你吧?挨欺负可不行他!”
“没有的事儿,你想象力真丰富。”许清姿抚额,觉得有点无语。
“唉,真羡慕你,男朋友又帅又多金,还把你当小女孩一样宠着。他刚才跟我们打招呼的时候,还时不时看你一眼,你不知道,你回去冲向他怀里的时候,他的眼神简直化成一滩春水了!”
她还絮絮叨叨说着,许清姿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害羞,只想找个话题岔开,于是问了句:“仟仪,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于仟仪忽然止住了话,像是在判断些什么,过了一会才说:“有……吧。”
许清姿看她犹豫的样子,心里有些疑惑,但面上不显,八卦地追问:“那个人是谁啊?改天让我们见见,也好给你把把关啊。”
于仟仪神态更不自然了,遮遮掩掩地说:“我们也还在相处过程中,等关系稳定了再告诉你。”
许清姿不多说了:“嗯好,要幸福啊。”
“你也是。”她回应道,浅笑了一下。
接下来许清姿情绪有点回落,恢复到平时冷静思考的工作状态。她看着窗外的云层,漫无边际地想:这一季的时装周行程可是紧锣密鼓,她们都有得忙了……
几乎是一落地,她们就马不停蹄地忙起来了。
时装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许清姿和于仟仪每天要陪着Amy看很多场秀、见很多创意总监和新锐设计师、交流很多建议、参与很多party……每天恨不得有48个小时,把每分钟掰开揉碎了用都嫌不够,这几天许清姿平均睡眠4小时,每天靠着咖啡续命,一杯咖啡下肚,她又能风风火火去秀场了。
自从下了飞机和陆俨报过平安后,这几天她一直忙得没时间和他聊天,陆俨微信的提示她往往要过上5、6个小时才腾得出手回复,即使是回复也是简单的语句:“刚才很忙”、“想你了”、“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到”、“还没吃饭”等等。这让她在工作之外很有挫败感,连着好几天都觉得自己是冰冷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陆俨这边也不轻松。因为时装周和下一季新品上市的关系,集团大部分部门都在加班,卯足了劲儿要拿到第一批最好的货、增强中国消费者的购买转化率,以提升中国在全球市场中的分量。
这天晚上,他在加班空隙接了个电话:“乐乐啊。”
“哎,妈,怎么了?”他本来斜倚着墙面的身体不自觉站正了。
“看,我就知道你忘了。下周末是爷爷过寿,记得早点回家吃个团圆饭,不要多贵重的礼物,心意最珍贵。”郑惠琪在电话那头说着。
陆俨这才想起来爷爷就要过寿了,这一阵一心扑在工作上,加班忙得昏天黑地,连爷爷生日这么大的事都忘了!
“哎呀,真是!我这几天加班过糊涂了,谢谢妈提醒,我下周日一定回去,放心吧!”
“最近很忙吗?”郑惠琪担心儿子身体,又说道:“再忙也要按时吃饭休息,不要加班太晚,身体最重要。”
“还好,最近在忙时装周,过了这阵就好了。”陆俨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陆妈听了更是心疼:“要不妈妈明天让阿姨把饭送到你们公司去?不要老点外卖,更不要不吃饭。”
“不用,我多大人了都,别让人送饭了。”
陆俨记得小时候上学,爸妈忙得顾不上他,全靠家里的阿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有一天他放学玩疯了不回家,最后还是阿姨拿着饭盒找到他学校,亲自看他吃下那些饭菜才又回去。为这事陆俨还挨了父亲一顿训,说他玩物丧志、给阿姨添麻烦,从此以后他只要不在家吃饭,一定会事先通知到家里人。
别人偶尔开他玩笑:“一个保姆也这么上心?”
他听了立马就沉下脸了:“她是看着我长大的,在我身上花的时间比我父母对我的都多,为什么不把她当家里人?”
陆俨脾气虽好,但也有自己的底线,从此之后就没人再敢调侃这件事了。
“唉,你们两父子我都管不了。”她果然把话题绕到他和他爸身上。
“哎哎,郑女士,打住打住。老陆这几年见我就没一次给过我好脸儿,我还没说什么,怎么又扯回来了?”
郑惠琪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陆俨打断:“行了,妈,有您教育我的时间我也许还能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我回家了,您和我爸挨个儿批我都行,最好也让爷爷看看他最小的孙子这么些年是怎么过的。”
“你个小泼猴儿,说话儿没个正形,听的人还以为你受多大委屈似的!行吧,我也不多说了,等你回家。”郑惠琪笑着说。
“好嘞,那就这样,下周见。”陆俨笑着挂了电话。
电话一结束,陆俨的笑容就被严肃的神情取代了,他迅速打了几个电话:
“小刘,下周末老爷子过寿,怎么也不事先提醒我?”
“哥,爷爷今年不是整寿,怎么办合适?”
“Lance,选好给爷爷的寿礼了没?”
“……What?! My God,幸亏你提醒我,我最近在瑞士进修呢,没想起来这事!”Lance的语调有点奇异,也有点扭曲。
“小姑回来吗?快谢谢我吧,不然临到跟前跟你说,到时候打你个措手不及,没礼物腆着一张脸回来,就算你再会讨好,舅舅们也不会给你好脸色。”陆俨不紧不慢地说,似乎觉得吓唬这个堂哥能让他心情稍微放松一些。
“怎么办?我该买什么?”Lance被这一消息冲击得无法思考,反倒来问陆俨了。
“我先问你的好吧?爷爷喜欢老物件儿,军队里那些东西他又不缺,我总不能到时候捧着一碗小米粥跟他老人家说‘忆苦思甜’吧?”陆俨这会儿也想不到有什么好东西能入得了爷爷的眼。
“瑞士这地方根本没有姥爷喜欢的物件儿,我还是飞伦敦看看吧。”Lance自顾自说着。
陆俨见他六神无主的,想也知道给不了他什么建议,挂断之前他提点了Lance一句:“去伦敦的拍卖行看看,记住,别要大青花,俗。”
没听Lance的感谢,陆俨在茶水间走了几圈,脑子里飞速地回想这一季各大品牌的新品。可惜,服装配饰箱包都不是适合送给老爷子的东西,老爷子本身也看不惯这些洋货。他的眼神忽然落在咖啡角:还是买点实用的吧!
他打算找个时间亲自挑一套紫砂茶具,爷爷经常揣杯茶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边儿上总卧着那只黑背,一人一狗,惬意得很!
转眼到了老爷子过寿那天,陆俨把自己打理好,一大早就去了大院。
警卫员一路放行,因为老爷子不是整寿,也不想大办,所以就没邀请外人,主要是家里人聚一聚吃个饭,故而也没什么外来车辆。
陆俨进了爷爷家院子,开门的方姨一见他就朝里面喊:“俨哥儿回来啦!”边引路边对他说:“俨哥儿好久不来了,今天可算来看看司令和老夫人,他们都可盼着你来呢!哎哟,怎么还拿着东西!快给我,我来提着。”
陆俨笑着说:“没事儿方姨,我力气大,我提着就行。”
走过花园时,他注意到园子里草木旺盛,一股凉意:“哟,这园子打理的挺好,夏天正好儿乘凉了,记得准备驱蚊的东西,别被咬了。”
“是啊,老司令和夫人都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看着就有生机活力,特意空出来一片地设计了个小花园。说来也奇了,蚊子还真没几个,可能是树种好,也可能是风水好哟。”方姨上了年龄,说话都带着些敬天敬地敬鬼神的意思,陆俨听了只是笑,也没说什么。
看到爷爷奶奶站在屋门前看着他,他一下子加快脚步,小跑着到他们跟前,喊了声:“爷爷奶奶,我来了。”黑背见了他,也高兴得围着他来回转。
陆俨刚回国时回了趟家,爷爷奶奶见到常年在外的小孙子回来很是高兴,他还陪着爷爷喝了几盅酒,把老爷子哄高兴了才回去。
这次时隔几个月再见到他们,他先给了爷爷奶奶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又接着说:“爷爷,这是我托人纯手工打造的一套紫砂茶具,您平时泡茶喝就用这个,还给您准备了六安瓜片儿,茶具茶叶都备齐了,您用着就行。”
老爷子今年84了,头发花白,身板儿倒还硬朗,脸上皱纹深深,眼神却清醒锐利,看得出年轻时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听了孙子说的一番话,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边上的老婆子赶紧说道:“人来就好了,还准备什么礼物啊?家里什么都不缺,不要这么麻烦。”
陆俨牵着奶奶的手低头靠近她说道:“不麻烦的,爷爷过寿我怎么能空着手来,别人还不得戳着我脊梁骨儿骂死我?”
陆锦山听了,背着手“哼”了一声:“管那些碎嘴做什么?谁还能真碍着你事儿?”
陆俨也习惯了老爷子说话儿刀子似的,笑了笑没说什么,一手牵着奶奶,一手环着老爷子肩膀,转身进了屋里。
“他们还没来呢?”他看着家里人都还没到,随意地坐在大沙发上。
“还没呢,大爷二爷和仪哥儿得快中午才到,两位太太商量着一块儿来,可能一会儿就到了。三姐儿之前打了个电话,说今年工作离不开人,回不来了,托人带了个模样儿极好的木雕送到了家里。”方姨边说边上了壶热茶,给他们爷仨儿挨个儿倒上。
“说来我也好久没见着我哥了,他现在回来北京了?”陆俨拿起一杯茶,发现热得烫手,又赶紧放下。
“回来了,得有一个月了吧。安安争气,回来就升了。”奶奶说道。
“真的啊!哥也太厉害了,才30出头,就升到XX了?”陆俨很吃惊地问爷爷。
爷爷皱了皱眉,似乎是不满意老太婆总提军衔:“他能升到什么程度要看他自己本事,你说话儿也不注意点儿。”
老太太有点不高兴,陆俨看见了,赶紧说:“哎,怪我口无遮拦,不过我哥是真厉害。”
听了这话,老两口儿倒都不置可否。
祖孙正说着话儿,突然门口一声大喊:“姥姥姥爷我回来啦!”
陆俨抬头一看,只见小卷毛Lance提着大蛋糕和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螺钿木盒走了进来。
他把东西递给佣人后,直接给了姥姥姥爷一个大大的拥抱,还给了姥姥个贴面吻,看着姥爷严肃的脸,他止住了想和姥爷贴面的想法。
“兰兰回来啦,不是去国外进修了吗?看你妈妈来电话,我还以为你跟他们一块儿也不回来了。”老太太先说,自从听到Lance声音后她就笑得合不拢嘴。
Lance没有中文名字,老爷子老太太也没强求,家里人就根据他的英文名叫他“兰兰”或者“兰哥儿”。
“我没什么事儿,当然是回来陪姥爷过寿啦!姥爷,这是我在伦敦拍下的一款清初鼻烟壶儿,您快看看!”
说着他打开那个工艺精美的螺钿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对儿古玉鼻烟壶,小巧精致,颇有些古朴之意。
陆俨站近看了看,第一感觉确实有点儿古意,古玉透着温润的绿,低调而不张扬。鼻烟壶底有轻微裂痕,看起来八成是正品,心说Lance还有点儿眼光。
虽然Lance比他早几个月出生,但他没把他当堂哥看过。他们从小一块儿野着玩儿,Lance小时候长得又特别可爱,他一点儿也不想叫这个人哥哥,反而当他是弟弟,喜欢罩着他。Lance后来去国外生活,也没什么大小观念,他俩相处就是不分尊卑大小,嬉笑怒骂,尽兴而来。
对于堂哥陆仪,他是真把他当亲哥看。陆仪比他大四岁,而且可能是长孙的缘故,少年老成,长辈们明里暗里给他施加压力,希望他继承家业,成为陆家新一代的军/中力量。陆俨明白仪哥背负着全家人的期望,过得不自由,甚至可以说很累——他承担起家族希望,毅然从军,还选了最辛苦的陆军野战军磨砺自己,流了最多的汗、吃了最多的苦,才得以收获一些些成就。如果说刚开始晋升别人还不以为意,觉得他是靠家里背景走后门儿,那么之后他荣立的军功和带出的兵,足够堵住好事者的闲言碎语了。
对于陆仪,他是满心敬佩的。有时他甚至想感谢堂哥,要不是他毅然扛起这一切,或者说要不是仪哥早生了几年,该负担家族未来的那个人,应该是他,“长房长孙”。
他看爷爷的表情,看得出挺满意的,但是老爷子还是先训话:“你这一身味儿,离我远点儿,熏死人了。”
“哎哟,姥爷我这是Hermes的香水,您再闻闻,多香啊!”Lance怪叫道,不能忍受别人怀疑他的品味。
“老头子你今天过寿,不要口无遮拦,说什么晦气的话呢!呸呸呸!”老太太在一边说陆锦山,爷爷听了也不再作声,收敛了些。
陆俨在一旁看着两个老人拌嘴,心里暖洋洋的。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家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健在,简直是家门之幸,比儿孙取得什么成就重要多了。
过了一会儿郑惠琪和那芬也来了,妯娌两个商量着买了些保健品,放到家里让方姨时常做些补品给老人吃。
“俨哥儿和兰哥儿也来啦,仪哥儿一会就到,他那儿不好提前离开,到时候你们哥仨儿跟老爷子好好儿聊聊!”
二婶那芬是个会说话的人,陆俨一直知道:“当然,我也特别想见我哥。嫂子和我哥一块儿来吗?”
那芬一听那个女人,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淡了不少,语气也不那么热络了:“什么‘嫂子’?他们正办着离婚呢,那个还躲到国外不回来,好像咱们家多欺负她似的,也不看看嫁给仪哥儿是谁沾了光……”
“行了,孩子的事儿你少管!”一道严厉的男声传来,陆俨抬头一看,就看到二叔跟在爸后面进来了,再往后还有仪哥。
他喊了声:“爸,二叔,哥。”
Lance也跟着喊:“大舅舅,二舅舅,仪哥。”
他们点了点头,显然听到了刚才二婶的话,那句呵斥就是二叔说的。陆俨的父亲陆敬霆只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陆仪跟在后面,听到这些话,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他感觉仪哥周身气压低了些,脸上肌肉也更紧绷了些,想必也是不开心吧。
“爷爷,奶奶,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小涵在国外有个展览,没能亲自回来,找国内的王先生订了幅《万寿图》,过会儿给您送过来。”陆仪此人和他的名字一样,仪容恭谨,谈吐稳重,不像陆俨和Lance,还有着藏不住的少年气。
陆俨觉得自己得给堂哥捧个场:“王先生啊,那可是名家!有钱都不一定请得到他出手,嫂子真是用心了。”
陆锦山脸色倒没看出什么不愉快,说了句:“孩子们都有心了。都别站着了,上桌吧。”
这一桌家宴陆锦山和陆老太太坐在主位上,他爸和二叔带着各自妻子坐在老人两侧,剩下他们三个孙子外孙坐在一起,正对着两个老人。
菜都挺丰盛的,每个人喜欢的口味都有,只是他们从小吃饭规矩多:筷子不能碰到碗、夹菜不能起身、不能只吃一个菜、也不能多吃一个菜……对面就是长辈,他们三个连吃饭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习惯不好遭老太太训。
陆老太太年轻时是大家闺秀,别的事情只要不过分都没脾气,就是礼仪规矩这儿对后辈们特别严格。照她的说法就是:祖祖辈辈都是军人,更不能野蛮,别老耍蛮力,做人做事都要讲规矩、懂礼数,别让别人说咱们家一门莽夫。
孙子辈儿起名时也是参考老太太的意见,“仪”、“俨”都是极规整的涵义,就是想让他们两兄弟规矩做人、讲理做事,别带着周围环境那些纨绔的风气。
Lance虽然没有登记在册的中文名,但他给自己起了个名字——“陆兰”。陆俨觉得这名字听起来不伦不类、不男不女的,但老人们倒觉得这小子有觉悟,知道自己还姓陆,很是欢喜。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喝着茶,天南海北地聊。陆俨听到爸和仪哥儿聊着部队的事,还叮嘱他戒骄戒躁,执行任务更要细心,不要让别人抓到错处。
他爸陆敬霆在空军部队任职。当时那个年代,国家大力建设空军海军,他爸一是为了爷爷的期望,二是为祖国尚不完善的空军兵种做一份自己的贡献,加入了空军部队,一干就是一辈子。
二叔陆敬霖走的文官路子,且职位不低。二叔哪儿都好,就是娶了个老婆不太好。其实也说不上不好,二婶也是谨守本分,不受贿不拉亲戚,一心以二叔事业为重,对儿子的前途也极为在意。极为在意的结果就是,她总是插手仪哥和嫂子的事情,看不上嫂子商贾的背景,还和娱乐圈沾边儿,说什么搁在以前就是下九流的行当,怎么能进他们家的门儿?她也不想想,娱乐圈那些台前幕后的人,她们家族出来的还少吗?有一位祖上战乱逃难逃到了东北,出离了本家,结果为了在北京发展又亲自上门来拜访,最后攀亲戚攀关系的倒是又成一家人了,这就不算“下九流”了?
这些话他也就心里想想,二婶这个身份,确实是有根基的,轮不到他这个小辈来置喙。
果然,聊着聊着就聊到他们三个身上。
“乐乐最近工作怎么样?”二叔在问他。
“还行。最近刚好新一季时装周,您们看着有什么喜欢的跟我说一声儿就成。”陆俨没吃多少,麻溜儿回着话。
“长得高高大大,净干些败家女人的事儿!”他爸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陆俨被扫了面子,一时有点儿下不来台。
“说什么呢,今天高兴日子,别乱发脾气。”是郑惠琪在说话:“孩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老指指点点的做什么?”
陆敬霆被老婆一说,轻“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唉,您这是发什么脾气。我的工作就是引领时尚消费,要真说‘败家’,那也是败我自己的钱,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陆俨也没发脾气,好言好语解释着。
“奶奶,妈,二婶儿,你们看上什么跟我说,高定、典藏都不是问题。”他把家里的女人们也拉进战局,希望他爸能识点儿场合,别给爷爷添堵。
二婶儿倒是高兴了,在一旁说:“大哥,你也别生俨哥儿的气了,看他做什么都惦记着咱们呢!哎对了,俨哥儿谈着呢没?年龄也不小了,谈着觉得合适了就带回家看看,也该结婚了。”
郑惠琪闻言也看向儿子,她对自己儿子前段时间为了一个女人飞灾区的事是知道的。童明溪(Amy)是她多年老友,自然是不会瞒她。但郑惠琪从没开口问过儿子这事,同样地,也没把这件“风流事”转述给丈夫长辈听。她心里有杆秤,一是不清楚儿子对这段感情有多认真,二是不清楚那女生人品模样如何,三是,不能不考虑这女生的家世背景……说句实在话,她虽然理解“男低娶,女高嫁”,可谁不想让自己家族再上一层台阶,或者说,再多一重保障。这个女生,她看不到能给儿子提供任何一点助力的方面,所以干脆不闻不问,更不想“推波助澜”。
她看着儿子,眼神中暗含警告,正想转移话题,却没想到陆俨接到了她的眼神,仍然先一步开口:“谈了。”
“乐乐!”郑惠琪出声想要制止。
陆敬霆看了妻子一眼,伸出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让儿子说完。
陆俨既然被长辈们问到私事了,就没有隐瞒不说的理由。他看了看母亲,还是继续开口道:“刚谈不久,她也是时尚圈的人,最近出差去时装周了,所以没把她带回来陪爷爷一起过寿。”
陆俨没说太多,一方面是察觉到母亲的态度有点奇怪,不好太不给她面子,另一方面又忽然觉得最好的介绍清姿的方式就是找个时间带她回家。
“是不是上次我去你公寓见到的那个?”Lance忽然兴起问道。
郑惠琪听到这,脸色更不好看了。
陆俨察言观色,赶紧解释:“没错是没错,但那次是人姑娘脚扭伤了让兰来瞧一瞧伤势,没那么复杂。”
“继续相处看看吧。你虽然在国外待得久,但也别那么开放,该认真的事儿就认真对待,等确定是真心实意之后再考虑带回家给我们看看。带回家可不是小事。”陆锦山终于发话了。
陆俨虽然觉得这话不那么顺耳,也还是利索地应了声:“好。”
“兰兰,你父母那边生活得怎么样啊?”郑惠琪调整好状态,岔开了话题。她对这个外甥很亲,跟他母亲陆静雪的关系也很好。
“我爸妈除了工作特别忙之外都挺好的,身体也健康,有时间就去爬山。我妈最近还迷上了木雕,自己没做出成品,赶前儿给姥爷送了一个工艺木雕,是国外的老匠人做的。”Lance中文说得顺溜儿,话儿说得也全,问一句他能把你想知道的都说出来,和他聊天特别省劲儿。
“唉,也是好几年没见小雪了,总说工作忙,那个航空公司就缺了她不行吗?”老太太忍不住抱怨。
“姥姥您别生气,我妈说了,公司这几年正在转型期,确实有很多需要她亲自把关的地方,等步入新轨后,她和我爸就轻松了,回来陪您和姥爷住一段日子。”Lance这边替他妈解释着,也是在安抚想见女儿的老太太。
“啧,你跟兰兰说这些干什么?小雪自有她的打算,孩子在国外打拼也挺不容易的,你还在这儿提要求。”陆锦山皱着眉说。
果然,硬汉还是偏疼女儿多一些,陆俨心里想着,他爸和叔叔估计从小也没见过爷爷这么体谅过他们。